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倆孩子又跑出去抓知了猴,喬永輝扛着一把椅子走進來,小心放到柿子樹下後,帶着幾分忐忑的問,“是你想要的那種嗎?”
宋紅果當着他的面躺上去,輕輕晃着,仰頭看着天上的星星,笑着道,“比我想要的那種還要舒服,辛苦你了……”
喬永輝悄悄鬆了口氣,“沒做壞了就好。”
宋紅果見他要走,趕緊起身,“等一下。”
“還有事兒?”
“嗯,幫我再做一把吧。”
喬永輝想也不想的點頭,“行,一模一樣的嗎?”
“對,等下次來,咱們再一起結賬,如何?”
上回因爲這個話題,倆人多少有點不歡而散,所以這次提起,宋紅果的語氣裡就帶了幾分商量的意味。
喬永輝好像已經接受了,神情很平靜,“可以。”
說完這句,他略遲疑了一下,問道,“我聽說,你自留地裡種的麥子,產量比村裡的高?隊長叔,跟你換了些麥種是嗎?”
宋紅果“嗯”了聲,前幾天,趙振華就上門把麥種搬走了,不過搬走的,並不是她從自留地裡收割的那些,而是從商城裡花積分買的,真正的麥種,後世研究的耐旱高產量麥種,據說能到一千,但是得配合化肥,肥料跟不上,也就五六百斤吧。
那也已經算是豐收了。
喬永輝看着她欲言又止,糾結了一會兒,才低聲道,“你能也換給我一些嗎?”
宋紅果心下有點訝異,就爲了這一句還用糾結了?“當然能啊,我那兒還有一袋子呢,你要多少?十斤夠不夠?”
每家每戶的自留地,是按人頭分的,家裡人多的,大概一畝多地,少的,就像她家這樣,五六分,喬永輝家,跟她差不多。
誰知,他說的卻是,“一百斤行嗎?”
宋紅果瞪大眼,“多少?”
喬永輝看着她,重複了遍,“一百斤。”
宋紅果好奇的追問,“你要那麼多做什麼?你家也用不完吧?”問完,倒是反應過來,試探着道,“你不會是幫別人要的吧?”
果然,他點了點頭,不過,嘴上又加了句,“你要是……覺得不妥當,就算了,當我沒說。”
宋紅果看他這幅明明惴惴不安卻還要強撐無所謂的樣子,心裡嘆了聲,面上卻笑着道,“換麥子有什麼不妥當的?你什麼時候要,來搬就是了。”
“真的?”
“這還能有假啊,一袋麥子罷了,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鄰里交換東西,不是買賣,不違背上級規定。”
“……那我現在能搬走嗎?”
“當然能啊。”
她的乾脆,讓他的心,也變得輕快起來,彷彿那些曾讓他提心吊膽的事兒,都不值一提,那些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偷偷摸摸做的事兒,也坦蕩亮堂了起來,還有那些難以啓齒的羞恥,在她這裡,都似乎輕如鴻毛。
她和別人,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那我能,再跟你要幾棵水葫蘆嗎?”
“能,能,不過你得自己下水撈。”
等喬永輝扛着麥子走後,宋紅果愜意的躺在椅子裡,一下一下的晃着,睜眼,就是漫天的星星,一閃一閃的,比鑽石都璀璨奪目。
旁邊的石桌上,擺着茶水和零嘴盒子,伸手就能夠到,收音機裡咿咿呀呀的唱着戲,稍遠些的花叢裡,有蛐蛐的鳴叫聲,一陣風吹來,鼻尖的香味,讓人幾乎要醉了……
兄弟倆回來時,她都要舒坦的睡過去了。
第二天,一上班,宋紅果就先去了病房,王素麗比她還積極,早就到了,見了她,臉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見狀,她心裡就穩了。
果然,病人的情況不錯,甚至,比預想的還要好。
病人家屬對着她,又是鞠躬又是感謝,熱情的不得了,旁邊,王素麗還捧哏似的,把她的醫術好一番誇,可憐宋紅果最是無法消受這種場面,僵笑着客套了幾句,趕緊找藉口躲了。
回到門診上,許向紅又抓着她,興致勃勃的探討了一下病情,末了,激動的道,“小宋啊,你現在上臺手術的本事,可一點不比市裡的主任醫生們差了,以前,她們可瞧不上咱這種廠辦的職工醫院,每年分配下來的大學生,也都爭着搶着往市醫院擠,咱這裡,也就能做幾臺接生的小手術,完全撐不起婦科來,現在有你在,我覺得很有必要,在全市範圍呢組織一場交流會,大家取長補短、互相學習,共同進步。”
宋紅果,“……”
您要揚眉吐氣,也不能把她推出去顯擺啊。
她臉皮再厚,都有點羞恥了,委婉的拒絕,“那個,還是等我在臨牀上多積累幾年經驗以後再說吧。”
現在搞交流會,太輕狂了,那不是讓人看笑話麼?
許向紅卻一本正經的道,“以你現在的能力,哪還需要再積累經驗?是,經驗很重要,但天賦更重要啊,你在手術上,就是有旁人無法替代的天賦,這是事實,咱們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又不是吹捧你,小宋啊,你啥都好,就是太謙虛了。”
宋紅果,“……”
她真不是謙虛,她是開了外掛呀。
許向紅說開交流會,不是心血來潮,跟她說完後,就去找張院長商量了,臨下班,一臉興奮的告訴她,這事多半能成了。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大事,是應對上級大領導來視察,所以,交流會得往後安排,除此外,眼前,還有一件事兒,給廠裡的女同志上課。
前些天廠裡亂糟糟的,課就暫停了,今晚恢復。
中午吃飯,韓英知道後,當即表示她要去聽。
許巍也在場,便提出擇日不如撞日,他欠的那頓飯,可還一直沒還呢。
宋紅果和霍明樓都沒意見,只宋紅兵心裡七上八下的,多問了一句,“那個,你還要順帶着給我介紹對象嗎?”
許巍含笑點頭,“當然,拖了這麼久,讓你等急了吧?好事多磨,或許今晚你就能心想事成了,屆時,可別忘了我的媒人酒。”
宋紅兵唯有乾笑。
他一點都不報希望,總覺得的今晚是場鴻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