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城離開後，客廳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半響，孟嬌才期期艾艾地喊了聲“媽”，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樣的攥着楊容月胳膊，紅腫的眼裡溢滿哀求和絕望。
楊容月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問，“難受嗎？”
孟嬌僵硬的點點頭，豈止是難受，簡直生不如死。
楊容月又問，“後悔嗎？”
孟嬌張了張嘴，這回沒吭聲，說一點不後悔是假的，她恨不得時光重來，回到一切沒發生的時候，那她絕不會再去攛掇邱秀玉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了。
楊容月見狀，冷笑了聲，“我教過你，後悔是這世上最無用的事情，既然做了，就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
孟嬌脫口而出，“可我沒想到後果會是這樣啊？誰知道邱秀玉那麼不濟事，邱副廠長可是她親爸，怎麼會不給她撐腰呢？”
這也是楊容月失算的地方，她原本也覺得邱秀玉會是把好刀，人蠢好挑唆，又喜歡霍明樓，那就跟宋紅果是天然的敵人，再加上背靠邱信義這座大山，對付宋紅果肯定沒問題，一個廠長還壓不住一個職工，那不是個笑話嗎？
可誰能想到，現如今真成了個笑話。
邱秀玉一個回合就敗下陣來不說，搬出邱信義都沒半點用處，最後竟還鬧的這麼大，全廠公開道歉，爲給邱家脫罪，把她女兒推到了人前擋槍……
到底是她太高看了邱家，還是小瞧了宋紅果？
“媽？”
楊容月回神，淡淡的道，“買定離手，落棋無悔，事情發生之前，我們盡全力去安排周全，等發生之後，結果再無更改的可能，那就盡全力去補救，後悔、痛苦，都是無用的，這種負面情緒只會拖垮你，還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話，笑到最後的纔是贏家，栽一兩次跟頭不算什麼，再爬起來就是。”
然而，這樣的雞血，對此刻的孟嬌來說，壓根聽不進去，她無助的搖着頭，“這回的坑太大了，我名聲全完了，還怎麼爬的出來？”
楊容月恨鐵不成鋼的瞪着她，“少說這種喪氣話，你是我楊容月的女兒，就只有這點本事嗎？多大點事兒，就讓你過不去了？”
“媽，媽，你救救我，嗚嗚……”崩潰只是一瞬間，孟嬌再次泣不成聲，那種天塌地陷的絕望壓的她喘過氣來，“我不知道怎麼辦了，媽，你再幫我一把，嗚嗚，要是過不去，我真活不下去了，還不如死了乾脆……”
楊容月忽地道，“那你就去死吧。”
聞言，孟嬌不敢置信的睜大眼，驚惶失措的問，“媽，你說什麼？”
楊容月面無表情的重複了一遍。
“媽，你跟我開玩笑的是不是？”
“我是認真的。”
剎那間，孟嬌從頭涼到腳，連血液彷彿都凍住了。
楊容月蠱惑般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有死，才能洗刷你這次的恥辱，你纔能有翻身的機會，否則，你就徹底廢了。”
……
下午，許向紅家裡有事，請假走了，宋紅果一個人在門診上，忙的顧不上其他，等到楊國華來找她時，她才知道發生了啥大事兒。
宋紅果對他不請自來，還有些意外，又見他臉色不咋好看，更是多了幾分好奇，按捺着處理完病人後，這纔有機會問，“找我有什麼事兒？”
楊國華白着臉，低聲道，“孟嬌自殺了。”
宋紅果第一反應，不是震驚，而是果然如此，她就知道，楊容月不會輕易認輸，換成旁人，可能會被擊垮，但楊容月卻能絕地反擊。
自殺這一招，也的確有用。
不過這苦肉計要想演的逼真，孟嬌少不得要吃大苦頭了。
楊國華見她神色竟然平靜，忍不住問，“你就一點不意外？”
他聽說的時候，可是嚇了一大跳。
宋紅果嗤笑，“有什麼好意外的？那不是很正常的表現嗎？”
“正常？”楊國華瞪大眼，“你管自殺叫正常表現？到底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或許，他就不該來報信，天知道，他聽說這事兒後，腦子一抽，腿腳跟不受控制一樣的跑來了，也不知道圖個啥。
宋紅果意味深長的道，“是你被騙了，還沒回過味來，用用腦子吧，她這時候自殺，是爲了什麼？”
“當然是因爲……”楊國華說不下去了，他不傻，順着她的意思稍加琢磨，神情也漸漸變了，“你的意思是，她不是真的要自殺，是苦肉計？”
“不然呢？她肯定沒死成、被救過來對不對？真要想死，多的是一刀斃命的法子，壓根等不到救治、”
“你，你爲啥這麼肯定？”
宋紅果嘲弄的道，“因爲了解，就孟嬌那種人，她敢去死嗎？她要是真敢以死自證清白，我倒還高看她一眼，她也就只會耍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
楊國華吶吶的道，“倒是管用，廠裡不少人聽說後，都開始幫她洗白了，覺得她可能是被冤枉了，不然不會鬧自殺，還有人指責邱秀玉胡亂攀咬，破壞團結……”
接下來，怕又是一番撕扯混戰，誰是誰非，就看誰本事更勝一籌了。
只要不波及她，她就負責安靜看戲。
宋紅果問，“她現在在哪兒？”
楊國華道，“縣醫院。”
宋紅果又問，“她怎麼自殺的？上吊還是跳樓？或是割手腕？”
楊國華嘴角抽了下，“……都不是，聽說是吃了安眠藥，送去急診洗胃了。”
宋紅果呵了聲，“真吃還是假吃啊？都不敢送咱們醫院來，這是怕演戲演砸了吧？對了，胡先勇還在縣醫院住着嗎？”
楊國華搖頭，“已經出院了。”
“你去看過他了？”
“嗯……”
宋紅果好奇的追問，“他現在是個什麼樣兒？”
楊國華表情複雜的道，“很不好。”
“具體說說。”
見她一臉的興味盎然，楊國華更是後悔跑這一趟腿了，“人很消沉、頹廢，說話陰陽怪氣的，脾氣也古怪了，他還沒去鐵路醫院報道，大概還要再修養一段時間吧。”
“他有沒有跟你打聽我的事兒？”
楊國華聞言，嚇得立刻擺手，“我可啥都沒說……”
宋紅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真的？”
楊國華就差指天發誓了，“真的，我啥都沒說。”
“那你們聊什麼了？”
“他，他讓我幫忙打聽黑市上那位神醫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