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路澄回家換了套衣服,吃了晚飯,雖然心裡百般不情願,可她到底還是帶上了一套換洗衣服,然後去了祁承澤的公寓。
她當然沒敢讓李叔送,只讓他送到了市中心,然後自己打的過去了。屋子裡安安靜靜,祁承澤並沒有回來,路澄略微鬆了口氣,然後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她只小心地打開了另外一個房間的門看了下,是一間書房,她站在書房門口看了一會兒,猶豫了下,還是沒有進去,輕輕關上了門。
書房重地,說不定有什麼機密,她還是不要輕舉妄動了。
想了想,她拿出了紙筆,開始寫寫畫畫。
她畫的是印象裡綠洲廣場的大致造型,以及她還能想得起的綠洲廣場內部分佈和規劃。從前她一直忙,前世裡讀書時忙,畢業工作更忙,接手路氏後忙到焦頭爛額,記憶裡綠洲廣場似乎就去過一、二次。
可雖然只去過寥寥數次,卻不妨礙她描述出大致的景象。依祁氏的意圖,應該是打算把綠洲廣場建成集娛樂、餐飲、休閒、購物於一體的綜合型生活廣場,然後輻射周邊小區。這點,祁氏做得相當成功,很長一段時間,綠洲廣場都是h市最著名的的地標建築物之一,凡是房地產都喜歡和綠洲廣場沾點邊,寫上距離綠洲廣場多少距離、什麼綠洲廣場商圈等等字樣打廣告。
路澄想的是,既然她有這個先知來作弊,那麼能不能思考得更盡善盡美?祁氏肯定有了自己的藍圖,而路澄必須讓路氏能夠打造得更完美,纔有機會得到祁氏的青睞。
她描描塗塗了一會兒,只想得要揪頭髮,畢竟她不是建築設計專業的,那草圖畫得慘不忍睹,幾乎除了她本人,也沒人能看出來到底是畫了些什麼東西了。
她有些沮喪,嘆了口氣,轉身去刷牙了。今晚,或許祁承澤仍舊要很晚纔回來,也不知道能不能見上一面,好好談一談。
祁承澤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只覺得心跳太快,一下子便有些口乾舌燥,他深呼吸了一下,隨即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打開了房門,屋子不像從前他一個人回家那邊冷清安靜,客廳開着燈,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他輕輕地笑了起來,輕手輕腳地換了鞋,扯開了領帶甩在沙發上,走到客廳時就看到了桌上的一張紙,那是張普通的a4紙,上面塗塗抹抹了不少東西,可他差不多隻能看明白綠洲廣場四個字。
綠洲廣場?
他失笑地搖了搖頭。
他當然知道這是他們目前最重頭的項目,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後續馬上有其他小區樓盤接上,可綠洲廣場卻是他們的中心。
他想起上次在b市酒店那晚,喝醉酒的路澄說的話,笑容不由得淡了下來。
看樣子,路澄,或者說路氏,把這個項目看得很重。確實,路氏目前非常需要樹一個指向標,和祁氏目標一致的,他們都選中了綠洲廣場。
浴室裡的水聲停了下來,祁承澤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過了一會兒,浴室的門打了開來,一個清淺的腳步聲出現在他身上,然後頓了一會兒,這才猶豫地拖着鞋子挪過來。
他目光平視着陽臺方向,無聲地勾了勾脣,然後又斂去了笑意。
“畫得是什麼?”
祁承澤的聲音低低的,帶了一絲慵懶的隨意。果然,他身後的腳步聲又停住了,然後是一個猶猶豫豫的聲音:“我隨便畫的……”
“綠洲廣場在你筆下就是這麼一團亂麻嗎?”祁承澤的聲音其實帶了一絲笑意,垂眸又看向了手上的所謂的畫。
路澄有些羞惱,她是不擅長畫畫,可至少也能看得出是一個構造圖吧?她一下子上前,從祁承澤手裡奪過了紙頭:“你看不懂而已。”
祁承澤呼吸微頓,目光掙扎地從路澄身上挪開,可鼻尖縈繞的熟悉的香味,卻無時無刻不在,似乎一下子從鼻腔肆無忌憚地鑽入了心扉之中。
那是他慣用的沐浴露,剛剛,滑過路澄的肌膚,因此殘留了味道……
他心底微顫,更加不敢看換了睡衣的路澄,那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居家的路澄,披散的長髮,還帶點溼氣,顯得溫柔而恬靜,只一眼,就印刻在他心裡……
“你畫的是三層建築?”祁承澤清了清嗓子,視線仍舊對着陽臺,聲音裡卻極力掩去平時工作的嚴肅冷酷。
路澄本來是想抓過圖紙就撕掉的,但是見祁承澤這麼一說,心裡又猶豫起來。難得有機會可以聽聽祁氏董事長的意見,如果錯過,是不是該遭天譴了啊?她猶豫來猶豫去,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情感。
“一部分是二層,一部分三層。”路澄擡頭,看着祁承澤的側臉,認真地說道,“我其實不太喜歡那種要順着電梯不停攀升的購物廣場,最高層,一般我是不上去的。所以我想,綠洲廣場反正佔地也挺廣,沒必要建很高,不如採用開放式二層建築,然後三層的部分,可以是商場和電影院什麼的。”
這其中,一部分是路澄的印象,一部分是她自己的想法,既然機會難得,那就抓緊時機,好好探討一番。
“嗯,繼續。”祁承澤拖了一把椅子坐下,伸長了雙腿,閒適地睨了路澄一眼。
路澄抓着圖紙放在身前,見祁承澤似乎有幾分興趣,腦子裡也飛快地轉了起來。
“電影院,可以作爲重點,畢竟城西最近的電影院,也有不少距離,然後現在不是有一些寬屏3d電影嘛,我覺得也可以引進一個。然後超市可以引進一個大品牌,讓顧客對綠洲廣場樹立一個品牌感,會比較容易獲得認同,至於商場,可以和省內知名的商場合作,建造時便辟一塊場地給他們,嗯,可以單單他們的商場是一到五樓的。然後還有ktv啊,餐飲啊,都可以作爲重點。”
路澄完全是從一個消費者的角度來和祁承澤探討的,這個廣場,主要是爲了在短期內,快速聚攏城西的人氣,她皺着眉,繼續思索。
“還可以有一個超大的地下停車場,一部分作爲倉庫。地面要有比較連貫的綠化帶,高大喬木,中間挑高,頂層用透明隔熱玻璃,能見藍天白雲,外立面用高檔隔熱材料,內鋪彩光顯示條。”祁承澤的手指輕輕敲着膝蓋,明顯就是在思考。
路澄頓了頓,不敢置信地看向祁承澤。
所以,現在祁董是在透露他們的內部設想嗎?
