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相府宴會,對柳疏月來說很是重要,所以早早地就打扮起來,換上精心準備的衣裙後,對着銅鏡在梳妝檯前描眉,還高興地拿起耳墜對比。“小菊,你看哪個戴着更好看?”柳疏月看着梳妝檯上一對對形色各異的耳墜,對着鏡子試起來。
“奴婢瞧着都好看呢,小姐您喜歡就好。”小菊瞧着那些耳墜,全都是鮮豔亮麗,都是從首飾店裡精挑細選的,有金鑲玉的、琉璃的,款式、顏色都甚是漂亮。小菊看着滿是喜歡,自然也分不出哪個最好。
“小菊,你不懂,今日相府賞花宴,京都裡許多有名頭的家眷和公子都會去,這樣的機會可是很難得。像我們這種身份,能去瞧一瞧也是很值得,況且我還要站在茹燕姐姐身邊,自然不能被瞧貶了。”
“奴婢明白小姐的苦,願意一輩子都跟着小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小菊,府裡這麼多人,就只有你對我是真心的。你也知道我目前的情況,若是以後真的飛黃騰達,自然不會虧待你。”
“奴婢明白。”對於柳疏月所受的苦,從小跟在身邊的小菊再清楚不過。以前,柳疏月雖說是老爺的女兒,實際上卻還不如一個丫鬟,起碼丫鬟每月還能領些微薄的月銀。可小姐呢,除了一個人單獨住在一個偏僻的大院子裡之外,每天都要和他們下人一樣,自己動手洗衣做飯做粗活,寒冬臘月裡手泡在冷水都起了凍瘡。甚至,還要忍受公子的欺辱。這一切,她都看得真切。
所以,自從三年前小姐結識了龐大小姐以後,生活纔有所改善,自己也被派到她身邊,和小姐形影不離。從那時起,小菊便把小姐當做親人一般,真心實意地對她。如果小姐真的有機會能離開這裡,過上好日子,她是頭一個替小姐開心的。
挑着挑着,柳疏月想起了什麼,急忙吩咐小菊,“小菊,快去瞧瞧外頭馬車來了沒有,我們早些趕過去,以免茹燕姐姐等着急了。”
“是,小姐。”小菊領了吩咐邁着快步去了大門外。
而梳妝檯前,挑來挑去的柳疏月,最終還是選了最爲華貴的金鑲玉玲瓏耳墜戴上,她想着今日一定要光彩奪目。身上穿的是粉色錦衣裙,用象牙白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裙襬一直延伸到腰際,外套一件淺紫色的敞口紗衣,把優美的身段淋漓盡致的體現了出來。頸上帶着一條紫色水晶,水晶微微發光,襯得皮膚白如雪、手如柔荑、膚如凝脂,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
對於自己的一身裝扮,柳疏月很是滿意,這幅樣子肯定是能引起別人注意的,就算是站在萬衆矚目的龐茹燕身邊,也有一番自己的風采。雖然母親去世得早,身份低微,沒能讓她在府裡過上好日子,可給自己的這幅容貌卻還是姣好的,不說傾國傾城,但也比那些尋常女子貌美些,將來說不定也能爲她帶來更多機會。
柳疏月不禁對着鏡子又欣賞起來,卻忽地一驚,鏡子裡竟然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還是她最不願意看見的人。可是,這個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自己都沒有發覺。看來以後還要再提高警惕性,以免出事。
“哥,哥哥,你怎麼來了?”一見到這個人,柳疏月心裡不免就有些緊張,可不得不打聲招呼。自那次差點出事以後,對於這個兄長,她總是能躲則躲,不想招惹,實在躲不過去,相處時就不免多些警惕。
柳玉韜沒有答她的話,反倒是弓起身子站在身後對着鏡子盯着她看了片刻,那眼神絕不是一個兄長看妹妹的目光,看得柳疏月心裡一陣發麻,慌忙站起來悄悄側了身子,斜對着他。而柳玉韜反倒是走過去更靠近她,居高臨下地盯着這個妹妹又看了一圈,“打扮這麼漂亮,是要去做什麼?”
