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韓雨寒是行動派,直接糾集了一幫無法無天的小衙內,在學校清明放假的上午,在他回家的路上就把那勾搭黃日秀的男生給暴揍了一頓,狠狠的給黃胤宇出了一口惡氣。纏着繃帶的潘大爺一副狗漢奸的架勢,用各種犀利歹毒的話打擊他,最後恥高氣揚地對這個鼻青臉腫的男生說,“我奉勸你不要玩別人的老婆!”
韓雨寒聽完差點趔趄一下,黑着臉說,“瞎咧咧啥?趕緊走人吧!”
當天下午韓雨寒沒回去,拉着黃胤宇和一幫狐朋狗友去喝酒了,在大排檔裡,啤酒一箱箱擡上桌,高歌歡唱,那一幫衙內闊少們喝得酒醉糊塗,髒話不斷,黃胤宇心裡十分感動,就是這幫看起來只是酒桌上的朋友,卻幫他那麼多,狐朋狗友有時候反比那些君子更有義氣。
那天下午,黃胤宇也不記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反正喝了又吐,吐了又喝,飯菜沒吃多少,全灌一肚子啤酒。
到了最後,大夥們還上起了白酒,熱鬧非凡,大有不醉不歸的樣子。
他的小腦和腦幹被酒精給麻醉了,走路都不穩,雖然身體失去平衡,但頭腦還算清醒。
大家都十分昂奮,熱血無比的談着許多事情,也有一部分人說着國家大事,在大排檔那暗淡無光的光影下,這些衙內闊少們舉杯痛飲而盡,罵咧咧的說着小日本怎麼怎麼不去死。
窸窸窣窣的光線粒子在日光燈的照耀下縈繞不散,明晃晃的光線有些刺眼。就好像他們不是在吹噓,而是摔杯起義,揭竿而起,爲了這個國家操碎了心。
但是等到明天酒醒以後,他們也會忘記晚上說的豪言壯語,繼續忙忙碌碌,該幹嘛幹嘛,那一腔熱血都被消磨在時光的盡頭。
只剩下碌碌的平凡。
飲到最後,有人來了,又走。
衙內們也一個個的離席。
就剩下韓雨寒和黃胤宇兩人對飲。
他兄弟倆一個勁埋頭喝酒,都沒有說話,有風從大排檔對面的湖邊吹過來,涼颼颼的,空中約莫還下了點小雨,明顯感受到空氣有些溼度。
大排檔裡面走出一個面容清秀的女孩,年紀看起來不大,在燈光斑駁下隱約可以透過春衫看到鼓鼓的胸脯,有種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青春感,而燈光陰暗分層下可以看到她的臉略青澀,綁了一個馬尾,從後腦勺垂到背後。女孩從堆放滿餐具的桌子方向探看了這兩個奇怪的男生,突然聽到韓雨寒叫再上一瓶酒,她慌慌張張的“哎!”了一聲,返身進去拿邵陽老酒,放到韓雨寒他們的桌上,然後又躲進去從簾子裡面偷看。
在她看來這兩個男生很有故事,就像是言情騎士小說裡面的那樣,也許有一段肥皂劇般的劇情,兩個男生爲了一個心動的女孩你爭我奪,於是在一個狗血如廝的夜晚,決定分出勝負,女孩的歸屬權是誰的,但到最後這兩個有故事的男生突然大徹大悟發現對方纔是真愛,相逢一笑泯恩仇,把酒痛飲,然後兩人過上了沒羞沒躁的幸福生活。
此時此刻黃胤宇的頭腦還算清醒,要是他知道躲後面那個小女孩內心的想法,絕對會吐血三升,內傷都會被憋出來。
然後把她從裡面拎出來,從頭到尾到外到內糾正她那歪扭不正的思想,反正大概的意思是小姑娘不學好老看這些不好的東西芸芸的。
可惜的是黃胤宇不知道她想的是啥,而且他自己的舌頭已經被酒精麻痹的說不出話來了。
舉杯消愁愁更愁,他覺得二十多年的人生裡從未有過這麼悲劇,或者說,對於他而言,一個從未被他重視甚至討厭的人不知不覺從他的身邊溜走,越是不在乎,到後面就越是覺得失去太多。
黃日秀本人如何,作爲黃胤宇室友的韓雨寒不能多做評價,但真要從客觀方面來看,這小姑娘還是挺不錯的,大學三年從未和別人鬧過什麼緋聞,經常隔三差五的來看黃胤宇,身材又好,相貌性格又不錯,這樣的姑娘打着燈籠也難找,然而他就納悶了爲什麼黃胤宇就是不喜歡她?
