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龍看她這樣目光堅定,倒笑了,溫和的道:“算了,既然勸不住,我就聽你的,反正不管發生什麼事,還有我護着你……”
楊素素現在才覺得宙龍真的是脾氣好了許多許多。說話的語氣也讓人覺得心中暖洋洋的。
她低喃道:“謝謝。”
既然來了這裡,她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宙龍覺得她是真的有一種天下有她歸屬的感覺,所以,她纔會能幫一點算一點,在盛世裡,這種品格也許見不到,但現在,她的本性也已經流露出來了。
原來她的心這麼軟。
會吃虧的,但還有他呢,怕什麼。宙龍想。
就陪她在這世界裡任性一回又怎麼樣呢。碎片的事,慢慢找吧。
楊素素和小六就留在了商州城外面,沒有進城,每天都會幫一些病了的流民看看病,再配些藥。小六給她跑腿,看爐子,已經十分利落。
呆了半個月的時間,看着商州城進進出出的也有不少的商隊,但卻根本沒有讓這些流民進城的意思。慢慢的外面的流民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絕望,肚飢之下,連攻城的想法都有了,甚至連搶商隊的想法也都有了……
慢慢的,知州連最基本的粥米也不佈施了,因爲流民日益增多,而糧食也越來越少。
流民們實在餓的難受,便發生了好幾起搶商隊的事情來。
商州終於忍不住出了兵鎮壓,發生了大規模的爭鬥,一時間流民死傷無數。很多的青壯年也都沒了命,拖兒帶口的連自家人也都一病不起,餓的實在難受……
楊素素心裡苦的連膽汁都要出來了。
看着這破舊不堪的帳篷的樣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是心裡萬分的苦澀。只有她一個人,根本拯救不了這麼多的萬民。
流民們十分絕望。
楊素素每天都很忙,現在也是萬分的狼狽了,但很多人還是沒有救回來,相繼病死。
死者掩埋了,這些老弱流民還算有人性,並沒有吃人的現象。
再餓也忍着,吃樹皮,吃草根……什麼都吃,只是依然堅持着最基本的人性底線。
楊素素哪怕經常弄糧食出來偷偷的給他們煮了分着吃,卻還是不夠。
雖死去的人多,但是流民卻也越聚越多,因爲從各地來的流民,都集聚在了商州城。
算一算,竟有一兩萬流民了,這樣龐大的流民數量,終於讓商州寢食難安,便出來開始驅趕這些流民……
本都是飢餓難言的老弱病殘,現在一被驅趕,更是如喪家之犬一般。
一時間哀鴻遍野,知州做的很絕,一把火將這些破舊的帳篷和安家之地,全給燒了。
大火燒了好幾裡,黑煙滾滾,很多人乾脆都跳進了火海里去了,根本沒了活下去的勇氣。
楊素素根本阻止不了這麼多人,眼淚也是刷刷的掉,小六緊緊的握着拳頭,瞳孔中印着的是全是火光之下悽慘的情景……
這一幕幕,真如地獄一般。
楊素素握緊了小六的手,心裡說不出的慌亂,原來她個人的能力這麼的弱小,幫不到多少。
不少老人都跪了下來,小聲哭泣着對天道:“……老天爺啊,你這是不給活路了啊……現在連去處也沒了,我們可怎麼活下去啊……”
哭泣聲不止,延綿好幾里路。
楊素素上前止住眼淚,大聲道:“……商州呆不下去了,若是再不走,只怕知州會趕盡殺絕,不若走吧……”
“能去哪裡呢,天下之大,我們連容身之處也沒了……”衆人萬分絕望,但卻都希冀的看着這個小公子,這麼多天以來,她一直都在幫着他們治病,給他們草藥,所以很多人才勉強撐了一口氣活了下來……
“去冀州……去鄭國公屬地吧……”楊素素道:“鄭國公有玉縣一塊屬地,那裡緊缺人口,山中田地荒蕪,需要人耕種,熬一熬過去後,我們就都有活路了,至少能將我們這些人給安頓下來,佃些地種,不必再這麼苦熬日子了……”
“冀州?!”有一中年男子道:“冀州很遠啊……”
“是很遠,也很貧脊,但戰火也暫時燒不到那兒去……”楊素素道:“總比在這裡餓死得好,大家花幾個月的時間,想盡辦法,互相幫忙的走過去,到了就好了……”
大家都有點心動,畢竟他們都是被戰火害的連家也沒了,沒有戰火的地方,哪怕貧脊些,也比現在這裡好得多了。
另一人道:“但是,鄭國公萬一不收留我們呢?!也如這商州一樣呢?!”