他的聲音裡帶有一絲質問,顯然是對柳疏月打扮地這樣隆重有些不滿。柳疏月也不敢頂撞,當即欠了欠身子,有些怯懦地回話,“今日相府賞花宴,龐府大小姐邀我一同前去,這才,這才稍稍裝扮了一下。”見他的神色有些緩和,柳疏月才繼續回話,“疏月這樣打扮,也是不想失了咱們柳府的顏面。”
又是龐茹燕!柳玉韜心有不悅,這三年來龐茹燕屢屢陪在柳疏月身邊,讓父親也對她上心了起來,以爲能讓自己攀上高枝兒。也正是因爲如此,這個丫頭才越來越放肆,越來越不把自己放在眼裡。若是讓她得了機會踩在自己頭上,那還了得。
“什麼柳府顏面,分明是你自己要去攀高枝兒。怎麼,還想要逃出我的手掌心是不是!”柳玉韜心裡明白,她今日裝扮的這麼妖豔,擺明了是去勾引那些大官家裡的公子哥兒。想要逃脫柳府逃離他的掌控,沒那麼容易!
“不是,不是的。”柳疏月一個勁地搖頭想要解釋,可柳玉韜哪裡肯聽,如餓狼一般,一把將她撲倒在梳妝檯上,嘴巴更是湊過去想要意圖不軌。
“不要,求求你不要。”當柳玉韜撲過來的時候,當年那種慘痛的記憶立刻涌上心頭,狠狠敲擊着她的內心。以前她還小無力反抗,如今就算拼勁全力也不能讓他得逞。“小菊小菊,快來救我!”柳疏月知道,柳玉韜既然敢光明正大地這樣對她,自然是支開了院子裡的小廝和婆子們,此刻唯一能來救她的就只有小菊,她也只能指望小菊。
柳疏月拼命地側過頭,晃動身子揮舞手臂想要擺脫,可她一個女兒家,畢竟力量輕,瞬間就被柳玉韜將她反手扣在梳妝檯上,死死地禁錮住。見她還在掙扎,柳玉韜瞪大了眼睛,一個手過去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別不識好歹!爺瞧上你,那是你的福氣。”
什麼福氣,呸!柳疏月惱怒極了,就算她再怎麼不受寵,再怎麼卑微,好歹也是父親的親生女兒,流着柳家的血,而他呢,身爲父親的長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平常花天酒地尋花問柳也就罷了,竟然對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如禽獸一般,幾次三番地想要欺辱她。柳疏月恨透了這個兄長,如果有機會,她恨不得趁早擺脫這裡的一切。
“你放開我!”柳疏月拼命地掙扎着,可卻無濟於事,在柳玉韜眼裡她就像一個小貓一樣自不力量。柳疏月好不容易把手挪出來一點,又被他反壓過去。柳疏月眼睛一紅,兩行眼淚順着眼眶就涌了出來,她此刻是多麼無助和慌張,多希望有一個人能來救她。可是沒有,她只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試圖掙脫。
她的反抗讓柳玉韜有點惱了,猛地一用勁,將她鉗制地更緊了,右手手肘扣住她的脖子,嘴巴一點點湊過去想要吻她。
眼看自己要被佔便宜,柳疏月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勁,趁他不注意一把用嘴巴狠狠咬住他的手腕,柳玉韜當下被咬地生疼,“哎呦”了一下立刻甩開。擡起右手手腕一看,竟然生生地被她咬出了一圈牙印,還滲出了血跡。柳玉韜氣的青筋暴露,瞪着眼睛惡狠狠地看她,“你個賤女人,竟然敢咬我!”
柳疏月嘴裡還殘存着他骯髒的血跡,剛纔的欺辱也讓她氣的兩眼通紅,只恨自己身爲女子難以反抗。此刻見柳玉韜生氣,一點也不懼,但也拒不答話,只是悶着聲。
看見她這幅樣子,柳玉韜愈發生氣了,擡起手就想一巴掌甩過。掌風還未到臉龐,柳疏月便已經感覺到了,惹怒柳玉韜,她知道會是什麼後果,但是挨幾巴掌總比再被他佔了便宜好,所以當下只是兩眼怒睜,狠狠地看着他。
“小姐小姐,龐小姐來接你了!”
