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地吃過一頓午飯,雲相思捂着隱隱作痛的胃,耐着性子一一告別叫她頭疼的四人,幾乎落荒而逃一般出了師父家的門。
下了樓,聽見嘀嘀兩聲喇叭響,她望過去一眼,加快腳步往車去。
“快走,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覺。”
雲相思疲憊地靠在椅背,有氣無力地催促着。
魏安然耐心地先給她繫好安全帶,仔細打量她難看的臉色,問:“怎麼了?不順利?”
雲相思擡右手搭在額頭,閉着眼睛呻吟般回答。
“說不順不順利,拜師了,但是,師父對我不滿意。”
還有那個毒舌小師弟,還有心思深沉的師公以及態度詭異的師姐。
雲相思一想這些麻煩的人物,胃似乎真的疼起來。
師姐爲了入戲,努力誘導她自己愛生活的陸明生,她今天對自己的些許不掩飾的敵意,不會是在吃醋吧?
真是無妄之災!荒誕至極!
魏安然開車,多看了她兩眼。
雲相思一直是嬌氣的,聰慧的,理智的,還真少見這種無奈的神態。
“不滿意還要收下你?”
他問的很正常,雲相思卻不知道怎麼回答合適。
總不能說,師父覺得當受騙了,越是瞭解她,越發覺她是塊無法雕琢的朽木?
雲相思委屈地癟癟嘴,懶得去想這叫她胃痛的一家子。
“你哪了?神神秘秘的。”
魏安然沉默片刻,簡單回答:“去三醫院諮詢了專家,宮伯伯有老同學在那邊。”
雲相思只覺得頭也跟着抽疼起來。還有那麼麻煩的一家子,魏安然還真是實誠,半點不肯對她撒謊。
“怎麼說?”
她意思意思地問下,沒抱多大希望。
魏安然語氣十分平靜。
“說叫病人來拍片子看看再說。”
這話也沒毛病,做醫生的本來得望聞問切,哦不,是當面檢查詢問病情纔對。
“你打算怎麼做?”
雲相思大拇指揉着太陽穴,順着話兒問。
“過完年我陪大寶哥跑一趟吧。”
魏安然的回答依舊十分平靜。
“嗯,多試試,或許能碰見剛好擅長治他的病的醫生。”
雲相思對魏家寶的事情一向很少提及。一是因爲魏安然跟魏家寶感情不一般,所謂疏不間親,她不願意趟這個地雷。
這二嘛,說起來更簡單了。在她看來,魏家寶的病情沒什麼說的,極有可能是當年磕到頭,腦袋裡淤血一直吸收不完全,阻礙了某些神經,導致的癡傻狀態。
這麼多年下來,魏安然也帶他看了不少醫生,王翠珍存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死活攔着不許下狠手治好兒子,還倒打一耙,誣賴魏安然沒安好心,想徹底害死魏家寶。
病情肯定被耽誤了。據云相思想來,哪怕魏家寶現在還有治癒的希望,那也是十分渺茫的,說不定只有動開顱手術那一關。
這麼大的手術,不說費用承擔不承擔下來的問題,單單是動手術的醫生都不一定好找。
雲相思沉默下來,閉目養神。
思路被打岔,她倒是不再糾結這胃疼的一頓午飯,情緒倒慢慢緩和起來。
“魏安然,你什麼時候回去?”
她又問起來這個正經的問題,語氣聽起來像是閒聊。
魏安然這次沒有顧左右而言他,很痛快地給出明確答覆。
“我不走了。”
雲相思吃驚地睜開眼,轉過身狐疑地正視他平淡的表情。
“真的假的?”
魏安然嘴角勾了一勾,飛快地掃了她一眼。她現在的表情跟他預設的一般可愛。
“我從不說謊。”
雲相思趕緊閉嘴,嚥下即將脫口而出的一句吐槽。
現在不是爭論說不說謊的時候。
“那你留在帝都做什麼?A市那邊,你不管了?”
魏安然瀟灑地轉下方向盤,又看她一眼。
“A市有什麼需要我管的?我正在進修,只不過學習的地點換成帝都國防學院,沒差別。”
雲相思張口結舌,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得頭昏腦漲。
“可是你都沒說過。這不是重點。那你的獨立營呢?”
魏安然聽着她語無倫次的問話,嘴角勾起得明顯了些,看得出心情極好。
“我正在取經,還有帝都國防學院的軍事理論研究更出色的?”
雲相思慢慢合嘴,滿眼的不可思議。
部隊裡頭辦事沒這麼機動的吧?不是一直強調紀律性?
“魏安然,你是不是被放逐了?”
她不無憂慮地問出推測的最大可能性。
魏安然真被逗樂了,停車,也面對她認真發問。
“你又犯寫劇本的職業病了?部隊裡哪裡有那麼多的陰謀詭計!你還是少想些亂七八糟的,人都想傻了。”
他聲音放低放緩,不經意間帶着一種她最喜歡的低沉頻率。
他心細如髮,早觀察到她對他這樣的聲音最無法抵抗。
果然,雲相思白皙的臉龐泛起緋紅,連耳根都更粉了一點,落進魏安然眼裡,像是一點火種,將他清冷的雙眼忽地點燃!
那雙眼先是一亮,馬轉爲深沉的暗黑,晦暗如海,裡頭像是隱藏着數不清的漩渦暗礁。
雲相思被這樣的眼神盯得渾身一個哆嗦,頭皮開始發麻。
“才,纔沒。”
“呵。”魏安然低低一笑,沒有刻意靠近,車內卻滿溢着他的氣息。
“舌頭被貓叼了?伶牙俐齒都不見了。”他緩緩而有趣地說着,不像平時那個清冷禁慾的魏安然。
雲相思心底警鈴大作,猛地搖搖頭,從他有意無意營造的氛圍清醒。
“你幹嘛呀,無聊。”
她強撐着氣勢,看看外頭眼熟的柵欄門,趕緊打開車門下車。
再次落荒而逃。
今天難得是她流日不利?怎麼諸事不順的,煩人。
雲相思心煩氣躁,拔腿往院子裡走。
背後一陣陣發毛,有着不容忽視的被人注視的感覺。
她心裡打着顫,腿似乎也有些不穩。
一定是坐久了腿麻,纔不是被嚇的。
雲相思拼命穩住心神,可是緊握的指尖,還有緋紅的雙頰,在在說明她此時心情的不平靜。
了臺階,屋子門鎖着。
她再次做下深呼吸,腦子裡明晃晃的四個大字,孤男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