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有一度很安靜,每個人心裡都在猜測,作爲佔據路氏股份最多的外部董事,祁董親自前來,是捧場還是拆臺?
每個人心裡幾番思量,面上卻都恢復了熱絡,紛紛起身和祁董以及井助理打招呼。
祁董從來不是走親切路線的人,對着幾個認識的點了點頭,就坐下了,倒是井助理笑着和熟識的各人打招呼。
時間將近十點,路澄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微微蹙眉。
“怎麼還沒到?”有人開始抱怨,這樣的場合也會遲到,真是沒頭腦。
“不用等了。”
略顯冷漠的聲音響起時,全場肅靜。路澄轉頭看向端坐着的祁董,雖然面上不顯,心裡卻有些氣悶。
就算你來頭大,也不能這樣霸道吧?
井寧轉頭看了眼只說了一句話就氣定神閒地不再開口的自家老闆,只能認命地開口解釋:“祁董的意思是,其他三位手上的路氏股份,都已經由祁董個人收購了,加上部分散股,祁董個人擁有路氏10%的股份。所以,大家不用再等他們了。”
路澄倏地睜大了眼,看着祁董的側臉!
剩下的三人,其中丁氏擁有路氏4%的股份,另外兩個小股東各擁有2%。路澄當初不是沒有想過儘量把股份握在自己手裡,可她手裡資金有限,路氏又有些動盪,那些都是她的後盾,以備不時之需,不能隨便動用。
前天她才和那三位股東聯繫過,沒想到竟然已經轉手賣掉了。路澄可以想到,如今的路氏股票不會有多貴。
多好的時機,可惜,她只能幹看着,後悔也沒用。
路澄看着神情冷淡的祁董,心裡不由得提了起來。祁氏出面收購路氏股份要走流程,不如祁董個人出面快,路澄一來只能感嘆祁董個人的豐厚身家,二來,只希望他能手下留情。
狄遠民有些擔憂地看了路澄一眼,清咳了一聲:“既然這樣,那,我們就開始吧。”
今天的會議有狄遠民主持,一開始是提名董事長人選,狄遠民提的自然是路澄,陸續有人附議,或提議其他人選。
路澄安靜地坐在一旁,看着白板上寫着的名字:路澄、祁承澤。
祁董雖然不在公司內部任職,可他和祁氏加起來已經擁有了路氏20%的股份,再加上其他支持他的股東,份額雖然比不上路澄,但是影響力卻不比路澄弱。
因爲他是祁承澤,祁氏的掌舵人。
井寧安靜地坐在祁董身後,眼眸微垂,視線盯着自己手上的記錄本。他想,今天在場的很多人或者正在猜測,作爲本市集團老大,祁氏是不是打算利用路氏原董事長夫婦去世,趁機收購路氏。
不僅是今天在場的人,昨天祁董簽下丁氏把路氏股權都轉讓給祁董,也曾經轉彎抹角地向井寧打聽過。
作爲一個稱職的董事長助理,井寧當然是聽着話中有話,其實含糊其辭什麼都沒說。別說其他人,就是他作爲祁董最貼身的特別助理,其實這次也鬧不明白祁董收購路氏股權是爲什麼。他很清楚,目前祁氏並沒有針對路氏的收購計劃,所有的事情,不過是祁董的個人行爲。
可惜,沒人相信。
當然,恐怕更加沒人信,今天的這個會議原本並不在祁董的行程之中,而是祁董早上臨時把原本的一箇中層會議放到了晚上,這才挪出來一點時間參加。
狄遠民的神色莫測,心裡一陣思量,如果把路澄和祁董放在一個層面,誰輸誰迎,似乎很明顯。
路澄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心裡有一陣緊張,她只覺得手指冰冷,明明是秋老虎苟延殘喘的時節,心裡卻有點冷。
“我棄權。”
低沉平靜的嗓音響起時,全場更加安靜,路澄不敢置信地擡頭看過去,卻只能看到祁承澤俊逸的側面,目視着前方,根本沒有看過來,她緊緊握着自己的手,凝神屏氣地聽着祁董的後話。
“我放棄本次的被選舉權。作爲路氏的外部股東,我對於路氏的未來發展有信心,也不打算插手路氏的實際管理。當然,未來的路氏董事長如果希望能參考我的意見,我,不甚榮幸。”
這次祁董到來後,說得最長的話了,說完,他又閉了嘴。
除了路澄之外,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原來祁董是來撐場子的。
狄遠民有些奇怪地轉頭看了路澄一眼,卻只看到路澄欣喜卻驚訝的神色。
看來,都不知情啊。
只有井寧好奇地看了自家boss一眼,又微微低下了頭。
boss的表情好奇怪,看起來,似乎是,在生氣啊?
井寧一板一眼地低頭在記錄本上描描寫寫,在場最平靜的,恐怕就是祁氏這兩人了。
擅自揣測上意,此乃職場大忌!