路澄心裡有些激動,拿着筆,飛快地在圖紙空白處記下來。他們公司的工程師想再多,都抵不上祁董的一句話呀!
等到兩人平平淡淡地談論完公事,時間已經不早了。路澄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擡起頭才發現祁承澤正看着自己。
剛纔她只顧着激動地摘記和探討一些想法,沒有想那麼多,可此刻安靜下來,氣氛陡然有些尷尬起來。
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他們這樣的兩人,好像有點怪怪的啊……
祁承澤似乎也發現了路澄的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起身說道:“我去洗澡。”
等他進了浴室,路澄仍舊僵硬地跪坐在茶几前,手上握着筆,只覺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他、他洗澡?洗澡幹嘛?!
她猛地跳了起來,膝蓋一下子撞到了茶几上,霎時一陣鑽心的疼,她又跌倒在地板上,揉着左腿的膝蓋一邊揉一邊緊緊皺着眉,眼淚都差點掉了出來。
“怎麼了?”
祁承澤進了浴室纔想起來剛纔一時緊張,竟然忘記拿換洗衣褲了,可他才邁出浴室,就看到路澄半跪在地上。
“沒事……”路澄慌忙轉頭,可膝蓋上的痛楚沒有消,她的眉頭仍舊緊緊蹙着。
祁承澤嚇了一跳,路澄的眼眶微紅,看起來似乎是哭了,他心底一慌,連忙大步走過去,一彎腰就抱起了路澄。
路澄被嚇了一跳,驚呼了一聲,連忙抱住祁承澤的脖子,一邊忙忙解釋:“我沒事,真的,我就是撞到了膝蓋。”
祁承澤沒有聽她的,一腳踢開臥室的門,小心翼翼地把路澄放到了牀上,然後低頭就想查看路澄撞到的地方,可手指剛碰到路澄的睡褲,便縮了一下,然後略有些驚慌地直起身,抿了抿脣。
“那個,你躺一下,等一會兒就不痛了。”說完,猛地轉身,拿了睡衣又快步走了出去。
路澄目送祁承澤離開臥室,想到剛纔一下子被祁承澤抱起來的感覺,微微紅了臉。
祁承澤飛快地洗了澡,出來一看,路澄還沒睡,手上按着遙控器,目光卻有些渙散。他在臥室門口頓了頓腳步,然後輕咳了一聲才走進去。
路澄慌忙扔下了遙控器,咬着脣,看着他走進來。
祁承澤垂眸,沒有看路澄一眼,走到另外一邊,小心地掀起被子一角,輕輕地挪了進去,然後躺下:“晚了,睡吧。”
路澄有些詫異地看了已經閉上眼,平躺着,睡姿規規矩矩的祁承澤,不知道該不該鬆一口氣。
她心緒混亂地慢慢躺下,關了電視和臥室的燈,黑暗中,緊張地轉了身,對着祁承澤的方向,聽着他輕輕的呼吸聲沉思:所以,祁承澤的意思是,蓋被子,純睡覺?
等到路澄關了燈,祁承澤才慢慢睜開了眼。
臥室裡幾乎沒有一絲光亮,他就算轉身也看不到路澄的臉,可空氣裡就是有一股特別的氣息,清甜醉人,和以往一個人的清冷完全不一樣。
他心跳得很快,以至於他都不敢呼吸得太重,深怕讓路澄發現端倪,發現他心思浮動……
這是第一次,他和路澄,頭腦清明地,一起躺在同一張牀上,近在咫尺。第一晚,其實他喝得也有點多,刺激太過,再加上又做了極消耗體力和精力的“運動”,後來腦袋也有些暈沉,否則,也不至於任由路澄離去。那天早上,他醒來,恍惚中還以爲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以至於做了一個極爲真實旖旎的春夢,幸好還有牀上那凌亂的痕跡,證明,那不是夢。
那晚不是夢,今晚更加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