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澄到的時候祁承澤還沒有到,她把路上買的食材分類放進冰箱裡,各種調料放好,這才滿意了許多。
這樣的廚房,看着才舒服。
前世裡,李嬸夫妻被鄧谷青辭退,鄧谷青裝模作樣也當了一段時間的賢惠阿姨,可惜不久就不耐煩了,又請了個她自己看得順眼的阿姨回來。後來路澄和鄧谷青韓宇軒徹底鬧翻,路氏又不景氣,未免多餘開支,路澄索性自己動手做飯,自給自足兩年,倒也練出了一手家常菜的水平。
只是如今工作忙,路遙又不在家,她便沒有過自己動手的心思,那天答應了祁承澤,她突然有點技癢。
好久沒有做菜,也不知道手藝有沒有退步。下午打發了吵吵鬧鬧的若干人以及心事重重的狄遠民,她昧着良心哄了路遙一個人吃晚飯,匆忙去超市買了各類食材。
祁承澤進門時,首先看到的是玄關地上脫的一雙女士帆布鞋,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路澄穿如此休閒的鞋子,平時見面,基本都是正經的工作套裝,他微微挑眉,眼底的鬱氣稍稍減退了幾分。等到換了鞋,進了客廳,他轉頭就看到了廚房裡忙碌的身影,透明的玻璃移門裡,路澄的身影清晰可見,目光專注地低頭炒着一鍋菜。
祁承澤就這麼站着看了很久。
他對路澄的設想很長遠,卻第一次發現,如此居家的畫面,竟然能讓他如此感動,如果,每天都能如此,他還捨得上班嗎?
自從父母過世,他和爺爺的家就殘缺了一半,從前他媽媽就愛下廚,雖然當着董事長夫人,卻喜歡親力親爲打理一家人的生活起居,祁承澤記得她說過,這是她最大的樂趣。
後來,父母離世,他再也沒有吃過一頓親人烹煮的家常菜,不是外面的飯店,就是家裡可媲美五星級酒店的廚師。可總覺得缺了些什麼。不是不夠美味,不是不夠精緻,而是缺少了從前溫暖動人的味道。
用心爲家人烹煮的菜餚,和因爲工作爲客人烹煮的菜餚,那是截然不同的東西!
祁承澤積蓄了一整天的鬱氣和煩躁,漸漸消散,他眼裡只看得到那個爲他專心準備晚餐的女人。
她的親人欺她負她,倘若她願意輕輕放過,那就由他來稍作懲戒吧。敢欺負他的人,就算是她的親人,他也絕不放過。
他在這邊竭盡全力爲她創造一條平坦大道,她的親人卻在後頭用那樣噁心的方式拖她後腿,真以爲她孤身一人沒有罩嗎?!
等到路澄轉頭,正看到祁承澤端着茶,端坐在餐桌旁,看到她轉頭,迎上她的目光,略點了點頭。
路澄一看他略顯緊繃的神色,便知道那個保安部經理和井寧應該都向他報告過了。想到自己和親人彼此算計陷害,她略微有些臉紅。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絕對是有道理的。這不,她此刻就覺得有些氣短,可轉頭一想,她再狼狽的模樣,祁承澤都見過了,再說,她也沒打算和他怎麼樣,既然彼此不會牽扯太深,那她的親人對他來說也不過是無關緊要的路人,她又何必庸人自擾?
路澄甩甩腦袋,自覺已經想通,便不再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左右不過借他一個人,欠一份人情罷了,今晚這頓晚餐,多少可以當還了這個小人情。
祁承澤原本以爲路澄不過是繡花枕頭,光會擺個架子,他實在想不出一個千金小姐能有什麼好廚藝。他看重的是路澄爲他親自下廚的這份心意。因此他早就做好口是心非的準備了。可等到路澄把一道道菜端上來,他又傻眼了。
雖然不過三菜一湯的家常菜餚,可看起來絕對是色香味俱全的,光是看着,他便食指大開。
“幫我把筷子調羹拿出來。”路澄手上端着菜忙不過來,轉頭看到傻愣愣只盯着桌上的菜流口水的祁承澤,得意地用腳輕踢了下他。
刮目相看吧?!
