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年輕人最容易衝動行事,在沒能和肖慎走到一起,馮露把肖瑾當做替身,不是沒有可能。
席老爺子的思維這會兒有點活躍,如年輕人一般禁不住腦補馮露和肖家兄弟之間的故事。
“我對姜同志和她愛人雖瞭解不多,但也知道他們的文化水平都很高,自然是相信您說的,有他們這樣的父母,是家裡兒女的福氣,也相信在姜同志夫妻的培養下,他們家的孩子會像您說的那樣,都會成爲國家的棟樑之才。”
這番話,肖父說得很是真誠。
席老爺子聞言,眼底閃過滿意之色。
不是他多管閒事,是他不想看到好好一個家,好好一個孩子,因爲肖家不知何時冒出的一個舉動受到影響。
“你是個明白人,能把一件事看得通透,這絕對沒壞處,不管是對哪個來說。”
聽了席老爺子的話,肖父笑着頷首:“您說的是。”
……
十多分鐘後,肖父別過席老爺子回到肖家。
“你和老大有事瞞着我。”
肖母在客廳坐着,一看到肖父進門,當即就說了句。
且不是問,她用的是陳述語氣。
“這話怎麼說?”
站在客廳中央,肖父凝向肖母。
“在你去席家沒多久,老大有打電話過來,開口就說有個好消息要,但得知你沒在家,他瞬間敷衍我了事,要說這裡面沒貓膩,我不信。”
既然是好消息,沒理由不讓她知道。
“你想多了。”
肖父淡淡說了句,繼而前往書房,見狀,肖母起身跟上。
“老大讓你給他回個電話,你現在就打。”
肖母跟進書房,她隨手關上門,不錯眼地看着肖父,一副肖父不當着她的面打這個電話,那她就站着等,反正不會離開。
“你……”
肖父一陣頭大,不知該拿肖母如何是好。
“老肖,你我都已是老夫老妻,有什麼事需要你和老大一起瞞着我?”
肖母的情緒明顯有些低落,她說:“咱們是一家人,遇事商量着解決不好嗎?難不成你們爺倆覺得我會拖後腿不成?”
看出肖母情緒不對勁,肖母長嘆口氣,他在書桌後的椅子上落座:“你也坐吧。”
聞言,肖母坐到近旁的沙發上,她知道肖父這是打算把瞞着她的事要說出來。
“你得保證聽完我說的事不可激動,更不能揹着我去做些什麼。”
肖父一臉肅容,目光鎖在肖母身上,他說:“如果你做不到,極有可能會導致老大的婚姻出現變故,同時會對另一個家庭造成影響,還會影響到一個優秀的孩子。”
“這麼嚴重?”
肖母的神色變得認真起來。
肖父點頭。
肖母:“你說吧,我保證聽你的。”
“確定?”
肖父問。
肖母瞪眼:“你我夫妻多年,你難道還信不過我?”
“不是不信你,是這件事我一說出來,擔心你會在衝動之下把我的話全忘到腦後。”
肖父嘴上這麼說着,但還是將肖瑾和馮露之間的事道出,聽完他所言,肖母直接怔住,半晌,她回過神,定定地看着肖父問:“你的有意思是馮露在第一段婚姻裡有的那個孩子是咱家老大的?”
肖母滿目震驚,見肖父點頭,她又說:“馮露因爲咱家老二跟着秦家丫頭去了鄉下,一時間倍受打擊多喝了酒,然後和咱家老大躺在了一張牀上,接着她發現自己懷孕,帶着肚子裡的孩子就嫁給了她第一任丈夫,事情是這樣?”
肖父“嗯”了聲。
“她怎能這麼做?”
肖母一臉惱怒,她說:“她喜歡的是咱家老二,卻要和咱家老大上牀,既然懷了咱家老大的孩子,爲什麼不到咱家說清楚,而是選擇帶着肚子裡的孩子嫁給另一個男人?她把咱家老大當成了什麼?”
肖父不語。
肖母咬牙切齒:“老大當年要外調,是和馮露搞出的這件事有關,對吧?”
肖父:“我也是後來才聽老大說起。”
肖母:“那你們爺倆是什麼時候知道馮露生的第一個孩子是老大的?”
“就是那次她跟着老大上咱家門……”
不等肖父說完,肖母氣笑了:“你們爺倆能耐,她是不是拿當年的事做把柄,找老大要錢堵住她的嘴?說吧,你們爺倆給了她多少?”
肖父:“錢確實有給馮家丫頭,但老馮知道後,就把錢要到了手上,親自送去給那孩子的養母,但人家沒要。”
“沒要,錢現在在誰手上?”
