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白端藥過來的時候小心打量了一下穆揚靈,見她臉色蒼白,緊閉着眼睛,身上帶着淡淡的血腥味,明明就和一個九歲的小女孩無異,哪裡有大家說的這麼厲害?
穆揚靈察覺到有人靠近,眼睛突然睜開,警惕的看向飛白,飛白只覺得心一寒,身體就僵在原地,等到穆揚靈眸色轉暖,飛白這才感覺活了過來,他僵硬的扯了一抹笑,道:“穆姑娘,藥給您熬好了,您快喝了吧。”
“多謝你,”穆揚靈接過藥一飲而盡,問道:“你家小將軍還沒回來嗎?”
“快了,快了,”飛白恭敬的道:“將軍已經下令讓四公子回來了,姑娘晚上應該就能看見四公子了。”見穆揚靈神色淡淡,就機靈的道:“跟您來的那幾位那看過大夫了,如今都吃了藥,只等明天看能不能醒過來。”
穆揚靈臉上帶出感激的神色,真誠的道:“多謝小哥照顧,看病的花費先請你家四公子記下,回頭我們有了錢一定還上。”
“穆姑娘客氣了,我家四公子可是說了您是他的恩人,這都是我們齊家應該做的。”
穆揚靈搖頭,“我算不上他們的恩人,當初不過是舉手之勞,他早就還我人情了,這次是救命之恩,合該是我們欠他的。”
飛白見這位姑娘識趣,更敬重了幾分,“穆姑娘,您父母也都進府了,小的這就去請他們過來。”
臨山村有兩百多人,齊府自然安排不下這麼多人,劉和也不允許穆石因此背上人情,所以除了劉軒幾個受傷的,大家都和災民們窩在城東那裡。
穆石一家則被請入了將軍府,馬劉氏祖孫三人也被穆石帶了過來。
飛白就是去請他們的。
穆石疾步進來,摸了摸女兒的額頭,又查看了一下她的傷口,見沒有發熱發炎,這才鬆了一口氣。
舒婉娘抱着孩子和馬劉氏等人進來,“阿靈,你怎麼樣了?”
穆揚靈笑道:“娘,我沒事,表舅們怎麼樣了?”
舒婉娘低下頭,穆石嘆氣道:“劉永幾個都沒事,只是你軒表舅,力表哥有點懸,能不能活下來還得看天意。”
穆揚靈心一緊,“力表哥他傷到哪兒了?”她記得她去引開人的時候他只是受了些輕傷啊。
“背上有一刀深見骨,失血過多,劉永說當時他們轉道的時候碰到了被打散的一個金兵,他們本來都傷的只剩下喘氣的力氣了,全靠你力表哥和劉永拖着才殺死了他,不然你軒表舅他們一個也活不出來。”穆石見女兒沉默,就摸摸她的頭髮,道:“好孩子,你做得很好了,換做是爹,可能連你的一半都比不上,小將軍們都誇你們呢,你和舅爺也說回頭要給你們立長生牌。”
穆揚靈並不覺得驕傲,這一路上看到百姓跌坐在路邊抱着屍首大哭,三四歲的孩子就失去雙親懵懂的立於道路中間,穆揚靈清楚的意識到,這不是二十一世紀的和平中國,而是戰亂年代,這裡,人命如草芥。
可草芥也有自己的悲喜歡苦,草芥也想活下去,可在這裡,侵略者一旦入侵,他們只能將希望寄於朝廷,可這個朝廷並不可靠。
要活下去就還得靠自己,穆揚靈認真道:“爹,等回去了,我就教他們一些拳腳功夫和行軍佈陣好不好?下次胡人再敢入關,我們好歹不會如此被動。”
穆石想了想就同意了,其實在邊城,很多百姓都會些拳腳功夫和打仗的,可興州府才被劃爲邊關不長時間,百姓們幾百年都是這麼過的,還未轉變得過來。
“娘,弟弟和妹妹怎麼樣了?”
“他們好着呢,”舒婉娘嘴角帶着淡笑道:“你弟弟妹妹精着呢,知道我們要逃命,昨天晚上到現在就沒哭過。”
穆揚靈偏身看了兩個孩子一眼,見小博文和秀紅秀蘭沉默的站在一邊,知道三個孩子受到的衝擊也不小,微微一嘆,道:“爹,給博文和表妹們熬些壓驚的藥吧,還有,這次表舅們用的藥先記下,回頭我們得還上,上次齊浩然幫我們已經將人情還上了,這次可不能再白受益了。”
“你放心吧,方子我都收着呢,回頭等家裡有了錢就還上。”
“那也不能全讓你們爺倆掏啊,”馬劉氏見舒婉娘不說話,就知道她不會反對,只能自己站出來道:“我看過那藥,裡頭還放着人蔘片呢,這一副得花多少錢啊,還一共有八個人,你們爺倆打算一輩子還債啊?他們是爲村裡才受傷的,村裡怎麼也要掏一些。”
穆揚靈苦笑,“姨婆,咱們村叫一把火給燒了,你覺得大家能拿得出錢來?何況,其他四十六戶人家都死了人,受傷的要湊錢治病,那死了的是不是更要給些錢?這話一扯出來就沒個消停,現在齊浩然也沒叫我們出錢,我家要掏錢是不想欠着人情,您要是去和他們要錢還掉這人情,他們肯定不願意。”穆揚靈嘆道:“關鍵還是窮啊,連過冬的糧食都不知道在哪兒呢。”
他們只顧着逃命,帶出來的糧食也就夠吃幾天的,過幾天糧食吃完了怎麼辦?
村莊已經被胡人搶掠過了,還被火給燒了,裡頭能剩下多少東西?
好在穆家有存銀,到明年夏天應該不成問題。
齊浩然傍晚的時候才趕回來,先跑去和齊修遠做了彙報,轉身就要跑回家,齊修遠從後頭扯住他的衣領,“急什麼?讓你底下的將士看了成何體統?”
“大哥,我要回去看看穆揚靈,不知道她怎麼樣了,你不知道,她身上全是血,好幾處都差點傷到要害。”
齊修遠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回去,聽說她武藝高強,你和她交過手嗎?”
“沒有,等她好了我就去找她比試,大哥,她是獵人,對山林很熟悉,那些胡人進去後就被她扯着鼻子跑,她手底下都是些只會種地的農民,要是換上我們的士兵,就算遭遇後面的金兵肯定也能遊刃有餘,至少損失不會這麼慘重。”齊浩然眼睛發亮道:“要是能提前做些佈置,相信勝算更大,大哥,我們爲什麼不能引着金兵進山林,打叢林戰?”
“叢林戰?”齊修遠從未聽說過,一時沉思起來。
齊浩然一個勁兒的攛掇,“大哥,我們的馬一直比不上金兵,他們生在草原上,長在馬背上,論騎術,大多數漢人也比不上胡人,可我們大周卻多山林,既然都打到我們大周來了,我們爲什麼每次都按照他們的方法來打?我們就該打叢林戰,馬在叢林中可沒多少用處。”
齊浩然的話給齊修遠開了另一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