“陸總，現在全球5G標準大會上，一共分爲三個陣營，我們和華爲爲首的華夏陣營支持的Polar碼，高通和三星爲首的美利堅陣營支持LDPC碼，以及諾基亞、愛立信爲首的歐洲陣營，支持法國的turbo碼。”
電話裡，孫紅軍認真介紹。
“turbo碼不足爲慮，完全是陪太子讀書，最終的抉擇就在LDPC碼和Polar碼之間。”
陸飛坐在辦公室裡，攪拌着咖啡。
“是啊，我們和華爲、中興投給了‘LDPC+turbo碼作爲eMBB場景數據信道編碼’方案，來換取愛立信、諾基亞它們支持‘Polar碼作爲控制信道編碼’方案。”
孫紅軍嘆了口氣，“但最後的結果可能跟第一輪差不多，高通的LDPC碼會成爲惟一數據信道編碼。”
“現在的爭議點就是Polar碼成爲控制信道編碼，還有跟LDPC爭長碼和短碼上。”
陸飛咬了咬，喊到棘手。
今年的3GPP會議，與會的全球廠商多不勝數，NEC、愛立信、LG、夏普、三星、諾基亞、阿爾卡特朗訊、英特爾、神舟、聯翔、摩托羅拉、vivo、oppo、小米、天宇……
但真正算得上核心的，只有8家。
華爲、中興、諾基亞、愛立信，四家全球通信巨頭，以及掌握大量關鍵通信技術的邏輯、高通、三星、英特爾，在全球5G標準爭奪中，這些巨頭的話語權和聲量都是最大。
而陣營站隊，也涇渭分明。
LDPC陣營最爲強大，8個巨頭裡有3個支持LDPC，turbo有諾基亞和愛立信，支持Polar的也有中興、華爲和邏輯3個。
現在，turbo註定是最先失敗的一方，諾基亞和愛立信的這兩票至爲關鍵。
“控制信道編碼上，只要我們做出讓步，同意LDPC碼成爲唯一的數據信道編碼，應該可以換到高通、三星它們的同等支持。”
孫紅軍爲難道：“問題只剩下長短碼，LDPC碼至少在數據信道長碼比Polar碼更具技術優勢，第一輪投票上，我們就輸給了高通，特別是聯翔，竟然特麼地投給了高通。”
“聯翔？”
陸飛挑了挑眉。
“是啊，聯翔收購了摩托羅拉，他一家公司相當於擁有兩票。”孫紅軍納悶不已，“可我怎麼也想不到，居然徹底倒向高通。”
“聯翔這麼做，我一點兒也不奇怪。”陸飛撇了撇嘴。
“可我就是想不通！中興、小米、oppo、vivo這些在國內都是華爲、神舟的競爭對手，但5G標準這麼重要的事，都能放下恩怨，一致對外，把票投給了我們和華爲，就連聯發科、HTC、宏基，也把關鍵的一票投給了我們，憑什麼柳傳智不支持我們！”
孫紅軍不解的語氣裡夾雜着憤怒。
“這筆賬早晚我們要算的，不過當務之急，既然長碼上Polar碼爭不過LDPC碼，那至少爭取拿下短碼。”
陸飛沉下了臉。
“陸總，我們該怎麼做？”
孫紅軍迫不及待地發問。
陸飛笑道：“我來跟三星、諾基亞他們對接，想必他們也不希望高通獨佔長短碼，索性長碼用LDPC碼，短碼用Polar碼。”
孫紅軍猶豫片刻，“這能行嗎？”
陸飛幽幽道：“我相信他們會同意的，我會給他們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孫紅軍一個激靈，但凡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基本上沒有辦不成的事。
“2g時代，歐美遙遙領先於我們，所以標準都是美利堅企業制定的，3g時代雖然趕上了一點，但差距依然明顯，到了4g時代，我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追上，現在到了5g時代，這是反超的絕佳時機，5g標準對華夏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一次競爭，絕對不容有失。”
陸飛說的振振有詞。
“是，陸總，我們保證萬無一失！”
孫紅軍深感重擔，但語氣堅定。
“機遇當前，唯有責任。”
陸飛在心裡掏出小黑本，默默地把“聯翔”記了下來，準備秋後算賬。
3GPP會議要經歷多輪投票，其中，“5g eMBB”編碼技術，就要爲期三個月。
“元慶，我們把聯翔和摩托羅拉的票一直投給高通，是不是不太妥當啊？”
柳傳智皺了皺眉，隱隱覺得不妙。
“柳總，我們這麼幹，完全是出於公司的戰略考慮，聯翔目前的技術和專利儲備，只有選擇高通的LDPC碼方案，才能利益最大化。”羊元慶解釋說，“雖然Polar碼能讓華夏在5G標準上彎道超車，但這條新賽道，聯翔沒有華爲、邏輯那樣的技術積累，完全是從零開始，這種損己利人的事，絕對不能幹。”
“但萬一投票結果傳回國內，對聯翔的聲譽只怕不利。”柳傳智鄭重地提醒了一句。
“柳總，我們也考慮到這一點，所以在關鍵投票上站隊高通，等長短碼決出勝負，大局已定，明年的投票就變得無足輕重，到時候，聯翔再把票投給邏輯和華爲的控制碼方案，就沒人會怪我們。”
羊元慶冷冷一笑。