肖母問。
“老馮存了起來,說是等那孩子考上大學,直接交到孩子自個手上。”
微頓須臾,肖父接着前話說:“今個我去找老領導,是想讓老領導幫忙打聽那孩子的高考情況,而老大打電話到家裡,想來是要告訴我這事。”
肖母沒接話,而是她說:“之前我聽大院裡有人說嘴,說有個少年長得和咱家老大很像,我記得我當日回家就把這件事說給你聽,結果你讓我別聽風就是雨,還說我喜歡七想八想,現在倒好,哪裡是我多想,明明人家說的就是事實。”
肖父沉聲說:“你覺得老大和馮家丫頭的事傳出去好聽?覺得那孩子的身世弄得人盡皆知,於老大、於咱家,於那孩子有好處?”
聞言,肖母一時間語塞。
“馮家丫頭做事不地道,她對不起她第一任丈夫,可人家男同志在知曉事情真相後,並沒有遷怒孩子,依舊把那孩子當成是自己的小孩在養,就是人家男同志後來娶的妻子,也是拿那孩子當成是自己孩子教導,從年幼養到現在成年,可見人家是真心對孩子好。
所以,我在聽說了那孩子的事情後,與老大統一意見,想着不把這件事告訴你,免得你揹着我們衝動行事,把一切搞得一團亂。”
肖父神色認真:“你知道那孩子的養父母是做什麼的嗎?人家一個是科研工作者,一個是國家知名運動員,且是數年前的全國滿分高考狀元,如今還是水木大學的教授,夫妻二人膝下共有六個小孩,但每個孩子都被教得很好,是他們大院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靜默好一會,肖母說:“就不能把咱家大孫子認回來?”
“老大有答應那孩子,會一直維持現在的關係。”
肖瑾前兩天來看望肖父肖母,在與肖父單獨聊天時,把他和明睿在醫院病房的對話告訴了肖父,當時,肖父聽了並未說什麼。
“什麼關係?”
肖母擰眉,一臉不解。
肖父:“那孩子的意思是,老大在他面前,這輩子都只是‘肖叔叔’,也在間接告訴咱們,他不會和肖家認親。”
肖母訝異:“孩子知道了?”
肖父點頭:“嗯。”
肖母疑惑:“他養父母爲什麼沒瞞着?”
“有些事不是相瞞就能瞞住的,何況那孩子很聰明,以及和老大一家同住一個大院,低頭不見擡頭見,就那孩子和老大的長相,你覺得他猜不出些什麼嗎?”
“不和咱們相認,看來這是被他養父母養熟了!”
“你說的這叫什麼話?”
肖父的臉色很是不好看:“咱們嘴上說人家姜同志夫妻是那孩子的養父母,可在孩子自個心裡,姜同志兩口子就是他的親生父母,這不是你口中的養熟了,是人姜同志夫妻真心對孩子好,而孩子能體會到這份真心,自是打心底把姜同志兩口子視作自己的親爸媽。再說,血緣關係真得就很重要嗎?在我看來,根本不算什麼。”
“怎就不重要?有血緣關係,那便是一家人!”
肖母反駁。
“那是你見識少!”
肖父看眼肖母,他說:“有的父母生養好幾個孩子,結果到老兒女一個都靠不住,這又怎麼說?”
肖母:“這隻能怨做父母的,是他們沒教養好子女。”
“你說的在理,但同樣的,作爲養父母,把不是自己血脈的孩子用心教養成人,子女自然離自己的養父母親近,不會去追尋所謂的血脈親情。總之,事情我現在和你說得很清楚,你不想把一切搞得一團亂,就維持現狀,不要去做多餘的事。”
“咱家大孫子可是全國高考狀元!”
“別一口一個咱家大孫子!再說,人孩子是高考狀元,與咱們有半點關係?”
“……”
“除過血緣,你爲那孩子做過什麼?是關心過穿衣吃飯,還是關心過他的教育,亦或是在他生病時,受欺負時,作爲親人守在身邊,去幫孩子出過頭?”
“咱們早前不是不知道那孩子的存在嘛!”
“不要給自己找藉口。不管是你我,又或是老大,都沒對那孩子付出過什麼,就不要想着在今天去人孩子面前說些有的沒的,我們能做的,且惟一能做的,是不給他帶去麻煩。”
“行行行,你別說教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明明是自家孫子,卻不能相認,肖母覺得心裡憋屈,但他同時很清楚——肖父說的在理。
晃眼過去多日,明睿收到北外的錄取通知書,緊跟着就到了姜黎給明睿設宴慶祝的前一天。
“我不能去嗎?”
