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上的手掌印，越來越淺。
漸漸地，玻璃結成了霜，化成了水流下。
明明沒有下雪，但在夢裡，既夢到了雪，又夢到了梅花，一片白茫，殷紅點點。
劉亦飛微微眨動着眼睛，裹着如雪的被子翻了個身，本以爲昨晚是春夢了無痕，沒想到成了真，就見陸飛叼着煙，拿着手機。
明明平時讓人討厭的煙味，此時也散發着醉人的迷香，整個人不覺有些發癡。
“春晚這次的移動支付紅包，有驚無險地歸財付寶了。”電話裡，徐磊嘻嘻哈哈。
“有驚無險？”
陸飛皺了皺眉。
“對啊，也不知道鹿雲發了什麼瘋，一定要讓易支付競到標，把報價哄擡到2個億。”
徐磊咂摸着嘴，“還好在預算之內。”
“如果是鹿雲，那就不奇怪，他在家電電商上輸給我們，給易支付留的時間不多了。”
陸飛笑道：“這次又輸，鹿雲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下一次只會更加瘋狂。”
“下一次估計就是那個‘滴滴’打車軟件，沒事，搜狗上市了有充足的資金，完全可以扶持‘順風出行’，而且背後還有企鵝、飛購、網藝這麼多等着融資入夥呢，不差錢。”
徐磊語氣裡充滿着自信。
“不着急，在移動互聯網和智能機沒有全面普及之前，先跟全國的出租車公司合作，慢慢地積累和改進軟件的紕漏，等到3G升級到4G的時候，纔是打車軟件真正的風口，再從私家車着手推廣。”
陸飛直截了當地說，私家車的競爭纔是打車軟件真正一決勝負的主戰場。
徐磊滿口答應下來，“這次財付寶的形象大使你打算給誰？李虹那邊等着信兒呢！”
“劉亦飛吧。”
陸飛回頭一看。
只見劉亦飛裹着被子，裸着兩條腿下了牀，膽子不是一般地大，竟然展開被子，像捕蠅草的葉瓣一樣，把他包裡面，臉緊緊地貼着他的後背，一言不發，靜靜抱着。
半晌，電話終於掛斷。
“我看你條件也挺好的，怎麼沒想到找一個條件好的對象？”
陸飛望着窗外，眼神飄忽。
“你不就是條件最好的嗎？我找不到更好的，也懶地找，總之遇到你，就是你了。”
劉亦飛壯着膽子。
“那在我之前呢？”
陸飛倍感意外。
“我圖人家條件好，人家圖我大美女，可再過了幾年，我還是大美女，那人家條件還好嗎？”劉亦飛纏繞住不鬆手，“倒是你，我美不美，都感覺配不上你。”
“就這麼願意跟着我？”陸飛轉過身。
“你、你轉回去，別盯着我看，你盯着，我說不出口。”劉亦飛往他懷裡擠了擠，彷彿要把臉融入他的胸膛。
“………”
陸飛撫着她緊繃如弓弦的背。
慢慢地，軟了下來，劉亦飛聲音又輕又綿道：“她們都願意，我怎麼會不願意，反正不願意，再怎麼勉強自己的，也不如意，比起不如意，還是這樣我更如意，更開心，做人最重要的，不就是要開心嗎！”
“呵，活得這麼通透嗎？”
陸飛用戲謔的口吻說。
“透不透，你自己……不知道嗎？”
劉亦飛越說，聲音越小聲，突然被他抱了起來，整個上半身騰空，嚇得夾緊了雙腿。
“這麼冷的天光着腳，也不怕凍着。”
“不冷，很熱。”
“把頭擡起來，跟你說點正事。”
看着得償所願的她，陸飛說：“年後，學姐會找你演一部衝獎的戲，《機械姬》，不過要給師師作配，你自己看着辦。”
“我沒意見啊，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劉亦飛滿臉洋溢着幸福。
“也不會委屈你，拍完了，學姐接下來會挑《七月與安生》這本暢銷書翻拍，到時候你跟師師演雙女主，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金馬或者金像，給你們爭取拿個影后應該沒問題。”
頓了頓說：“拍戲的時候跟師師多培養培養感情，聽很多人說，你有點不合羣。”
“如果是個人我都搭理，哪有那麼多時間啊。”劉亦飛說到一半，屁股忽然捱了下打。
“啪！”
安靜的空氣中，發出了脆亮的聲響。
“唔，我跟師師關係好着呢。”