柳玉韜的巴掌即將甩到她臉上時,門外一陣急促的聲音和腳步聲傳來,讓柳玉韜不得不停住手。
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家裡還有些權勢的人外面,他總還是要收斂些的。不然龐茹燕一狀告到他父親那,他少不了要挨訓。但他的怒意顯然沒消,盯着柳疏月狠狠地說道,“你給我記住了,下次別犯到我手裡。”說罷立刻理了理衣衫,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而柳疏月也即刻從梳妝檯上抽回身子,拿起手帕悄悄拭去眼角的淚痕。
最先進來的是丫鬟小菊,她本來是很開心地跟小姐報告消息,看到大公子在屋裡時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警惕地瞥了一眼,又看了看小姐,見她臉上依稀有着淚痕,不覺有些緊張,摒立着站在疏月身邊,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多虧小菊帶着茹燕姐姐闖進來,這才讓她避免挨耳光。疼倒是不要緊,只是若真的是臉上頂着手掌印,怕是沒法再去出席今晚的宴會了,好在有驚無險。“沒事沒事”。柳疏月一面寬慰着小菊,一面抽回手慌忙整理衣衫,直到此刻她懸着的心才終於放鬆了下來。
片刻後,龐大小姐龐茹燕挪着小步子款款走了進來,丫鬟珠兒緊隨其後,龐二小姐龐茹芸則留在府外的馬車裡等候。龐茹燕剛一進來,就聽到一個令她不喜的聲音,“呦呵,龐小姐大駕光臨,真是讓鄙府蓬蓽生輝啊。”
龐茹燕擡眸看去竟是柳府大公子柳玉韜,正想着他在這裡做什麼,向屋裡看去,一眼瞧見疏月和丫鬟小菊都直直立在那裡一聲不吭,她用餘光掃了一眼,看見疏月的眼睛微紅,眼角也有些溼潤,顯然是方纔剛剛哭過,而一旁站着柳府大公子,她立刻便明白了,疏月這是又受到兄長的欺負了。龐茹燕當下有些不悅,譏笑道,“柳公子好清閒啊,這大好時光不去讀書考取功名,反倒是四處閒逛,當真是清閒。”
這話裡的諷刺意味柳玉韜怎麼能聽不出來,可父親只是一個區區的六品小官,龐茹燕的父親龐尚書是朝廷裡的二品大員,威名赫赫。他父親巴不得有機會往上升官呢,所以當知道柳疏月和龐大小姐交好時恨不得一張臉都能貼上去。如果他們柳府真能巴結上尚書府,對他們是百利無一害。這幾年,雖然龐尚書沒巴結上,但是因爲妹妹與龐大小姐交好,時常出現在尚書府中,所以父親上面的官爲了巴結尚書大人,也給父親的職位升了一級,撈的油水也多了些。而他目前無官無職,說不定以後還能借着龐大小姐的關係混個一官半職的,倒也不錯。
這可是他們家依仗的重要人物呢,所以在龐茹燕面前,柳玉韜還是有些諂媚的樣子,完全不似在自個府裡的一副猖狂樣,“龐小姐說笑了,我們家還要多多倚仗貴府呢。”
“柳公子知道就好,”對他這一副諂媚的樣子,龐茹燕甚是不喜歡,但想着如果能因此改善疏月的際遇,倒也不錯。爲防止他以後再欺負疏月,龐茹燕還特意重重地提醒了一句,“我和疏月妹妹感情一向好,見不得她受半點委屈。若是以後府中還有人敢欺負她,我定不會放過。”
她這話,聽得柳疏月心裡暖暖的,鼻子一酸,眼淚又想留下來,卻被自己剋制住了。身旁的丫鬟小菊也是很開心,很想要給龐小姐一個大大的擁抱,感謝她對小姐這麼好。
而柳玉韜在聽了這話後,也是拱了拱手,笑着附和,“是是,龐小姐儘管放心,我會派人好好照顧妹妹的。”柳玉韜答應的倒是爽快,可內心卻極爲不爽。龐茹燕,你以爲你是誰呀,若不是看在你是尚書千金的份上,這裡豈能輪到你來說話。柳玉韜看了一眼柳疏月,今日有龐茹燕在這,他是討不到什麼便宜了,索性告了辭改去青樓喝酒去,遠比在這裡瀟灑的多。
柳玉韜走後,身後的柳疏月這才真正放鬆了警惕,快步走到龐茹燕面前,拉住她的手,連道了幾聲謝。龐茹燕另一隻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細聲言語道,“若他以後再敢訓斥打罵你,儘管告訴我,我一定告訴父親,想法子把你接出來。”
“嗯,多謝姐姐爲我操心。”對於龐茹燕的多次解圍和幫助,柳疏月無以爲報,只有對着她行了一個福禮以表謝意。其實柳玉韜若真是訓斥打罵倒也無妨,皮肉傷她倒還是能忍住,可柳玉韜要毀的,是她女兒家的清白啊。只是這些,柳疏月並沒有告訴龐茹燕,一來是家醜不可外揚,就算說出去誰會相信,一個哥哥竟會欺辱自己的親妹妹;二則自己所遭受的屈辱,也不想她知道,以免被人看不起。
所以當初說的是哥哥經常對她斥責打罵,並沒有提到自己被欺辱的事。畢竟身爲一個妾室所生的女兒,又常年遭受不公平的待遇,比起龐茹燕這樣嫡出的身份又是尚書大人最寵愛的女兒,名動京都,她心裡多少還是有些自卑的,更不願龐茹燕將自己同她作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