肖瑾下班來到肖父肖母居住的大院,此刻,他坐在客廳,眉頭微皺,看着坐在他對面的肖父肖母:“爲什麼?”
“那孩子和你是不是長得很像?”
這是肖父的聲音。
“就是眉眼有五六分像,可這有什麼關係?”
肖瑾不解,他說:“明睿知道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姜同志應該也是知道的,而他們一家本和我住同一個大院,日常雖不常見,但見面的次數也不少,旁人看到並沒說什麼閒話,爸,我不明白你心裡有何顧忌!”
“你爸是擔心那孩子和你長得太像,明個你出現在酒店,會引來他人把目光……”
沒等肖母說完,肖瑾開口:“這有什麼?”
很顯然,經過肖母的解釋,肖瑾明白了肖父言語中的意思,他說:“這世上長得像的人可不少,難道就因爲長得像,便說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存在血緣關係?”
肖父沉默,須臾後,說:“是我想多了,既然你明個要去,可有想過隨多少禮金?”
肖瑾:“明面上一百,但我會另外給個紅包。”
“咱們也另準備個紅包?”
肖母看向肖父。 “就這麼辦。”
肖父點頭。
同一時間,馮家。
“人家沒通知咱們,這要是去了……會不會不太好?”
馮魏是被馮老爺子打電話叫過來的,這會兒兩父子在書房,馮老爺子說出明睿考上大學,且是全國高考狀元一事,接着道出姜黎在酒店設宴給明睿慶祝,要求馮魏明個隨他前往酒店向姜黎道喜。
然,馮魏覺得沒收到邀請就出現,面子上有點過不去,且不怎麼合適。
“你是在乎你的面子?”
馮老爺子直視着馮魏的眼睛:“我這個老子都不在意,你在意個什麼勁?況且,誰知道咱們沒有受邀?你別忘了,不管怎麼說,馮家都是那孩子的外家!”
“可咱們十多年來都沒和人來往,也沒怎麼關心過人家孩子,這猛不丁出現在人家的慶祝宴上,勢必得被人說閒話!”
馮魏說出他的顧忌。
“被別人說兩句能少二兩肉?”
馮老爺子不以爲然:“就這麼定了,你今晚也別回去了,明中午推我去酒店。”
馮老爺子一錘定音。
“……行吧。”
遲疑片刻,馮魏點頭,接着他問:“不過露露那要不要說一聲?”
“和她說什麼?“
馮老爺子臉色黑沉,掃了眼長子:“還是說你沒事想找事,讓人家明個好好的慶祝宴因你妹妹出岔子?”
“爸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馮魏自覺冤枉,他說:“我只是想着露露到底是那孩子的生母……”
後話尚未道出,就被馮老爺子截斷:“生母又怎樣?她當年做的事,是一個生母該做的?既然她選擇丟下孩子不管,就沒資格再以母親的身份自居。”
馮魏:“……”無話可說。
“一次又一次做出丟人現眼的事,把人家洛晏清同志當冤大頭,她哪來的臉再出現在被她傷害過的男人面前?”
一說起馮露,馮老爺子就來氣,就想打自個的臉,怎就養出這麼個卑鄙無恥的女兒!
“爸!露露做的再不對,她也是您閨女,是我妹妹,作爲家人,我們不能像旁人一樣……”
馮魏的話又一次被馮老爺子打斷:“我說那孽女兩句咋啦?不知檢點,行事不過腦子,隨着性子來,要是早知道她是這德行,當年我就不該要你媽生下她!”
“露露能一而再做錯事,說到底,是咱們沒把她教好。”
聽了馮魏的話,馮老爺子靜靜地看了他片刻,繼而擺手趕人:“行了,你出去吧,我一個人靜會。”
“爸,露露做的那些事都過去了,真沒必要一說到她就提起!”
走到書房門口,馮魏轉頭望向馮老爺子:“這樣你也能少生點氣,對身體沒壞處。”
馮老爺子沒接話,他眼瞼低垂,不知在想什麼。
翌日,中午十一點多。
姜黎設宴的酒店不是隨便選的,好吧,準確些說,是根本就沒選,直接定在自家大酒店。
爲何這麼說?
源於姜黎沒有忘記對於老太太,也就是她這具身體祖母的承諾,在合適的時機,重拾於家酒樓的輝煌。
而隨着改革開放的到來,屬於於家在北城,幾在其他幾個大城市的酒樓相繼回到姜黎手中那刻,姜黎就開始着手改建,以大酒店的形式展露於家菜譜和傳承。
畢竟要與時俱進嘛!
