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衆人都愣在原地,呆呆望着樓梯上的叔侄兩人。
肖洛有些難過,眼裡都是對他二叔的失望:“二叔,我從沒有想過,你是這樣不擇手段的人。”
肖瑜神情一滯,顯然有些難堪。
旋即,就怒喝:“肖洛,你今天是哪裡的筋不對,竟然當着大家的面胡言亂語!”
肖亮也有些不明所以。
老爺子住院差點喪命的事情整個港城都知道,而且所有人都知道是霍家母女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由去醫院裡要謀害老爺子。
如今,肖洛竟然語出驚人的當着整個港城上流社會的貴賓說是肖瑜指使的。
這樣一口黑鍋甩在肖瑜的身上,可是讓肖瑜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
更別說讓老爺子改了遺囑把肖家給他了。
肖家的晚宴現場,一片靜悄悄。
旁邊是噴泉落水的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肖瑜跟肖洛的身上。
卻沒有人注意到,在這個時候,陸夏的嘴角上揚成了絢麗的弧度。
宋雲萱的視線,緩緩地,狠狠的,落在了陸夏的身上。
那視線彷彿是刀,要穿透陸夏的身體將陸夏這與世無爭的淡然皮囊給狠狠的剖開。
宋雲萱的腳步移動了一下,馬上就要向着陸夏走過去。
身邊的楚漠宸卻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別動。”
宋雲萱眉頭凌厲的皺起:“我有話跟陸小姐說。”
她的手腕忽然用力,一下就將楚漠宸桎梏他的大手甩開。
遠處的陸夏看見他們兩人之間的動作,微微挑了挑眉,視線又放在了肖洛跟肖瑜的身上。
肖洛外表看起來淡定如常。
而內心卻繃的緊緊的,每一條神經都繃的緊緊的,彷彿是在挺而走險的佈置一個陷阱。
如果對方不跳進來,那麼,他不止是前功盡棄。
而且,還會賠上自己。
這一點,宋雲萱清楚。
陸夏清楚。
甚至是肖亮也出奇的清楚。
肖瑜是暴躁脾氣,出口就要吼他:“我只不過叫人把你這個……”
“二哥!”肖亮立刻出聲,打斷了肖瑜的話。
肖瑜被打斷了話頭,才忽然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一樣,面色一緊,緊緊盯着肖洛,咬牙切齒道:“我只不過是叫人把你這個孫少爺好好看在家裡,你就這麼恨二叔,恨到要撒這樣十惡不赦的謊?!”
他嘴上是這麼說,心裡卻有些忐忑。
照今日的情形來看,這個侄子是要奮起反擊跟他們鬥一鬥了。
只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侄子居然會拿老爺子被霍家母女害了的事情做文章。
這小子,難道是跟霍家串通好了?要利用霍家來誣陷他?
他腦子轉動,想肖洛跟霍家之間的關係,越想越覺得肖洛是跟霍家串通好了來誣陷他,不然不可能貿貿然的就做出這場戲來!
他有些慌,眼神不自覺的就落在了多年來都給他充當智囊的弟弟肖亮身上。
肖亮衝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現在什麼都不要說。
肖瑜卻沉不住氣。
肖亮眼光掃過在座的賓客,往前一步,低聲在肖瑜的耳邊說話:“大哥不要中了圈套,這孩子,說不定是在詐你。”
俗話說,兵不厭詐。
這個時候被誣陷,若是做不出合理的解釋來證明自己的清白,那就會被人默默認作是謀害自己親身父親的不孝子。
任憑港城因爲爭家產爆出的醜聞多不勝數,謀害老子的事情也還是夠了壞名聲的。
肖瑜想到這裡,濃眉緊蹙,面色嚴厲:“肖洛,我看在你是我死去大哥的親生兒子上對你百般照顧,今天,你居然當着大家的面來誣陷我謀害自己的親生父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二叔。”
肖洛一派淡定。
肖瑜接下來的話卻梗在喉中不敢說。
若是他繼續說下去,必然是要讓肖洛拿出他謀害老爺子的證據來。
肖洛要是一下子真的拿出來了,那他們兄弟二人今晚就會萬劫不復。
肖瑜不敢說,在心底慎重斟酌如何脫困。
而肖亮卻出聲,不溫不火,不急不躁:“阿洛,既然你今晚這樣一口咬定二叔要謀害父親,還跟霍家串通一氣,那三叔就要問你要個證據了,你有證據嗎?”
肖洛臉上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
全場的目光都落在了肖洛的身上。
而此時,在樓梯下,不遠處。
宋雲萱剛好走到陸夏的面前。
陸夏手裡端着紅酒酒杯,脣角上掛着豔麗的微笑,彷彿在看一場鬧劇一樣靜靜的,無聲的看着肖家今晚發生的這一切。
她手中高腳杯微微動了動。
乾淨的高腳杯杯口剛要接觸到脣瓣。
宋雲萱就伸手從她手中將高腳杯巧妙的奪了過去。
她的動作自然凌厲,迅速流暢。
讓在陸夏身邊跟了許久的助手喬治都是一驚。
喬治擔心陸夏,馬上就要將湊近她的宋雲萱給推開。
陸夏卻是舉手攔住了喬治:“喬治,你沒看見宋小姐有話跟我說嗎?”
