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壓着事兒,睡意就輕了許多。當柳佳俊睜開眼時,窗外模糊一片,天色已經有了亮光,卻並沒有大亮。
“相公醒了麼?”
輕輕的把胳臂從被子裡抽出,扭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柳佳俊正想悄悄從牀上爬起,耳邊響起了王秀兒拖着哭腔的低語聲。
第一時間感覺不對勁兒的柳佳俊轉過頭來,就看王秀兒側枕在繡花枕上,睜着一雙脈脈的秋水雙眸在看着他,雙眸中溢着淚水,順着她白皙的面頰流在繡枕上。
“怎麼了?秀兒?”柳佳俊朝她那頭靠了靠,伸出手輕輕地擦拭着她眼角的眼淚,滿臉的疑惑。
“相公,我......”
王秀兒語氣一頓,話到嘴邊又生生嚥下。她表面上雖然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實則極力的壓制住自己心中狂暴的戾氣。這件事兒究竟該怎麼說呢?自己的相公睡夢中叫着別的女孩的名字。更可氣的是,那人竟然是她最討厭的一個,自己的堂妹王瑤兒。
聯想到自己與他結婚十餘載,他從未有在夢中叫着自己的名字。反而,自己的妹妹剛來沒多久就讓他魂牽夢繞,甚至連做夢都喊着對方的名字。這讓王秀兒憤懣同時又是恐慌。百感交集以致於眼淚不自覺的從眼框中流出。
王秀兒都不知道她這眼淚包含的是嫉妒,還是憤恨,或者是委屈。
現在聽他詢問原因,王秀兒差點沒憋住大聲質問:柳佳俊,你真的是太過分了。你已經跟我結爲夫妻,大半夜卻是囈語瑤兒的名字,你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喜歡她,你說啊,你說啊!接着就是一通不堪的喝罵。
但王秀兒終究沒有把她心中所想的說出來。這些年來,她苦心經營,總算是在相公和公婆面前營造了個溫文爾雅的淑女形象。千萬不能因爲一時的衝動使得前功盡棄。況且。這件事兒就算是說出來也沒有絲毫的作用,畢竟就連柳佳俊也不知道他會在睡夢中叫着王瑤兒的名字。柳家家大業大,妄想嫁入柳家飛黃騰達的大家閨秀不再少數。王秀兒確定,把這件事兒講出來只會給柳佳俊添火。讓他心生對自己的芥蒂。最爲重要的是,柳佳俊可以沒有她,但是她卻不能沒有柳佳俊。
“秀兒,其實你沒必要對此事太擔心。”手上依舊溫柔的替秀兒擦拭着淚水,柳佳俊忽然說了一句沒由來的話。他臉上平淡坦然的表情好似明白了一切:“秀兒,你就放心吧,瑤兒是在我們柳府出的事,我不會坐視不管的。我們家跟晉王府還有點聯繫,等過會兒,我就親自過去問問。總之,我會盡一切的力氣保你妹妹的安全的。”
王秀兒微微一怔,嘴角不知何時已經張合起來,臉龐也變得僵硬,甚至連眼淚都不再流淌了。
驢頭不對馬嘴。南轅北轍,騾子不是騾子,馬也不是馬......
“不行,這件事太過緊急。我現在就去晉王府裡去打聽打聽......”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急急說了句,就要起身。
王秀兒一伸手,一把就拉住那就要站起穿衣。風風火火的奔着晉王府去的柳佳俊。她用着溫柔的聲音說道:“佳俊哥,現在還早,你這麼冒失的前去,會唐突人家的。”
“可是,秀兒你着急的都流淚了......”
急急忙忙把眼角的淚痕擦乾,王秀兒擠着笑容。卻是咬着後槽牙道:“正是因爲我擔心我妹妹,所以我才希望相公你要準備充分。現在天還未全亮,晉王指不定還沒有起呢,這麼冒冒失失的去找人家,只會增加人家的反感。說不定。此事兒會越來越糟......”
覺得很有道理的柳佳俊放下了立馬就去晉王府的念頭。人一着急就是容易糊塗,自己這是求人家辦事兒的,這樣冒失的前去難免會讓人感覺到唐突。照現在來看,自己最起碼應該準備好禮物,尋思好說辭,這纔有可能憑藉與晉王的關係,尋求着解救瑤兒的辦法。
“糊塗,糊塗...我還真糊塗...”柳佳俊拍着自己的額頭,一邊爲自己方纔的沒腦舉動小聲抱怨着。
柳佳俊從少就被柳老爺子當做接班人培養,五歲有餘時就認書識字,七歲有餘就能熟練的算術。十多歲時已經開始替柳老爺子的打點店鋪的活計。一向腦子很靈光的他,還是頭回承認自己糊塗。
真正着急的時候,就是再聰明的人,也會犯糊塗。
“爹,娘。關於瑤兒,我一直覺得我們柳家不能置之不理。先不說人是在我們這兒丟的,就是憑藉着爹爹你和王老爺子的關係,我們就不能袖手旁觀!”
