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昭慧手裡錢不夠，擅自動了家裡周國豐放起來的存摺，取出了六百塊錢，加上她手頭的一百塊錢，正好湊夠了七百塊。
孫貴喜拿到錢的第一時間就去了郭燕的住處。
郭燕家以前分的房都被收回去了，如今住進了“大雜院”裡。
她正在收拾東西，蘇青青坐在一旁生氣。
這個蘇青青不是別人，正是在五里橋大隊當過知青試圖弄一個工農兵大學生名額卻沒有成功的那個蘇青青。
“媽，我們就非去疆省不可？聽哥說那裡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放眼望去全是大沙漠，咱們就非去不可？”
郭燕收拾着家當，說道：“咱們在這邊只能招人白眼，到那邊也是重新開始，雖然環境不好，但總比在這邊被人指指點點強。”
“燕姐。”
蘇青青聽到動靜，往門外看了一眼，見是孫建偉他爸，皺了皺眉，“媽，孫建偉他爸來了。”
郭燕趕忙把收拾好的包袱放進裡屋，迎了出去。
“貴喜，你咋這個點來了？”
孫貴喜進屋，看到屋裡東西少的可憐，心疼的說道：“你們現在過的就是這種日子？要是有啥缺的，儘管跟我張口。”
蘇青青別過臉去，一臉冷笑。
這禿頭叔每次見她媽，那眼睛都恨不得貼她媽臉上，就他這樣的矮矬胖，頭髮掉的都沒幾根了還惦記她媽，也不瞅瞅自己配不配。還缺啥儘管跟他張口呢，不就是個沒啥能耐的工人！
“錢我給你拿來了，後續要是還需要，你再跟我張口。”
郭燕接過錢，心安不少，自是一番軟語相謝，讓孫貴喜的心裡美的冒泡。
等孫貴喜走了，蘇青青哼道：“咋就借了一千？反正都要走了，不多借點。”
郭燕搖搖頭，“他能有多少錢？這一千估計大部分都是借的，事情不能做絕，日後萬一還用得上呢。”
“遷戶口的手續也辦好了，我一會兒就去火車站窗口買票，明個要是有票，咱們明個就走。你哥當兵多年，在那邊安家落了戶，他說了，去了那邊就有住處，那邊啥都缺，就是不缺地方，日子總能一天比一天好。”
蘇青青：“那爸呢？我們不管了？”
郭燕嘆了一口氣，“你還想咋管？”
都說故土難離，更何況是從首都遷到遙遠的邊疆，那個據說全是荒漠的地方。不是實在是在這邊沒臉過下去了，郭燕不會帶着女兒去疆省投奔屯墾戍邊在邊疆紮根多年的兒子。
可憐孫貴喜認爲自己幫到了郭燕，幻想着有一天她能看到他的心，最後和他過日子，他壓根沒想到，人家是臨走了想坑他一把。
華清的校園裡，處處都是來去匆匆的學生。
馬上進入考試周，圖書館天天爆滿，宿舍裡熄燈後臺燈也要亮到深夜。
學校裡的樹葉都掉光了，昨個夜裡下了一場雪，光禿禿的樹杈上堆積了一條條雪白晶瑩的棉條。
首都的冬天真冷啊，天空最近日日是含混陰沉的狀況，寒風一吹，樹杈上的積雪飄落下來些許，灑入經過之人的脖頸。
姜馨玉身上裹着紅色的麪包服，走在校園裡，遠遠的看去，是整片天空下極其醒目的亮色。
“小姜。”
聽到聲音，姜馨玉左右張望了一下，在右後方斜側的道路上看到了穿着黑色毛領大衣軍人風過於濃重的陳進華。
陳進華氣質過於穩重，和陳奕的溫和內斂不同，這人就像是一頭穩健的雄獅，沉穩下是幽深肅穆，讓人不敢小覷。姜馨玉沒看到他的警衛員，到了跟前下意識禮貌的喊了一聲：“陳叔叔。”
話一出口，陳進華沉默了。
姜馨玉神色自若的說道：“您今天來學校是有事嗎？”
陳進華很快恢復正常，“今天正好有空，叫你和陳奕一起去吃個飯。”
他公務不少，平日裡得閒的時間不多，今個兒正好有空，便來學校找找陳奕。
怎麼說陳奕也是他的兒子，平日裡他只是讓警衛員去石頭衚衕送東西，他和陳奕接觸的次數幾乎沒有。
姜馨玉遲疑道：“您去找過陳奕了嗎？”
陳進華搖頭，“我纔剛到，恰巧碰到你，你去叫他吧。”
他自然是在說謊，他都在華清的校園裡差不多半個小時了，不過在想起陳奕那雙黝黑透徹的雙眸時，腳步便沒那麼利索了。
姜馨玉乾脆說道：“那今天恐怕不行，下週二要開始考試了，最近我們都在忙着複習，可能不太得空。”
陳進華能屈能伸：“這樣吧，你帶我去食堂吃，我還沒吃過華清的食堂。”
姜馨玉：“…？”
這麼久他都沒露過面，她以爲陳進華會繼續保持送東西到石頭衚衕以作補償的路數，現在咋還搞這套了呢？
她只好帶着他先去宿舍拿飯盒，陳進華立在宿舍樓前點了一支菸，陳秋華出宿舍門的時候正好看見。
因爲那一萬塊存摺的事，陳秋華之前都心虛着，不過這麼多時日過去了，她二哥也沒找她事，她媽說話仍處於含糊不清的狀況，她這纔有膽進出二哥家。
“二哥，你咋來了？”
陳進華隨口說道：“找陳奕吃飯。”
陳秋華：“外頭冷，進去坐一會兒。”
看到姜馨玉端着飯盒出來，陳進華把菸頭扔掉，“不了。”
去食堂吃興許能碰到陳奕。
陳秋華看着倆人的背影癟着嘴，也不知道二嫂知不知道二哥來學校找陳奕？
去食堂的路上，姜馨玉給他提了個醒：“我們學校幾乎天天都是高粱米飯，一個星期只有幾頓有肉，最近都吃大白菜，大白菜幾乎只有鹽味。”
陳進華道：“有高粱米飯不錯了，三十多年前，冬天我們吃過雪，挖過樹根。”
姜馨玉：“我婆婆過去還要過飯。”你要過飯嗎？
陳進華：“…”
這兒媳婦真會說話。
“陳叔叔，我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她說這話只是客氣一下，不是爲了給馮蔓上眼藥，她纔不帶着陳進華去食堂吃飯。
“我比較欣賞你上次有話就說。”
姜馨玉：行吧，看我給你製造家庭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