劉亦飛用額頭撞着他的下巴，“你是不是覺得我和師師長得很像，想……只要她肯……”
“啪！”
陸飛手上不留情，“你這腦子裡都裝的什麼呢，你們兩個像嗎？除了都有點傻，一點兒也不像，一個像梅花，一個像菊花。”
劉亦飛露齒而笑，猛然意識到自己露出牙花子的樣子難看，嚇得立刻把頭一低。
“躺下吧，我該走了。”
陸飛走到牀邊。
“能不能慢點走，時間還早呢。”
劉亦飛才心想事成，不願輕易放手。
陸飛拍了下她的臉，“好好休息，財付寶的廣告好好配合，春晚的節目也好好表現。”
1月22日，除夕夜。
雍和宮四合院，鞭炮聲響了又響。
陸若若帶着陸華，在蕭紅梅和高媛媛妯娌的看護下，興沖沖玩着手裡的小煙花棒。
目光從窗外收回到室內，陸雲摸了摸鼓囊囊的肚子，滿臉酡紅，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桌面上，杯盤狼藉。
手邊上，包好的餃子擺得整整齊齊。
陸飛心不在焉，餘光裡瞥向電視，此時正播着財付寶春節紅包的宣傳片，劉亦飛穿着大紅喜慶的衣服，臉上掛着微笑：
“別辜負每一個紅包的祝福。”
相比於去年的企鵝支付，這次更有經驗，財付寶做足了準備，即便面對跟雙十一相差不差的恐怖流量，也招架得住，沒有崩潰。
整個移動支付市場，不是企鵝稱王，就是財付寶稱霸，根本沒有易支付生存空間。
一想到鹿雲氣急敗壞的嘴臉，陸飛嘴角不爭氣地上揚，不知道他喜不喜歡這份禮物！
“阿飛，最近王老吉跟加多寶又鬧起來，聽說了嗎？”陸雲給兩人倒上兩杯熱茶。
“喔？”陸飛搖了搖頭。
陸雲簡單地講述來龍去脈，“現在加多寶落了下風，加多寶那邊想拉七里香投資入夥，但管理層有不同的意見，覺得與其加入，倒不如和其正一樣，創建自己的涼茶品牌，反正做了果茶、奶茶，也不差多一個涼茶。”“大哥覺得七里香做這個涼茶生意，能做得過加多寶和王老吉嗎？”
陸飛吹了吹茶湯上的熱氣。
“這也是我爲難的地方，王老吉的優勢在於這麼多年深入人心的品牌，加多寶雖然沒了王老吉的商標，但骨幹團隊還在，銷售網、經銷商、配方、工廠這些也還在，相當於把原來的王老吉一份爲二，我只有把握在三五年之內，超過和其正，但追上加多寶、王老吉……”
陸雲搖頭失笑。
“商場上不經常有老大和老二打架，老三、老四沒了的例子嘛，現在七里香入局，肯定會捲入加多寶跟王老吉的爭鬥。”
陸飛擺了擺手。
“看來還是老老實實地幹自己的老本行。”陸雲嘆了口氣，準備把七里香沉澱下去的多餘資金，繼續深耕線下奶茶及上游材料。
“大哥，七里香的閒錢很多嗎？”
陸飛喝了口茶。
“你呀你，好歹是二股東，怎麼連自己的家族企業現金流有多少都不知道。”
陸雲一張口就報出8億美刀。
“這麼多！其實大哥，如果七里香真的想在食品飲料領域投資的話，不要只盯着國內，不如把眼光放在國外。”陸飛悠悠道。
“國外？”陸雲好奇不已。
“現在歐洲不是鬧債務危機嘛，就這幾天，標準普爾把英國、法國幾個國家的信用等級也下調了。”陸飛嘴角上揚，“歐美很多企業深陷資金危機，不是崩潰，就是在崩潰的邊緣，這可是華夏企業海外併購的大好機會。”
“有這事！”
陸雲眼前一亮，格局瞬間打開。
“要不然，ASML怎麼會招股呢？要不然，庫卡怎麼會接受我們的投資呢……”
陸飛說出三體基金在歐美的大量投資項目，還不算加麻大，跟中航油合資151億美刀，收購尼克森石油公司。
算上科氏工業合作開採的中東油田，陸老爺也可以頭頂一塊布，對外宣佈他很富。
特別這年頭，可是能源和原油的上升期！
兄弟二人邊煮茶，邊商量着2012年開年七里香的投資計劃，就在此時，高媛媛、蕭紅梅帶着撒完野的陸若若和陸華，回到屋子。
“你們兄弟倆在聊什麼呢？”