“不會,鄭國公的聲名,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況且那邊貧脊,又是有地缺人之際,有什麼理由不收留大家,商州是因爲要青壯年勞力,爲的是應戰,但冀州不會攪和進去,那裡有顧太傅坐陣呢……”
衆人一陣竊竊私語,現在也早沒了活路,衆人都一臉菜色,便狠了狠心道:“罷了,去就去,萬一去了真不給活路,我也認命了,總比現在好……現在已是絕望萬分了……”
“這麼多人,怕是會有不少病死在路上……一路上吃什麼喝什麼?!”
……
楊素素聽的萬分心酸,道:“……我們盡人事,聽天命吧,萬一真有熬不過的,就爲他們立個墳弄個碑,也算是盡心了……”
衆人涕泣而下,道:“……公子大恩,我們銘記在心,我們願追隨公子……”
楊素素道:“我只不過是爲盡延薄之力罷了,出發吧,一路總能弄到吃的……”
衆人點點頭,大部分都跟着她走了,一小部分,因爲家裡人被抓進了商州做苦力,並不肯走,只是流眼淚,還有要去別的州投奔親戚的……
楊素素便對這些留下的人道:“若是後還有流民來的,便告知他們冀州是個去處……”
“公子的話,我們記下了……”衆人哭了出來,對着楊素素拜了三拜,道:“公子這些日子以來的大恩,我們銘記在心,沒齒難忘……楊公子,一路珍重!”
楊素素心中一酸,道:“保重!”
衆人便開始轉移着走了,但因爲都是老病弱殘,根本走不快,都是在挪動着步子的。
但是,楊素素和小六卻並不着急,小六一直在沉默着,心裡多多少少的不是滋味的很。
楊素素還是會想盡辦法的弄點吃的用的給他們用的,草藥更是給他們用。
他們帶着一匹馬,衆流民漸漸的好像也知道了楊素素並非一般人,便道:“……楊公子實是高人吶……”
“這亂世,也許是天上的神仙下來救世的……”
“但願去了冀州,能有個活路……”
不管怎麼樣,總歸有個希望,衆人的臉色已經是好得多了。
雖然慢,但卻一直一直帶着信念和希望,相互攙扶和鼓勵着走。人類是這世上最有意志力的物種。哪怕到了如此絕境,也沒喪失希望,再難,也堅定下來了。
而商州知州得知流民們散了大半,只餘一小衆以後,才鬆了一口氣。說實話,他也不想趕盡殺絕,他們能自動離開,就最好了……
知州才鬆了一口氣,而那邊執金吾上官玄已經面帶怒色的過來了,將身上的官職令牌往知州桌子上一扔,道:“知州這兒實在廟大不容小將,既是如此,本將自帶着人去尋旁的出處了?!”
知州吃了一驚,看上官玄臉色實在難看,忙站了起來道:“將軍這是說的哪裡的話,商州求賢若渴,得將軍一人,勝它人五萬人,以將軍的英名,我怎麼能嫌將軍呢……”
上官玄不再理他,一徑出了州府,將自己帶來投奔的五百精英軍士立即點齊了,收拾了行李,即刻就出了城。知州是連攔都沒攔得住。
知州又急又氣,直跺腳道:“本事雖不小,但脾氣也這麼不小,這是生的哪門子的氣……”
廊下有書薄官上前道:“早先便聽聞上官玄將軍脾氣硬朗,十分正直,怕是聽聞大人趕走了流民,一時惱了……大人也別生氣,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吶,上官玄本事雖大,但是,這脾性實在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不若走就走吧,他戰功赫赫,最好也別追趕,以後若是遇上了,也是一段恩惠……”
知州到底不甘心道:“難道真就這麼放他走?!”
“是非走不可,”書薄官低聲道。
“哼,爲了區區流民,這莽夫竟然連這三品的官職也不要了,還是本官費心求來的……”知州微怒道:“就讓他去護送流民吧……”
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去護送流民了。這個人,之前就一直很關心外面的流民,每天都要去問有沒有爲他們安排妥當,提供粥食和醫藥,但是商州的糧和藥都不多,哪裡有多餘的去爲他們……
知州心裡還是不大高興,臉色十分難看,恨不得派人去剿殺了上官玄的心都有了,但底下的兵將,都是他的手下敗將,怕是也做不到,說不定還要被他殺了,更結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