其實說真的,黃胤宇已經耽誤她三年了,一個女孩年華匆匆,青春短暫而又如光陰似箭,又有多少個三年可以耽誤得起?
所以韓雨寒倒覺得黃日秀的做法沒錯。
當然這是客觀的情況,要站在幫親不幫理的這一邊,情況又不一樣,黃日秀再怎麼說也是他黃胤宇的未婚妻,儘管老黃沒有承認過,但這個不知道吃了什麼豹子膽的男生居然敢來勾搭黃日秀?這就是活膩了,按照他以前在京都時候的性格早就打得那男生進醫院了。
別看這次韓雨寒糾集了一幫衙內闊少來揍這男生,但他也叫人下手也有分寸的,鼻青臉腫雖然看着是嚇人,但都是皮外傷。這裡畢竟不是他的地盤,你要是真把別人打進醫院了,他那邊的人可是鞭長莫及,可沒人幫他來擦屁股。
韓雨寒心裡想了很多,目光又落到黃胤宇的身上,嘴脣蠕動,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最後只能夠拍了拍他的肩膀。
得!感情深一口悶,繼續喝酒吧。
一個瓶子又一個瓶子叮咚倒在地上,兩個人喝得是昏天黑地,連裡面的那個女孩都有些擔心。
最後韓雨寒實在是醉得不行了,舌頭都打結了,醉眼迷糊,眼皮就像是沉重的石頭一般不斷的合攏、睜開、再合攏,然後循環兩三次以後,終於再也無力的睜開了,“哐當”一聲伏到在大排檔的桌子上,那一杯子酒液被手肘給掃到了,晶瑩剔透的酒液靜靜的流淌到桌沿滴答滴答。
黃胤宇臉上露出想笑卻有比哭都難看的表情,嘿嘿的笑了一聲,打結的舌頭含糊不清的嘟囔,站起身!搖擺身體,“嘔”的一聲,踉蹌在街邊的香樟樹下吐着酒水混合物,鼻涕和眼淚都混雜在一起,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大概是傷透了。
但他又覺得自己是自作自受!
全都是自己作的!
能怪誰呢?
他吐完了以後感覺胃好受點了,回到大排檔的餐桌旁,吹了一會兒涼風,腦袋也清醒了不少。
黃胤宇側頭看了一下已經酒醉不省人事的韓雨寒,居然還有思考的能力在想,老韓這個陪着他喝酒的人反倒是比他自己這個傷心人還要先喝醉,不知道怎麼有股子辛酸衝上鼻樑,想醉卻又醉不了,他深深吸口氣,然後吐出帶着刺鼻味道的酒氣。
這個時候他纔想起來,天色黑了,該如何回去是一個最大的問題?
這兒隔中南宿舍起碼有十幾裡的路程,想要把韓雨寒這個百八十斤的漢子給弄回去實在是不容易,而且自己也喝得差不多醉醺醺的,還真是二哥別說大哥了。
他慌慌張張的打個電話給蘇燦,這手機還是從他沒良心的老爹那淘汰來的,他接手算是二手貨,不過也湊合着用。
蘇燦那邊雖然還在中南的宿舍裡面沒有回去,不過也很累,洗完腳老早就爬上牀睡了。
手機丟下鋪充電,蘇燦睡得又熟,這鈴聲硬是沒有聽到。
潘大爺這小賤人也在宿舍,這傢伙探着腦袋看了幾次,也叫了蘇燦幾下,結果電話不響了,也就由他去,反正又不是打電話給他。
黃胤宇掛斷電話心裡十分納悶,平時不找蘇燦吧,感覺滿世界都有他蹤跡,一有事去找他吧,頓時又哪裡都找不到。
這塊地方是湘江邊上的露天大排檔,平時白天這裡車流量是挺多的,但關鍵是不停車,的士車往往都是載滿了客人呼嘯而過,有錢都不載你。
他把手機放回到口袋裡面,嘆口氣,突然感到很悲催,對不省人事的老韓說,“看來咱哥們倆今天晚上要露宿街頭了。”
迴應他只有韓雨寒的呼嚕聲。
黃胤宇招來老闆把大排檔的錢給結算了,有些發愁的望着樹木陰暗處街道上熒燈昏黃,一輛輛車從旁邊經過,偶爾也有行人從湘江邊上散步過來。本來他還想走幾步,但這搖搖晃晃的架勢,讓他放棄了這個打算,萬一等下摔個底朝天就尷尬了。
他拿了把凳子坐在護欄邊上,望着湘江的水流,無聲翻滾着江水,對面是萬家燈火輝煌的景色,霓虹燈閃爍,原本浮躁的心境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平靜下來了。
大排檔老闆家的那個馬尾女孩也過來了,主要是這個時候也沒啥生意了,有空閒的時間,她猶豫了一下和黃胤宇比肩站在一起,詢問你們兩個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黃胤宇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說自己太作了,把女朋友都作沒了!