衆人心裡眼神都在揣測各種意思,可到底祁董本身氣場太強大,衆人倒也不會當面多話。可一部分人不免想到,祁氏是不是對路氏的發展有自身的規劃?
候選人只有一人,狄遠民和路澄齊齊鬆了口氣,加上祁董似有如無地支持,最後結果可想而知。
狄遠民當衆宣佈路澄以超過所有股東半數以上的票數,當選路氏新一任董事長。
路澄帶着微微矜持的笑意,和所有向她恭喜的人道謝。
可她心裡並沒有半分欣喜。
當上路氏董事長,只意味着更重更難的擔子,真正挑在了她的肩上,從此身不由己。
路澄給路遙打了電話,聽到對方在電話裡鬆了一口氣:“姐,你好好幹,我在b市給你加油!”
路澄只覺得心裡暖暖的,這是她唯一親人的鼓勵,也是如今唯一能溫暖她的心意。
晚上,路澄關了機,拔了電話線。可到了九點,家門口還是響起了門鈴聲。路澄不用看,就知道不是鄧谷青,就是喬銀翠一行。
果然,打開可視門禁,門外赫然是鄧谷青。
路澄不相信喬銀翠沒有收到消息,畢竟路沐就在路氏上班。她轉念一想,便明白喬銀翠恐怕是會上公司去鬧。
她奶奶從來不把她和路遙兩個孫女放在眼裡,自然不屑和路澄來鬧,恐怕她也覺得,路澄根本無關緊要,要緊的還是如今路氏的那些高層。
路澄看着可視門禁裡神色僵硬的鄧谷青一家,吩咐小龔開門。小龔是剛來上任的門衛兼保安,人看起來老實本分。路澄對手下的人沒有其他要求,唯有忠心兩字。只要時刻記着她的話,只要知道唯一需要交代的人是誰,就夠了。
路澄坐在沙發上,端着李嬸剛給她泡好的牛奶,慢條斯理地小口啜着,見鄧谷青一家進來,她也不過微微擡眸勾了勾脣角:“阿姨,你們怎麼會這麼晚過來?”
路澄已經換了睡衣,好整以暇地安然坐下沙發上,目光清淺,甚至沒有落在鄧谷青一行身上。
鄧谷青一路都憋着氣,此刻看着路澄一副悠閒的模樣,心裡更加憋屈。
最近這段時間,她在路澄兩姐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可沒想到,路澄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孩,竟然沒有任何親人扶持之下,就敢說要當路氏董事長?
最關鍵的,竟然還真讓她當上了!
不管是方浩還是方嘉慕,都不過是路氏普通職員,最高層的動向並不一定能收到,尤其是路澄和狄遠民都打算速戰速決,因此等到他們知道消息,已經塵埃落定。
“表姐,這幾天我忙,都沒有時間來看看你,你還好吧?遙遙都不在,你一個人,要不要我過來陪你?”方嘉瑩長得像鄧谷青,繼承了鄧家溫婉的相貌,可性格,其實更像方浩,比起鄧谷青來,更知道有時候該蟄伏該隱忍。
也因此,前世她才能把自己青梅竹馬的男朋友攜手相讓,一忍就是好幾年。
路澄當然自嘆不如。
“是啊,澄澄,你只比嘉瑩大一年,除了遙遙,也就嘉瑩和你最親了,不如就讓嘉瑩陪你住幾天,你們年輕人嘛,也有話聊。”方浩見鄧谷青臉上隱隱還帶着怒氣,連忙笑着打圓場。
鄧谷青把路氏視爲囊中之物,可他看得更清楚。
路氏,畢竟姓路,至少,目前是姓路。
“不用了,我不習慣陌生人住在自己家裡。”路澄像路翰比較多,可嘴巴以下卻有點像鄧谷藍,微微笑時,看起來,和鄧谷青裝慈祥時,其實有一分相似。
鄧谷藍姐妹其實長得很像,性格也有些相似,都好強。可惜,智商和情商差了一大截。
如果不是長得像,前世路澄兩姐妹也不會把幾分對母親的孺慕之情轉嫁到鄧谷青身上,可如今看在路澄眼裡,鄧谷青越長得像自己母親,越讓她覺得憤怒。
“澄澄,你這樣孤僻可不行的,年輕人怎麼可以沒有朋友呢?”鄧谷青在方浩的眼色之下,慢慢回過神來,轉頭看了眼從進門後就東轉西轉的兒子,心裡又有些恨鐵不成鋼。
如果不是爲了兒子,自己夫妻謀劃那麼多幹嘛?
“從前也是阿姨疏忽了,澄澄你都這麼大了,竟然也不知道找個男朋友,阿姨可認識一個男孩子,人品相貌那是沒得挑。反正你最近沒去學校,不如找時間見一見?”
路澄握着杯子的手緊了緊,擡頭睨了方嘉瑩一眼。
可惜方嘉瑩垂着臉,看起來嫺靜而溫柔,看不出神色有絲毫不對。
路澄的臉上卻露出了淺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