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男人們,卻對認親沒多少熱情,甚至,他們下意識的有幾分抗拒和膽怯,李青水跟大哥李青山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底,很輕易就能看出幾分心虛來,然後不約而同的又去看李茂海,想知道他的意思。
李茂海狠勁抽着煙,嘴裡翻來覆去就一個意思,“當初是領養,跟咱家沒關係了啊,都不是一個姓了,還咋認親?”
“爸,話可不能這說。”王香雲一看公爹是這麼個態度,頓時急了,“領養咋了?血脈是斷不了的,再說她養父母不是都過世了嗎,再回咱李家不是應當應分?”
朱燕也一個勁的附和,“大嫂說的對,就算不是一個姓,您也是她親爸,她身上流的是咱李家的血,這咋能沒關係呢?說破大天去,她也是您閨女,沒有您,哪有她啊?”
倆人一唱一和的,給李茂海洗腦。
李茂海腦子裡亂哄哄的,習慣性的去問楊金枝,“你說這事兒咋辦?”
楊金枝忍着煩躁,不冷不熱的道,“我一個當後媽的,管不着這事兒,你們商量着辦吧,想認就去認,不想認就還維持現狀,跟我沒啥關係,反正我也不指望她孝敬,說不準,人家心裡還恨着我呢,我可不去討那個嫌。”
王香雲聞言,愣了下,“啥意思?咋還心裡有恨呢?當年不是家裡活不下去,纔給小妹找了個好人家享福去了嗎?她該感激咱們纔是吧?”
朱燕掃了眼自己男人的臉色,這回沒附和。
楊金枝冷笑道,“你這麼認爲,人家可未必也這麼想,說不得就以爲是咱李家容不下她,這才把她賣了的,畢竟,當時收了對方一百塊錢,又趕着我身體不好,需要吃藥,不知道的,肯定會想着是我攛掇賣孩子,來貼補自個兒。”
王香雲又不蠢,剛纔也是被好處衝昏了頭,沒琢磨太多,現在就反應過來了,看來,當年另有隱情,壓根不是李家說的那麼好聽,八成,就是爲了錢才賣孩子,那人家心裡記恨就再正常不過了,畢竟,一般被賣掉的孩子有幾個好下場?
她到底捨不得好處,訕笑着找補,“咱們跟小妹好好解釋唄,都是一家人,還能有說不開的誤會?再說,都過了十幾年了,小妹也未必還能記得住以前的事兒……”
楊金志不置可否,“你想去就去,我又不攔着,只是人家要是給你們個沒臉,那你們可就是上趕着去扎虐了……”
她潛意識裡,還是不想李家人跟宋紅果有啥瓜葛,不是爲宋紅果着想,而是一種對危險的直覺防備。
可她也不會使出全力阻攔,畢竟,這是楊容月的計劃,她要是敢破壞了,楊容月指定會找她的麻煩。
她還惹不起。
楊容月目的達成,起身離開,楊金枝一直把她送出衚衕口,見四下無人,這才扯下僞裝,直白的道,“你想收拾宋紅果,我不管,可你也不能把我拖下水吧?”
楊容月在她面前,也不需遮掩,“我想利用的是李家人,他們去糾纏宋紅果才能起到我想要的效果,你去沒用。”
後孃這個身份,天然就不討喜,就算去鬧,也佔不着理。
楊金枝不悅的道,“我不是李家人嗎?你利用他們,攪和的李家不能安生,我就能舒坦了?我不得跟着收拾爛攤子?”
楊容月不客氣的嗤笑,“你把自己當過李家人嗎?”
楊金枝面色一變,低聲警告,“你別亂說,我就是李茂海的媳婦兒,明媒正娶,不是李家人,還能是哪家的?”
楊容月譏誚的道,“和我還裝呢?自欺欺人有意思麼?你也是夠可憐的,十幾年跟那麼個窩囊廢睡一張牀,你是怎麼做到不噁心的?”
最不想被人看破的隱秘就這麼被扒開,楊金枝氣的身子直哆嗦,脫口而出,“楊容月,你又比我好到哪兒去?這麼多年,你這個縣長夫人除了那個名頭,還得了啥好處?韓城管的嚴,從不讓你打着他旗號在外頭辦事兒,你又虛榮,爲了名聲,在韓家當牛做馬,比保姆還不如,保姆還有份工資呢,你還得往裡頭貼錢,……”
見她變了臉色,楊金枝嘴上說的更痛快,“還有韓英,從小給你找茬添堵,你說你能拿捏她,可你真拿捏住她了嗎?人家姥爺和大舅隨便哪個就能把你壓的死死的,你敢對韓英動手?韓英現在工作好,還找了個許巍那樣的對象,可你家孟嬌呢?呵呵,只能用自殺這種招呼來挽回點名聲,咱倆誰更可憐啊?”
“喔,還有孟家,我過得再不好,也沒有前夫一家來吸血,這些年,你貼補了他們不少吧?那就是個無底洞,被人攥着把柄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楊容月眯起眼,幽幽的道,“看來這些年,你不光長歲數,還長膽量了,你家月雪的親爹知道嗎?她親爹的正經媳婦知道嗎?”
一盆冷水篼頭澆下,楊金枝表情僵硬,再無剛纔的得意快活,卻也不甘這麼被威脅,硬邦邦的道,“那韓縣長知道孟三壽嗎?”
楊容月道,“知道。”
楊金枝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他竟然知道……你倆的事兒?怎麼可能?”
楊容月面色平靜,“不光他知道,孟家的人也都知道,甚至大槐樹村都傳遍了,可那又如何?愛紅、愛國是我親生的,也是他親生的兒女,有倆孩子在,我們之間的牽絆就永遠斷不開,一個孟三壽算什麼?況且,我跟他早就沒了來往,不像你,每個月還會去赴約。”
“那,那孟歡呢?”
“孟歡是我跟韓城認識之前發生的事兒,我頂多是隱瞞了他,又不是背叛,他沒理由計較生氣,你要是想去說,你只管去。”
楊金枝自以爲能威脅她的秘密,如今都不再是秘密,一時間茫然無措,還有種說不出的恐慌,好像有什麼不可控的危險,正衝她襲來。
“容月,你,你不會想毀了我吧?”沒了威脅的把柄,楊金枝一下子處在了弱勢地位。
見她總算知道怕了,楊容月才慢條斯理的道,“我毀你幹啥啊?咱倆是啥關係,從小一塊兒長大,知根知底的,又都嫁到這城裡來,最該互幫互助纔是……”
楊金枝機械的點頭,“你想我幫你做啥?”
楊容月道,“很簡單,多刺激一下李家人,讓他們不停的去糾纏宋紅果,能啃下一塊肉來最好,啃不下來,也得死纏着她吸血,一家人嘛,孝順父母,友愛兄弟姐妹,天經地義。”
“她能聽嗎?”
“不聽?那就逼她聽啊,名聲可是個好東西,我家嬌嬌爲了名聲都能自殺了,宋紅果出點血算什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