蕭紅梅脫掉上衣，準備下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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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如實相告，高媛媛聽到這話，也萌生了興趣，“呀，說到這個，伊凡卡這兩天給我遞消息，說全美第二大的院線，AMC的股票融資計劃失敗，不得不取消，不出意外地要對外公開出售了。”
“都到了出售的地步，說明AMC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程度。”陸飛幫着陸華換上拖鞋。
“確實是個大爛攤子，虧損差不多有8300萬美刀，而且還在繼續虧損。”
高媛媛面帶微笑。
“你想接手？”
陸飛打發陸若若和陸華去看電視。
“伊凡卡說動了我，她說要不是因爲《派拉蒙法案》，好萊塢的電影公司不得同時擁有院線，不然早就出手了，我覺得AMC確實值得收購，全美第二、全球前五的院線。”
高媛媛一五一十地說出。
不同於漢唐院線的精品路線，AMc旗下現經營着346家影院，5028塊銀幕，僅僅比全美第一大院線Regal少1530塊銀幕而已。
但AMC擁有的影院位置和地段，基本上比Regal好，在全北美單體排行前十的電影院中，AMC一個獨佔了6家。
“預計要花多少？”
陸飛眉頭皺了下，又舒展開來。
高媛媛盤算着：“AMC整個公司的估值大概是15億美刀，但AMC收購要求是除了100%股權以外，還要承擔債務……”
“不只，運營管理、影院翻修，今後是3D max技術時代，設備還要升級，這些成本加在一塊，20億美刀肯定不夠，至少25億。”
陸飛粗粗地算了一筆賬。
“25億美刀！”
高媛媛和陸雲嚇了一跳，饒是陸家資產賬面上起碼有六百多億美刀，但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收購一家風雨飄搖的院線，頓生猶豫。
“媛媛，你還打算買嗎？”
陸飛笑眯眯地望着她。
“想，不瞞你說，《環太平洋》慶功宴上，我從電影局收到內部消息，馬上《中美電影備忘錄協議》要重新簽約了，可能要在原有基礎上，增加14部3D或IMAX電影，而且美方票房分賬比例也有所提高。”
高媛媛認真地分析院線今後的前景。
“嗯，這個我也知道。”
“你也知道？是童局告訴你的？”
“不，籤協議的就是沙領導，本來那天想帶你和華華去拜個年。”陸飛嘴角上揚。
“那你怎麼看？”高媛媛眨了眨眼。
“我支持，但不能由漢唐單獨收購，得招人搭夥，而且我們不能當最大的股東。”
陸飛給她遞了一杯茶。
高媛媛投去問詢的目光。
“你不是說整個院線行業都處於薄利線上，我想美利堅也好不到哪裡去，要不然AMC會虧損得這麼嚴重，都放棄搶救了？”
陸飛說整個院線行業潛伏着隱患。
不僅僅是賺頭少利潤薄的問題，也是傳統院線註定要面對的問題，那就是流媒體。
現如今，奈飛靠着漢唐的《紙牌屋》、《神盾特工局》等影視劇，徹底起飛，油管也靠着漢唐，開拓流媒體業務，毫無疑問——
以AMC爲代表的電影院線陣營，跟以奈飛、油管爲代表的流媒體陣營之間的商業模式之爭，票房分賬模式跟訂閱會員制之爭，不可避免，而且流媒體勝利的機率更大。
因爲，這是互聯網的大勢！
“所以要找人分攤風險，找誰呢？”
高媛媛溫柔的眼神裡充滿着崇拜。
“當然是王建林，把這個消息給旺達，他一定會喜歡，到時候一起合作，由旺達來主導，他要六成給他六成，要七成就給七成。”
陸飛笑道：“我們要的，只是保障我們的電影在全球上映的時候發行而已。”
“好！”
高媛媛失去煩惱，臉上掛笑。
“順便，財付寶和企鵝支付也可以藉着AMC院線，把支付場景擴大到歐美院線。”
陸飛眼珠骨碌一轉。
鹿雲啊鹿雲，你的易支付憑什麼跟我鬥！
就在此時，蕭紅梅端着熱氣騰騰的餃子，走出廚房，嘴上喊着：“吃餃砸咯。”
“若若，華華，來吃餃子！”
陸飛拿起筷子，忽聞窗外砰的一聲。
黑夜如晝，璀璨如花。
煙火瀰漫，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