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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 兩人像以往那樣躺在一起就睡下了。

睡的朦朦朧朧,身邊的人似乎起來了,室內想起輕微的腳步聲。

楊佑以爲他要上廁所, 也沒去在意, 捲了下被子, 睡得更沉。

耳裡開始出現嘈雜的爭吵聲, 眼前漸漸現出畫面。

監控器般的上帝視角。

楊佑一驚, 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再一次做這種夢。

依舊是那個私人心理診所。

“快讓他醒過來!你們這羣謀財害命的騙子!”站在窗邊的是蘇婷,她幾次要衝過去,都被黑狗陳攔住了, “回到過去某個時間交錯後組成的分支世界?胡說什麼呢?怎麼可能會有那麼荒謬的事情!現在程方儒就躺在醫院裡跟個死人一樣,你們說這只是一個經過同意的實驗?”

“合同上不是寫的清清楚楚嗎?最壞的結果程先生都可以接受, 您又是以什麼立場來鬧事呢?您跟他也沒有任何的關係吧?”女助理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這個實驗的危險性我們一開始就沒有過任何隱瞞, 是他自己的選擇,況且實驗已經成功, 就算你現在拿把槍抵着我和老師的腦袋,他也醒不過來了。”

“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沒有辦法?”

“我們當然沒有辦法。過去的某個時間的分支世界已經組成,實驗完成後,我們無力再加干預,只有回到過去時間世界的人的意願才能決定。”

蘇婷聽得要發火, 黑狗陳連忙拍拍她的肩膀, 上前問那位女助理:“你的意思是, 程方儒是真的回到了過去?”

“是這樣的, 因爲如果實驗失敗, 他就無法去往過去的世界,那時候要麼直接醒過來, 要麼身體會受到非常嚴重的損害,更不會像現在這樣,還餘留生命特徵。”

“損害?什麼損害?”

“嗯……比如爆炸之類的,所以說這是最壞的情況。”

“……什麼?!你們……”蘇婷舉着包包直接衝了過去,對方急忙躲了過去,看她情緒激烈,冷聲道:“這位小姐,冷靜些吧,我們目前還不想聯繫警察過來。”

蘇婷還想上前拼命,黑狗陳一把拽住她的手直接把她拉了出去,儘管對方豪不情願地掙扎着。

到了走廊,後面的門迅速被人關上,黑狗陳這才鬆開手,兩人開始互相瞪着。

“算了吧。”黑狗陳蹲下去。

“算了?”蘇婷看着他。

“阿佑走後,我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他會用這樣的方式……”

“陳霆!”蘇婷低吼,“我根本不相信那麼荒謬的東西!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阿佑死後,我承認當初我有遷怒過程方儒。可你也知道,阿佑出事那天還和程方儒見過面,而最後撈出阿佑屍體的也是他……我總是無法想象,那天程方儒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又說了什麼?所以有段時間,我一直固執地認爲程方儒對阿佑不是真的感情,那應該只是一種變態的佔有慾,所以纔會恨他恨成那樣……”

黑狗陳皺眉:“蘇婷,阿佑的死與程方儒無關,我已經告訴過你。”

蘇婷一頓,略點了下頭,很久後緩緩道:“是,可現在到了這種地步,算怎麼回事?你難道覺得,阿佑會願意讓他曾經最珍視的朋友爲他賠上一條命?”

“……”黑狗陳皺着眉頭拿出煙盒,點上一支放進嘴裡,不到三秒鐘又拿出來狠狠掐滅,心煩意亂,“蘇婷,在你想讓程方儒醒來時,其實是已經相信他在過去的世界裡了,對吧?”

“……”蘇婷怔住。

黑狗陳低頭看着地面:“你不想那裡的楊佑再遇到他。”

蘇婷看着他,沒否認。

黑狗陳嘆了口氣:“我說過,程方儒跟你想的不一樣。”

……

楊佑睜開眼睛,一陣胸悶氣短。

心跳頻率似乎快了一些,他咬了咬牙,做了個深呼吸,可還是很難受,他習慣地伸手往一旁摸,空空蕩蕩。

楊佑一下子坐了起來。

身邊的人果然不在。

他驟然想起不久前那個夢。

不,那不是夢。

那是屬於程方儒的世界裡所發生的事。

那是真正的“現實”。

也是那個夢讓他知道,程方儒來到這個世界,根本不是因爲所謂的做夢,他早該想到這些的,可曾經每每觸及這一點,思想就開始避讓。

他無意識地會害怕。

楊佑想起那個女助理說的話,能不能回到正常軌道的世界,是去了過去時間世界的人來決定的。

室內昏暗而空蕩,楊佑的手心逐漸開始冒冷汗。他從沒覺得世界這麼寂靜過,沒有任何機器運行,沒人任何人在身邊,空氣是涼的,血液在沸騰,彷彿只剩下他這一個生命體在苟延殘喘。

“程方儒……”他終於叫了一聲。

沒人應答。

楊佑搖搖晃晃地起牀,他有些慌亂了,腳落下地,頭頂忽然撒下隱隱爍爍的藍色光線。他急忙擡起頭,天花板不知何時被按上了電子屏,差不多有十個,無縫拼接在一起,把整個房間的天花板全部覆蓋。

那些電子屏的屏幕裡都是同一個畫面。

深藍的夜空,稀稀疏疏的流星飛速劃過,不一會兒,隕落的流星越來越多,集結成一片移動的星海浪花。一時間千萬顆流星爭先恐後地飛過,如同置身於天的邊緣,彷彿只要伸出手,就能接住那些落下的星星。

楊佑仰頭看着。

他覺得自己應該還在做着夢,而這個夢,不是其他世界的真實延續,是真正屬於他的美夢。

不遠處傳來聲響。

楊佑轉過頭。

程方儒站在門口,他的手中還拿着一些工具,袖子微微挽着,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楊佑。

“你半夜起來,是在做這個?爲什麼不喊我起來幫忙?”楊佑想起之前聽到的動靜,聲音微啞。

程方儒把東西都放下。

“上次去陽臺看流星雨,最後沒有看到。”

楊佑:“所以你想讓我看一次?”