祁承澤難得怔神,起身乖乖地拔了兩副餐具,然後拿着筷子,等着路澄盛了兩碗白米飯出來。
一頓飯吃得靜悄悄卻極爲滿足,祁承澤吃了三碗飯才放下筷子。
路澄笑着起身收拾桌面,祁承澤也站起身,站着看了一會兒,順手拿了自己的碗跟在路澄後面進廚房。
“你坐着吧。我洗碗。”路澄當然不會以爲祁董是進來幫忙洗碗的,接過他遞過來的碗,轉頭開始洗碗。
祁承澤倒沒有出去,靠着冰箱,專注地看着路澄。
她神上穿的是他廚房裡的藍色圍裙,他偶爾穿一次時不覺得有多好看,可如今穿在路澄身上,竟然讓他越看越順眼。
兩個人的碗筷,路澄很快就收拾好了,一轉頭,祁承澤就在她身後看着她,她擦了擦手,一邊摘下圍裙。
“那,我先回去了。”
祁承澤一愣,神色倏地一沉:“今晚留下來。”
“不行。”路澄很堅持,沒有猶豫,“遙遙還在家裡等我,她特意回來給我慶祝生日的,明天一早就要回b市,我不能放她一個人在家裡。”
祁承澤神色更加陰沉,卻抿着脣,不說話。
顯然他也發現了,在路澄的心裡,他比不上路遙,甚至他很懷疑,自己和路遙,是不是有可比性。如果他出聲詢問自己和路遙到底誰更重要,恐怕就是自取其辱。
不是有個經典問題嘛,女朋友和老媽掉到河裡,男人會先救誰。祁承澤現在心裡也很想問問路澄,他和路遙如果掉到河裡,路澄會先救誰。
他心裡暗罵自己一聲自作孽,轉身憋着氣進了臥室。
路澄皺着眉看着緊閉的臥室房門,轉身就拎了放在沙發上的包,她正在玄關換鞋,臥室的門又打了開來,祁承澤已經換了一身休閒裝,手插口袋慢慢踱步出來,神色仍舊沒有多好看,甚至連個眼神都欠奉。
“我送你回去。”
路澄正彎着腰穿鞋,擡頭睨了祁承澤一眼,心裡暗暗好笑。
聽聽這語氣,就好像她欠了他幾百萬似的,他不是送她回去,是要討債吧?
“好。”雖然如此,路澄還是點了點頭。
車子開到路澄家附近,路澄就喊了停。
“我就這裡下車吧。”
祁承澤才緩和了一些的神色又是一沉。
這裡距離路宅少說還有一千米!他就這麼見不得人嗎?
路澄沒有注意祁承澤的神色,低頭解開安全帶扣子,正打算和祁承澤告別就開門走人,可才擡頭,就看眼前一黑,一個黑影帶着灼熱的氣息壓迫下來,她下意識地往後一退,腰上便多了一隻有力的手臂,把她一下子又圈了回去,她無路可退,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祁承澤重重地吻住了自己。
祁承澤的吻,起先帶着一絲怒氣,可一接觸到朝思暮想的柔軟脣畔,心底微微一蕩,便再也管不住自己的情緒。
距離上一次已過去許久,況且上一次,路澄醉酒,說是吻,不如說是壓,雖然他也是意、亂,情。迷,可到底少了不少情趣。如今,這一次,卻是他們倆之間第一次,貨真價實的親吻。
很快,祁承澤就不滿意於單純的脣畔捻揉,伸出舌尖輕輕試探了下,見路澄輕輕一顫,卻並沒有抗拒,心底一喜,連忙不放過任何機會地探了進去。
等到一吻畢,兩人都是氣喘吁吁,路澄紅着臉埋在祁承澤懷裡不敢擡頭。
祁承澤下巴低着路澄的腦袋,一手輕撫着路澄的長髮,目光含笑,看着窗外暗淡的夜色,平復心底的激盪。
雖然很捨不得放開懷裡的人,可他也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上一次,純粹是意外,雖然糾纏夠深夠徹底,可到底是自己趁虛而入佔了便宜,以至於如今受到懲罰,因爲想讓路澄心甘情願,他如今束手束腳、備受煎熬,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讓路澄更加反感。
所以,狠話是放了,可甜頭他卻一點都沒有嚐到過。最多就是小心翼翼地同牀共枕時,深呼吸聞聞一臂之遙的馨香,卻連路澄的一根小指頭都不敢碰。
不是說他沒有那個膽量,而是怕一碰就如同打開了個開關,一發不可收拾了,他從前自詡自制力強,如今卻覺得有點不堪一擊,否則在b市時,也不至於走到最後一步。如果當初他能按捺住,今天的局面是不是會不同?
祁承澤自嘲地搖了搖頭。或許,如果沒有b市那件事,路澄還把他當合作公司的董事長相處呢,福禍相依,雖然開頭不算完美,只要結局美好就行了!
路澄見祁承澤一動不動,臉上的熱氣也消散了些,忍不住輕掙了掙,祁承澤便順勢放開了手。
“那,我下車了。”路澄本來還不覺得,現在又對上祁承澤的視線,忍不住心底一跳,又避開了他的視線。
“嗯,到家了給我打個電話。”祁承澤雖然心裡仍不情願,可想到剛剛纔吃了點甜頭,總不能又給臉色,只能在心底暗歎:總有一天,他不會再放手!
