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桐和夏樟剛從後山祭拜回來,便看見茉莉在家等着。
原來茉莉已經考上了y大,只是成績沒有夏桐去年的好,錄取到了y大比較弱的法學院。她今天過來是想問問大學開學一般要預備的東西。
“你想學法律,不是有專門的法學院嗎?”夏桐不理解,不過話剛問出口,便想起了寒假時茉莉打聽餘浩的事情,這種事情,只有她自己去碰壁了才能明白吧?
“我不是想着你在y大,有個照應。對了,我姐還好嗎?”茉莉說了來意。
“是不是你爸爸媽媽讓你來問的?他們還好,雖然苦點,不過大概年底能湊到五萬塊彩禮錢,說是要回來提親,明年杜鵑就滿二十歲了,他們想早點結婚,省的這樣在一起名不正言不順的。”夏桐高興地把杜鵑的現狀說了一遍,着重說了他們的居住條件和生活條件,希望杜鵑的父母聽了之後能有一點惻隱之心,伸把手幫幫他們,因爲夏桐知道,杜鵑家真的不缺這五萬塊錢,而大堅和杜鵑就不一樣了。
“這個可怪不得別人,我姐也是一根筋,怎麼勸也不聽,非要跟着那個男的吃苦,我是沒看出那男的哪裡好來?”茉莉有些不以爲然。
夏桐一下沒了興趣。
“那你開學時你爸媽會送你去嗎?”夏桐突然想起來,到時,如果杜鵑的父母親眼見了自己女兒住在一個那麼雜亂的大院子裡,會不會後悔呢?
“我爸媽一塊送我去,到時再說。你可別出去說漏了,我媽媽說杜鵑去廣東打工了。”
“曉得了。”
茉莉剛走,水生婆婆過來串門,夏桐才知道。羅水生這個假期仍是沒有回家,在外頭找了一份事做。
“夏桐,你們在學校見面機會多嗎?”
“不多,只見過一次,水生婆婆,大家都蠻忙的,又不在一個學校。”夏桐現在知道了水生婆婆的用意,不想順着她的話說。
“這孩子,跟他說了,要多照顧你一些。也沒聽進去,等過年時你們一塊回家來,我再好好說說他。”
夏桐給夏樟使了個眼色,夏樟忙把羅水蓮推了出來。夏桐陪着兩位老人說了一會話,便聽見夏樟在裡面喊她。找了個藉口進去了。
“姐,我夠機靈吧?”夏樟討好地看着夏桐。夏桐知道他對電腦的新鮮勁還沒過去。便給他打開了,夏桐給他放了一個美國的原版卡通電影《獅子王》,夏桐是想鍛鍊夏樟的英語聽力,鄉下出去的孩子都有一個通病,光會做題,不會聽說。學的基本就是啞巴英語,夏桐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
夏桐閒着無事,又把那個繡架找來,寒假時買的兩幅十字繡還剩一幅沒做。這個十字繡的底布比較厚實,不像絹絲那樣容易留印痕,夏桐家一樓的房子還算陰涼,估計在每天晚上和清早還能做一會十字繡,別的時間可以練字畫畫。
“桐桐,小樟以爲你不會回家,那天跟着你表叔去看過你外公外婆了,你這次回來,還要不要去看一眼?”羅水蓮送走水生婆婆進來,問道。
“過些日子再說,小樟,見到外婆了嗎?”
“見到了,還是老樣子,外公沒見到。”夏樟的聲音裡聽不出感情,這麼多年,已習慣了。
羅水蓮轉身出去了。
“婆婆,你歇會,我來剁。”夏桐從窗戶裡見羅水蓮搬個板凳要坐下來剁豬吃的菜,便出去搶了過來。
“家裡還有多少雞鴨?”夏桐問。
“這個沒少,我聽你的話,已經少養了一頭豬,少種了不少菜,這個雞鴨沒事,一隻是養,一羣也是養,放心,我還能做得動。”
夏桐想着夏樟還能在家待一年,能搭把手幫着做一點,便沒有再勸,要是一下子讓羅水蓮閒下來也是不可能的。
這個暑假,是夏桐有史以來最輕鬆的一個暑假,不用去賣菜,偶爾去賣一趟雞蛋鴨蛋,所以夏桐每天的家務活就是餵豬餵雞,然後晚飯時去挑水澆菜地,工作量比以前少多了。
每天澆完菜地,夏桐會在河邊坐一小會,看看夕陽下遠處的青山近處的稻田,以及晚風輕拂下的楊柳,低低地吟誦那首也刻在夏桐心田上的《再別康橋》,一如夏桐預想的那樣,家鄉的山家鄉的水,總能給自己一種精神上的慰藉,夏桐總能在這裡找到一種內心微笑的力量。
這些日子,夏桐每天晚上打開電腦,都會有慕斯年的留言,問夏桐吃什麼了,做什麼了,累不累,從來不說他想夏桐,也不問夏桐想不想他,以及什麼時候回北京,可是夏桐從字裡行間能讀出他欲說還休的那種思念,彷彿能看到他坐在電腦前,每次都會敲上“我很想你”幾個字,敲完便刪去。
夏桐不怎麼回覆他,不過已經習慣了每天看一眼,令夏桐困惑的是,看着看着,便會想起慕容鳳來,彷彿慕容鳳也曾這樣對自己說過同樣的話,甚至有的時候,夏桐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想念的那個人究竟是慕容鳳還是慕斯年?