柳家的早餐一向是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在餐桌上,柳佳俊又把昨晚搞得大家不歡而散的事情提到了案桌上。有些事是不能躲避的。
“哥,你這是做什麼?我廢了多大的心思才讓我們柳家撇開了事端,你要是硬插手瑤兒的事,你這不是把我們一大家子人往火坑裡推麼?”柳雅兒實在也搞不清楚哥哥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王瑤兒是朝廷的重大通緝案犯,許多人躲都來不及,他卻偏偏還死皮賴臉的要往上貼。
“雅兒,跟你,我沒有什麼好說的。”柳佳俊的語氣淡淡的,冷淡的就好似再跟一個陌生人講話。顯然對於柳雅兒犯下的錯事他還耿耿於懷。臉龐轉向柳老爺子:“爹,都這個時候了,你說句話吧。”
柳老爺子一個勁兒的嘆氣。柳家如果置之事外不插手的話,雖然避免了惹禍上身,可是他也實在也沒臉去面對王老爺子了。可是如果他們要是插手的話,沒準這就是個坑,柳家會因此惹禍上身。
糾結到最後,柳老爺子悠悠的嘆息道:“佳俊啊,爹年紀大了,看事情也沒有年輕時的準頭了。這件事你還是自己拿主意吧!”
柳佳俊面色一喜。柳雅兒卻在一邊不樂意了。她生氣的把筷子一摔,板着臉,瞥着嘴,一副着急的模樣:“爹,你讓哥哥自己拿主意,他肯定會惹禍上身的。”她着急的抓住一邊王秀兒的手,懇求道:“嫂子你勸勸我哥吧。你是瑤兒的本家,瑤兒出了事兒,你這個做姐姐的還能分清現狀,大義......”
“哎...雅兒,雅兒......”王秀兒神色略有慌亂,她當機立斷的打斷了柳雅兒的話:“我也勸了,可是相公就是這個犟脾氣,他認準的事兒,很難改變。”
王秀兒的反應很快,幸好她及時的打斷了柳雅兒的話,要是繼續再讓她這麼說下去,沒準就失了口把她給拉下水了。
柳佳俊和在座的其他人並沒有意識到柳雅兒“大義滅親”四個字只說了前頭兩個。救出瑤兒的主意已定,柳佳俊沒有那個閒心去聽反對者的辯解。
柳佳俊不顧妹妹的反對,自顧自的說道:“我這就去準備一下,親自去一趟晉王府!”
柳雅兒見柳佳俊站起了身子,搖着頭,大喊道:“哥,你不能去。”
“夠了!”對於柳雅兒的無理取鬧,柳佳俊也受夠了。驀地轉身,怒目而視,斥責道:“雅兒,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耍小孩子的脾氣,當初要不是因爲你告密,我們柳家能出了現在這樣的事?人命關天,我相信就算是靠着出賣瑤兒來謀求柳家的安穩,這種安穩也不是我們所需要的。我不希望我往後的日子都在自責中度過......”
柳雅兒鼻子一酸,眼淚有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
愛女心切的柳老夫人忍不住責怪兒子:“行了,雅兒是你的親妹妹,你就不能對她溫柔點。再說,我覺得我女兒做的沒錯,她這麼做完全是爲了我們一大家子人。她有什麼錯?”
“娘,我懶得跟你爭辯。”對於老夫人的護犢子行爲,柳佳俊也只好無奈的搖搖頭。當下還是去探探風頭比較重要,他可沒有閒心在這兒跟孃親瞎侃。
這時柳佳俊的貼身僕役小海跑進來,對柳佳俊低頭哈腰的道:“少爺,給晉王的禮物都準備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現在就走!”
柳佳俊朗聲說道,正要轉身出屋,這時柳家的管家急急忙忙的趕來了!一邊跑來,一邊呼喊道:
“老爺,少爺大事不好了......外面來了...來了...好多的官兵......”
管家的話音剛落,柳佳俊就瞧見了一大批身穿官服,手持矛戟的官兵在管家的身後朝這兒涌來。爲首的一個人真是當初帶走瑤兒的那個官人,晉王之子沈華峰。
“柳佳俊,你勾結歹人,私自窩藏朝廷要犯,已是罪大惡極。還有什麼話要說?來人給我速速上去將龍子俊拿下!”
幾個在前頭的兵將一股腦兒的衝了過來,一陣撕扭,當下就把柳佳俊給五花大綁了起來。
屋內,在座的所有柳家人皆都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