路澄回到家,路遙房間的燈還開着,聽到聲音連忙打開門,探出頭來:“姐,你回來了?事情忙完了?”
下午離開,路澄找的理由是公司有事。路遙一向覺得自己不懂做生意,如今姐姐那麼辛苦賺錢養家,她更加不會多話,因此乖乖留在家裡等門,如今見路澄回來,這才鬆了口氣,“姐,你也不要那麼辛苦了,我吃得不多,你少賺一點就行了。”
路澄脣角一揚,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暈染開來,她伸手撫了撫路遙的頭髮:“傻丫頭。”
第二天,路澄送了路遙上了飛機,這纔打起精神應付鄧谷青一家。
星期六她的生日聚會結束,方嘉慕和方嘉瑩最先離開,韓宇軒似乎不死心,還試圖向路澄解釋,他早就設想好,倘若他娶了路澄,該怎麼管理路氏,該怎麼在那些同學、從前的同事面前耀武揚威,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被揭穿的那天。
所以,雖然驚慌失措,他卻仍舊不死心。他怎麼甘心呢?鄧谷青向他描繪了那麼美味的大餅,他連個餅渣都沒有嚐到就被打落谷底,怎麼可以這樣?
可路澄根本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反而是路遙冷着臉,讓保安“送”了韓宇軒出去。他想,先回家,好好籌謀如何翻身,最好是能讓方嘉瑩主動承認全都是她的錯。
可方家這兩天也鬧翻了,鄧谷青罵完方嘉瑩罵方嘉慕,甚至連方浩都不放過。她和韓宇軒一樣,不甘心!
韓宇軒見情勢不對,便打算過幾天再說。
可等到他星期一上班,卻被叫到人力資源部直接領了半個月工資,他更加懵了,一時惱怒就吵了起來。
然後井寧井大助理翩翩而來,笑着對他說:“我們公司對於品行不端的人最爲厭惡,如果你還有自知之明,就該謝謝我們還給了你半個月工資。”
井寧笑容一貫的溫和謙遜,可說的話卻毫不留情。韓宇軒臉色一白,瞬間想起星期六井寧也在場。
他的行爲放大了說,極爲惡劣。如果他對路澄是真心,那就是負心漢。如果是假意,那就是詐騙犯。不管是哪種,聽井寧話裡的意思,祁氏都不會再留他。
他也可以繼續鬧,祁氏立足五十年,不是沒有遇上過難纏的員工,人力資源部和法務部有的是教科書般的經驗,奉陪到底。
井寧說完,冷嗤了一聲,轉身就走。
他當然不會告訴韓宇軒,除了辭退,他還寫了好幾封措辭犀利,直接點出韓宇軒品行不端不堪重用的郵件,發給了國內幾大獵頭公司和相關行業的人力資源部。
這些郵件末尾,甚至有祁承澤的親筆簽字掃描,以示慎重。
祁承澤知道不可能真的封死韓宇軒所有的後路,可至少可以讓他沒有出頭之日。對於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來說,一輩子當一個碌碌無爲的小白領,估計是他最窩囊的結局了。
這樣的男人,如果他不狠狠踩入泥地,就覺得不舒服。只要是在h市,j省,他想要一個人落魄,還是有能力做到的。
路澄不知道韓宇軒已經被祁氏辭退,她在忙着另外的事情。
她剛進辦公室,狄遠民就帶着財務部經理過來找她了,狄遠民的眉頭一直皺着,示意財務部經理把文件交給路澄,便在一旁坐了下來。
路澄邊看邊挑眉,似笑非笑:“比我預想的更加沉不住氣呢。”
她把方浩和方嘉慕安排到財務部,就是想讓他們鑽空子。她不怕他們動手腳,只怕他們不動,那她就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處理他們了。
她原本以爲還要等一段時間,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沉不住氣。
鄧谷青一貫急功近利,方嘉慕又是個沒有腦子的,方浩雖然謹慎,可到底沒有見過大場面,不想心動都難。
路澄看了微微皺眉的狄遠民一眼,笑着安慰:“叔叔,這不是正中下懷嘛。”
“你準備怎麼辦?”
“不怎麼辦,反而要升他們的職。”路澄笑了笑,目光在手頭上方浩聯通方嘉慕挪用公款的記錄慢慢瀏覽。
狄遠民記起來上次路澄說過的話,皺着眉點頭,這顆毒瘤,早點摘除更好。
路澄見事情順利,臉上的笑容也愈發輕鬆。不枉費她故意讓財務部經理放水,睜隻眼閉隻眼,否則方浩真以爲路氏的財務部是個擺設嗎?任由他順手牽羊卻不自知?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孩子生病,太累了,昨晚本來想等孩子睡着後再起來寫,結果自己也睡着了……
下午多寫了些,就當補個半章吧……明天如果有時間,繼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