關茨到底沒有回井岡山,夏桐自己帶着夏樟仍去了一趟山上,看到了外婆依舊沒有聚光的眼睛和白髮,夏桐心裡總是酸楚不已,可憐的老人,如果媽媽看到了今天,假使時光倒流,她還會做出當年的選擇嗎?
夏桐是幸運的,她比媽媽多了兩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告訴夏桐,夏桐當初要不起慕容鳳的愛,那麼今天,她同樣也要不起慕斯年的愛。
從山上回到家裡,夏桐一直悶悶的,夏樟以爲夏桐是因爲外婆她老人家才心情不好的,所以看見夏桐在河邊的青石板上坐着,仰頭看了許久的星光,終於忍不住了,也找過來。
“姐,你還在替外公外婆擔心呢?”
“嗯,就是覺得他們好可憐。身邊也沒一個親人,婆婆至少還有我們一直陪着她。說到這個,我也發愁,你念高中後,家裡就剩她一個人怎麼辦?”夏桐可不想讓老人家孤零零地留在這座大房子裡,到時她成天對着廳堂的三張相片抹眼淚也沒一個人安慰她。
“那姐姐說怎麼辦?我帶着婆婆去縣城唸書?”夏樟苦惱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到時在學校附近租一套房子。”可是這樣一來,勢必家裡沒有一分錢的收入,開支還增大了不少,夏桐要從哪裡掙這一筆錢呢?
夏樟也想到了這個問題,眼睛巴巴地看着夏桐,“姐,我真沒用,成了家裡的拖累。”
“姐姐不許你這樣說自己,姐姐上高中時不也都是婆婆養着嗎?等你長大了,把書念好了,你纔有實力說話,也纔有實力給婆婆一個安穩的生活,所以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念書。”夏桐摟着夏樟的肩膀說道。
“嗯,我知道了,姐姐放心,我一定考上北京的醫科大學,對了,姐,李聰也考上了梅縣一中,他還說在梅縣一中等我呢。”
這個夏桐已經知道了,夏桐去賣雞蛋的時候碰到了郭護士,郭護士拉着夏桐的手說了半天,說是夏樟對李聰的觸動特別大,李聰怎麼想他一個初三的學生還不如一個初二的學生懂得多,說出去實在丟人,所以把自己關在家裡惡補了一段時間,加上孩子本身聰明,這一知道用功,成績自然就上來了。因此,郭護士着實感謝夏桐姐弟兩個。
“走吧,回家吧,姐,不然婆婆該爲你擔心了。”夏樟拉起了仍在走神的夏桐。
晚上,夜深人靜時,夏桐打開了電腦,她要跟慕斯年說清楚,可是不知爲什麼,夏桐一想到慕斯年捂着胸口疼痛的樣子,自己心裡也是酸酸的。夏桐已經想明白了,與其對着慕斯年難以開口,還不如在網上留言。
“慕總:這一個月,我理清了自己的思緒,不管我是不是你要找的女孩,我都要不起你的愛。
我給你講三個故事,你們不是一直好奇關杉怎麼會是我的舅舅,而我們家卻一直如此貧困嗎?
第一個故事,先從我的奶奶講起,我奶奶是一個地道的農村人,大字不識兩個,我爺爺卻是北京大學的高材生,他們的結合,源於一場恩情……
第二個故事,就是我的爸爸媽媽,我爸爸因爲我奶奶沒有去念大學,可這並不代表他不優秀,我媽媽從師範畢業來到我們這個小鎮實習,就這樣愛上了我的爸爸,不顧一切的愛上了,拋棄外公家優厚的條件,我外公一家一怒之下,也拋棄了我的媽媽……
第三個故事,是從書上看來的,一個古代的丫鬟喜歡上了一個少爺,少爺對丫鬟也是情有獨鍾……
三個故事的結局都是生離死別,所以,我奶奶一直告誡我的話是,門不當戶不對的感情,就是強求來了,也沒有一個好結局。我每次看到我外婆的樣子,想着我媽媽如果知道今天,假使時光倒流,她還會不會選擇我的父親?我想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而我,對於已經預測到結局的愛情,趁着我們還有幾分理智,還是不要開始的好,我們都沒必要去互相傷害,互留遺憾。
感謝你的照拂,感謝你的情意,只是我真的要不起。寫到這裡,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又是新的一天來臨了,你好好去尋找你真正的tongtong吧。
夏桐
2007年8月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