喬治當然看出宋雲萱有話跟她說。
不僅喬治看出來了,就連楚漠宸也一早就看出來了。
而且,楚漠宸還看出來,宋雲萱對陸夏說的話應該不是普通的家常。
“陸小姐,您這是什麼意思?”
她盯着陸夏,儼然是對她感到非常的不滿。
陸夏已經三十多歲,頭腦跟手段都是一流。
宋雲萱說什麼話,話裡是什麼意思,她立馬就能反應明白過來。
然而,她還是選擇裝糊塗。
“宋小姐,你這話我聽不明白。”
她裝糊塗,宋雲萱微微吸了口氣,聲音跟眼神都沉了幾分:“陸小姐,你根本不是真心幫肖洛的。”
陸夏臉上綻出一個短暫的笑:“他能活到現在,全都是依仗我,如果不是我,他早就已經死了十次八次了。”
“你是在利用他吧?”
陸夏的眉眼瞬間凌厲起來,彷彿是被人戳到了心底最不能碰觸的地方。
她臉上的表情,有瞬間的猙獰。
然而,也不過是瞬間而已。
“怎麼說?”
“你今晚讓他跟肖瑜肖亮反目,那麼,你給他的資本呢?”
顧長歌從小就知道,做什麼都要資本。
如果沒有資本,你邁出去一步都會被打斷腿。
而今晚,肖洛貿然誣陷他的兩個叔叔,如果拿不出證據來,就會萬劫不復。
陸夏只交給了肖洛兵不厭詐,卻沒有交給他量力而行不可輕舉妄動。
宋雲萱死死盯着陸夏:“你騙他了,對嗎?”
陸夏手裡沒了酒杯,卻並不閒着。
在宋雲萱問過她這句話之後,陸夏從貝殼手袋裡取出香菸跟打火機,點了一根香菸,銜在了嘴上。
她將那點燃的香菸吸了一口,然後淡淡的看宋雲萱:“憑什麼認爲我騙了他?”
“肖洛從來都不是一個輕舉妄動的人,倘若沒有五分把握他也不會去犯險,今天他誣陷肖瑜跟肖亮,如果不是你告訴她有足夠的把握推到肖瑜肖亮,他不會這麼做。”
肖洛不是一個傻瓜。
如果陸夏沒有告訴她這件事成功的機率他不會去做。
而他絕對不會想到,陸夏本身並未給他準備後路,只是將他騙到了這條路上,就撒手看他的好戲了。
陸夏能感受到宋雲萱的憤怒與敵意。
她眼光落在她的身上,吸了幾口煙都沒有將視線移開,只是開口,冷冰冰道:“你也說了,倘若沒有五分的把握他不會去犯險,你怎麼知道他賭的就不是這五分把握呢?”
宋雲萱被陸夏的一句話說的瞬間愣住。
陸夏繼續抽菸:“我本來還以爲,他有五分把握你就會出手幫他呢,怎麼你沒有給他準備後路麼?”
宋雲萱的眼瞳驀地利了一下,整個人也變得冷了許多。
陸夏卻在看見她這個表情之後,勾脣一笑,轉身走了。
宋雲萱的視線一直鎖在陸夏的身上。
陸夏其實很瘦,穿什麼衣服都像是一副好的衣裳架子,她也長得很漂亮。
只不過,在那層溫婉淡然的表現被不經意的揭開之後,你就會發現,她其實異常的冷酷跟兇狠。
也許,在這個商場上就是這樣。
弱肉強食,誰更狠就是誰的天下。
她忽然開口叫住她:“你什麼目的?”
陸夏背對她,在聽見這個問題的時候,下意識的腳步一滯,停在了原地。
她許久未答話。
就在宋雲萱覺得陸夏可能不會回答了的時候。
她忽然開口:“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
這個回答有些答非所問。
卻讓宋雲萱有剎那的發愣。
她等這一天等了很久……
一個人等很久,通常只有兩種解釋。
一種是太愛,一種是太恨。
陸夏等這一天,大概是因爲太恨吧?
她有些恍惚,卻眼睜睜的看着陸夏的背影越走越遠。
直到走出了門口。
而在二樓的樓梯上,肖洛的臉色跟眼神卻開始一點點的動搖,崩塌。
他臉上那勉強保持的平靜,也快要被一分分的撕裂。
隨着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樓梯下面的賓客也紛紛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肖玄的兒子到真是不成氣候,什麼謊都能撒。”
“空口白牙,真當是想誣賴誰就誣賴誰了呢!”
“肖家老爺子真是對他縱容,居然能讓他胡言亂語到這樣的地步。”
“沒有親爹媽的孩子果然是沒教養,肖家兄弟也是養虎爲患。”
這些人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大,漸漸就要淹沒了肖洛的所有聽覺。
肖洛忽然覺得肋骨隱隱作痛,轉頭去找場內的陸夏。
卻發現陸夏早已經空無一人。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個聲音清晰的穿透衆人的議論聲響起來:“肖家兄弟謀害親爹的事情我能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