“你能仔細的跟我說一下麼?”女孩介紹了自己,叫姜瑩。黃胤宇仔細的看了一下,可以看到她笑起來的時候,牙齒上還有戴着牙套,難怪之前一直沒有說話。女孩到了這個愛美的年齡總是會覺得有些難看。
黃胤宇心想反正這小姑娘也是路人,心裡憋着本來還想和老韓說話,結果一個勁的喝悶酒,把他給幹趴了,這股鬱氣還憋在心裡不吐不快,於是也沒有防備的全部跟她說的一清二楚。
“你真的理解女孩的心裡想法麼?我覺得你只是單純的大男子氣概……嗯,我說句不禮貌的話,要我是你說的那個女孩的話,我等了你三年,也應該等的足夠對得起你了,對於一個女孩來說又有幾個三年可以耽誤呢?”女孩的眸子望着他,居然出奇的明亮,讓黃胤宇有種自慚形愧的感覺。
“不過我從女孩的心理角度來看,一個女孩能夠等你三年的時間,那麼證明她還是愛你的,換個角度來說,有沒有可能這是她爲了激起你心裡的妒忌吃醋,而找人特意演的這一場戲呢?”她想了想,繼續說,“畢竟你們也太沖動了,什麼調查都沒有去做……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們好。然後這只是我的看法,事情往往也沒有那麼糟糕啊。”
“謝謝你了,之前確實是我們衝動,沒有經過大腦思考。”黃胤宇從未覺得自己還沒有一個小姑娘想的那麼周到,或許真是她說的那樣大男子主義,覺得黃日秀本來就屬於他的附屬品,就好像小孩子心愛的玩具被鄰居家的小男孩給拿走了一樣,都會嚎嚎大哭。
事實上黃日秀不是任何一個人的,她只屬於她自己。
“我能說的也只有這麼多,最後我還是要多嘴一句,能好好溝通的事情最好還是溝通,暴力解決不了問題,你們去給別人道歉吧,然後找個機會和你說的那個姐姐坐下來聊聊天,好知道她內心真實的想法,就算是真的,她再也不喜歡你了,你也沒啥損失,也可以灑脫長笑離去,這樣我倒覺得纔是真男人所爲。”她笑了笑,有些靦腆,“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說了這麼多。”
“沒有,我覺得你說的挺有道理,確實要好好的找個機會去和她溝通,如果她真對我沒感覺了,那也就順其自然,灑脫一回,真的是很感謝你啊姜瑩小妹妹。”黃胤宇很誠懇的說。
小姜瑩翻了翻白眼,嗔道,“我不小了今年讀高三!”
黃胤宇嗆了一下,在她身上掃一眼,半響才古怪的說,“對不住了,還真是沒看出來……”
小姜瑩面色通紅啊,瞪了他一眼,哼聲跑了。
黃胤宇這個時候才笑了笑,原來這麼精明的女孩子也會惱羞成怒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湘江夜晚帶着溼度的空氣,隨着肺腑的擴張,一股沁人心脾的新鮮空氣入口。
猛地一擡頭,發現原本昏暗霧霾的天空也雲開霧散了,絢燦的繁星點綴在星夜之上,格外的美麗。
他的眼睛也越發明亮起來了。
想通了一個問題,不再鑽牛角尖以後,覺得夜晚也闊然開朗,管他什麼煩惱和心亂,直接和黃日秀問明白,直截了當,沒有必要婆婆媽媽,這纔是真男人大丈夫所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