“嗯。”

楊佑沉默了會兒,仰頭繼續看那片夜空下的流星:“我當時騙你的,根本沒有什麼流星雨的報道。”

“……”

“我那時候只是想和你一起吹夜風,說說話。”

“……”

“後來聊着聊着,你忽然就變了,當時把我嚇了一跳。”

程方儒走向他,楊佑以爲他要吻自己,仰頭閉眼睛。程方儒望着他這幅樣子,眼底沉暗,一把將楊佑抱起來,又輕輕放到牀上。

楊佑不明所以地睜開眼,程方儒便低頭看他那雙出神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忽然親了親,一路吻下去。他動作虔誠,每一處卻又吻得格外用力,餘下紅痕又忍不住輕輕嘶咬,似要吸食人類血肉而不知饜足的魔鬼。

楊佑沒覺得疼,要是以往,就算不疼也肯定要裝疼喊上一喊,這次卻是從未有過的乖順。他雙手從下而上地摟着程方儒那雙有力剛健的胳膊。

“你知道男生之間要怎麼做嗎?”

“……”程方儒猝然望向他。

“你知道嗎?如果不知道的話,現在可以查一查。”

程方儒的呼吸聲已經變了,有些粗啞。

楊佑笑了聲,拉起自己的睡衣。男生上身除了少年那滿滿的青春氣,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爆點,可在對方眼裡,每一寸皮膚每一處骨節都是別樣的吸引。

楊佑把睡衣扔到一邊。

“程方儒,你說你一直在做夢,可我從來都沒有去問過你,你什麼時候會從這個夢中醒來呢?”

程方儒擡眼。

空氣開始凝固。

楊佑這時伸手去抱程方儒:“其實我應該滿足的,我重活一次,又有了愛的人,沒人比我更受眷顧纔對。”

“可又好不甘心……”他開始去解程方儒的衣服,“如果你的夢突然結束了,我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樣的狀態,人果然是貪婪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開始起身去吻程方儒,對方卻突然捏住他的手腕:“你怎麼了?”

“我沒怎麼,就是喜歡你。”他的手摸到了程方儒的褲子上,“非常喜歡。”

程方儒再次抓住那隻在自己身下亂做一氣的手,他死死盯着楊佑,眼睛似古井潭水,深不見底。

他的呼吸突然變了。

楊佑看着他笑:“你……?了。”

這句話猶如一顆□□,轟掉了程方儒所有的理智。他將楊佑重新推倒在牀,狠狠堵住那張一直挑戰他的嘴,雙手在細嫩敏感的皮膚上來回遊移……

楊佑在程方儒嘴中哼了一聲。

程方儒的動作突然重了起來。

身上的那種異感越來越清晰,楊佑望着天花板上的“流星雨”,感受着身上密密麻麻的吻,這時身下一涼,和諧光輝照耀起來……

程方儒的手,那隻乾淨修長的手,忽然握住了生命的和諧。

你看這個和諧,它又大又方,你看這個作者,她膽小又沒才華,爲了補缺v章和諧字數,只能瞎jb湊,你們,不高興,那就,打她!往死裡打!反正,她不寫啦!

……

楊佑緊緊咬着牙不讓自己發出奇怪的聲音,他抻着腦袋,去親吻程方儒的脖頸、若隱若現的喉結。

“人生在世,及時行樂,上輩子沒能活成那樣。你看,咱們現在還有機會……”

看到他那句話,程方儒卻停了下來,擡頭看着他。

楊佑:“怎麼了?”

“及時行樂?”

楊佑點頭。

程方儒臉色微變,他突然坐了起來,拿起一旁的衣服,有條有理地要幫楊佑穿好。

楊佑並不配合:“怎麼了?不繼續了?”

程方儒抿着嘴沒說話。

“那行,睡吧。”楊佑也累了,把衣服隨便套了下。他拉起被子,拽着程方儒一起躺下。許久後,喃喃:“今天是新年,被窩有個人暖和多了。要是明年的新年、後年的後年的新年、大後年的新年你都在我身邊,那就好了……”

他的聲音很低,像自言自語。

程方儒沉聲道:“爲什麼是‘要是’?”

楊佑一愣,打起哈欠:“我就感慨一下……”

“……”程方儒的目光可怕起來。

楊佑以爲他不開心,便鬆開手沒再強行摟他,轉身側睡。

可不多時,一雙手忽然從後腰際伸過來,緊緊將他抱住。

楊佑眼角餘光望着上面的夜空和流星,他現在背對着程方儒,臉上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表情,被窩裡的拳頭幾乎快要爆出青筋。

他該怎麼做?

那個夢,他記得無比清晰。

程方儒來到這個世界裡,放棄了一切。這不是一場夢,而是他用生命換的過去時間經過分支而出現的平行世界。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並不存在的夢境。

程方儒在這個世界留下來一日,他的軀體就一日不會醒來,直至死亡。

死亡多麼可怕,沒有人比楊佑更清楚。

他無法接受程方儒與這個詞產生任何關係。

可更無法放手。

他告訴自己,程方儒是他一個人的。

他們只屬於彼此。

可又不完全是那樣。

那個世界與程方儒有關的任何人,都希望他可以在那個世界好好的醒來。

就連他自己……也是。

他從來沒這麼無措過。

突然之間後退無路,而往前,是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