就在此時，手機嗡嗡作響，遠在歐洲開會的聯翔代表，第一時間彙報最終的投票結果。
數據長碼方面，高通沒有懸念地勝出了。
但變數赫然發生在短碼上，即便聯翔和摩托羅拉都投了高通，可出乎意料的是，Polar碼竟然以一票的微弱優勢，險勝了LDPC碼。
“什麼？！”
柳傳智和羊元慶面面相覷，震驚不已。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羊元慶罵道：“Polar碼怎麼能拿到短碼的！明明上一輪投票的時候，總票差了3票，諾基亞和愛立信的關鍵票也投給LDPC碼！”
“三星、諾基亞、索尼它們都反水了，我們的兩票優勢一下子就被抵消了。”
聯翔代表不無鬱悶。
三星、諾基亞兩大巨頭爲首將票投給了“Polar碼作爲數據信道的短碼”的方案。
而高通爲首的LDPC陣營，爲了爭取在數據信道上的一致通過，爲了讓華爲和邏輯的陣營做出讓步，於是在控制信道和數據短碼上不得不妥協，最終的結果就變成了——
以後的5G模式，都是“高通的數據+邏輯和華爲控制”的這種模式，而在編碼上，也是高通的LDPC爲長碼，華爲和邏輯的Polar碼爲短碼，中美通信真正地在5G上二分天下。
“怎麼會這樣……”
羊元慶臉色僵硬，嘴角抽搐，“爲什麼三星、諾基亞會反水！他們不是最恨邏輯嘛！”
“先不要管這麼多了，現在要做的就是亡羊補牢，聯翔接下來的投票，無論如何都要投給華爲和邏輯。”柳傳智攥緊拳頭，企圖掩蓋住聯翔在關鍵時刻投敵的事實。
然而，還是慢了一步！
華爲和邏輯的polar碼在全球5G標準中大放異彩，消息很快地就傳回國內，立刻全網沸騰，普天同慶，陷入到慶祝的狂歡當中。
媒體爭先報道，甚至解讀成華夏通信成爲全球一流的標誌性事件，但就在喜氣洋洋的氛圍中，“聯翔投票”不合時宜地出現在微博。
緊接着，微信、網藝、新狼、企鵝等紛紛跟進，給聯翔來了一個大大的曝光。
一下子，就把聯翔架在火上烤。
本來這些年，在跟神舟的國內國外市場競爭中，無論是“性價比”，還是售後服務等問題，已經對聯翔積累了種種不滿，早就猶如堆滿的乾柴，就差一顆小小的火苗。
恰恰投票事件，就是那一顆火星，直接點燃起了衆人的憤怒，新仇舊怨一起算。
對聯翔口誅筆伐，媒體也緊跟着網友，狠狠地批評，彭博社甚至把聯翔評價爲——
“本年度最令人失望的科技股！”
面對洶涌如潮的輿論，聯翔的港股股價持續下跌，口碑和商譽也隨之快要跌落到谷底。
“我們不能再無動於衷下去。”
“這是競爭死敵要毀了聯翔，我們絕對不允許聯翔被這麼污衊！被這麼詆譭！”
偌大的會議室裡，柳傳智面對沉默不語的衆人，一巴掌拍在桌上，擡高嗓門道：
“我們要積極行動起來，全體員工要積極獻計獻策，萬衆一心，同仇敵愾，誓死打贏這場榮譽保衛戰！”
“是，柳總！”
高管們異口同聲，聲音震天。
“我已經把《誓死打贏聯翔榮譽保衛戰！》的文章發出去了，而且邀請了我在商界的朋友們轉發支持，很快就能見到效果。”
此話一出，衆人興奮不已。
但出乎所有人，包括柳傳智意料的是，華夏的企業家在網上轉發響應的，寥寥無幾，就連往日最親近的泰山會成員，也裝起了鴕鳥。
原因無他，陸老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聯翔非但沒有換來聲援，反而迎接措詞更爲嚴重的官方批評，甚至已經影響到了業務。
“柳總，國qi、高校、醫院，很多單位的採購清單裡已經把聯翔給剔除了，怎麼辦！”
“柳總，不好了，有小道消息說國jia有大動作，出於信息安全的考慮，要換掉全國幾千萬臺電腦，不管是惠普的還是戴爾的，都要換成華爲或者神舟，我們聯翔被拋棄了！”
“柳總，一直跟我們關係不錯的私企都取消跟聯翔的合作，把訂單都給神舟啦。”
“………”
一個接一個的高管，闖入董事長的辦公室，把一個個壞消息帶給重新出山的柳傳智。
“呃～”
柳傳智纔剛吃下速效救心丸，但胸口依舊一陣抽搐，疼痛讓他整張臉扭曲而猙獰。
呼吸變得急促，耳朵也出現了耳鳴聽不清的跡象，最讓他難受的就是控制不住的血壓。
就在他以爲已經處於低谷，該到了反彈的時候，萬萬沒想到一個更大的噩耗襲來。
負責編制港股股市指數的恆生指數公司宣佈，將聯翔剔除出恆生指數 50支成分股之列，自今年9月初開市的時候立刻執行。
“啊！！”
聽到這話，柳傳智腦袋嗡嗡，暈倒在地。
“柳總！柳總！”
“醫院！快送醫院！”
高管們手忙腳亂，匆匆地把人送進醫院。
儘管保密工作做的再好，柳傳智的病情還是泄漏了出來，赫然是腦血栓引發的中風。
半個身子都癱了，人算是徹底廢了！
就像如今的聯翔一樣，費拉不堪！
這一切的根源，都被歸咎於得罪陸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