而在姜黎用心操作下,從於家酒樓改建的大酒店,有幸進入全國第一批五星級大酒店之列,且有着極其好的口碑。
“乾爸……你們怎麼過來了?”
酒店門口,姜國安和明睿陪着姜黎正接待來客,忽然間一輛吉普車在行駛過來,並緩緩停下,看到車上下來的人是洛晏清和宋所長,姜黎有些意外,但臉上的笑容一瞬間變得特別明亮。
“今個是睿睿的好日子,我和晏清能不出席?”
宋所長眼裡溢滿笑意,他輕拍拍明睿的肩膀:“好樣的,給你爸媽長臉了!”
明睿在姜黎身旁站着,他只是笑了笑。
“乾爸,你先進去坐,我們還得在這繼續接待來客。”
姜黎說着,看眼姜國安,下一刻,姜國安領着宋所長走進大堂。
“爸。”
明睿這時喚了洛晏清一聲。
“嗯。”
洛晏清做出迴應,而後,他說:“很厲害!”
姜黎笑說:“你爸爸在誇你呢!”
明睿有點不好意思:“我爸在分數出來那日就誇過我。”
“高興吧?”
姜黎問。
明睿明白姜黎的意思,他點頭“嗯”了聲。
被父親誇讚,他自然是高興的。
這時,姜黎把目光挪向洛晏清:“要不你去裡面歇着?”
“不用。”
洛晏清搖頭,他說:“我作爲父親,理應在這陪你們一起接待來客。”
姜黎:“不耽誤你的工作吧?”
洛晏清:“無礙。”
“席爺爺你們來啦,快請進!”
瞧見席老爺子老兩口和席國邦夫妻,及席景御、席宸御從一輛小車上下來,姜黎忙上前招呼。
“我們沒來晚吧?”
席老爺子笑問。
“不晚不晚。”
姜黎笑說,見姜國安走過來,都沒等她開口,姜國安就快走兩步,面帶笑容帶着席老爺子一行前往二樓宴客廳。
因爲已經有不少賓客已到,因此,姜大哥夫妻和姜國勝(姜二哥)兩口子都在樓上幫着姜黎招呼客人。
“你們來了,請進!”
“恭喜!”
肖瑾帶着女兒肖彤和小兒子肖軒,跟着肖父肖母一起過來的。
明睿喚了聲“肖叔叔”,然後,由姜一霖領着肖瑾一行人前往二樓宴客廳。
就在剛纔,姜一鴻、姜一霖和姜一凱、姜一灝從二樓下來,到酒店門口幫忙領客人上二樓。
說起來,二樓有好幾個宴客廳,面積都不小,可擺不少桌酒席。
原本姜黎這次設宴爲明睿慶祝,只和關係走得近的人,及邀請了明睿的各科代課老師來聚聚,誰知,不少人聞訊,都前來道喜。
好在酒店是自家的,後廚備有充足的食材,不用擔心來客過多酒席不夠。
“恭喜!”
這是馮老爺子的聲音,與他同來的不僅有馮魏,還有方素。
姜黎神色自然,微笑着招呼三人。
雖意外馮家會來日,但人家已經出現在面前,就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何況馮家說到底是明睿的外家,姜黎不至於小心眼到不待見馮家來道喜。
給明睿做了介紹,不過,明睿的表情淡淡的,禮貌地和馮老爺子三人打了聲招呼。
他沒有稱呼馮老爺子外公,亦沒有稱呼馮魏大舅,同樣的,沒稱呼方素外婆,只簡單問候聲“你們好”和一句“謝謝”。
“不高興?”
在姜一灝帶馮老爺子三人走後,姜黎見明睿繃着臉,站在她身邊一句話都不說,禁不住問了句。
“沒有。”
明睿搖頭。
洛晏清沒做聲,但他的目光落在了明睿身上。
姜黎:“來者是客,再說,他們不管如何,在血緣上和你是有着一定關係的,何況人家是來給咱們道喜的,你可不能表現得不高興,明白嗎?”
“嗯。”
明睿輕點頭。
“你能明白就好。”
姜黎眼裡流露出欣慰,她說:“日後參加工作,就代表你融入了社會,代表着你將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且有可能要與這些人打交道,如若因爲一點小事就生出情緒,不待見對方,這樣很有可能會給你的工作帶來影響。”
洛晏清:“聽你媽媽的準沒錯。”
明睿:“我有在聽。”
“哎呀!我們來晚了!”
吳月一家是乘坐出租過來的,一看到姜黎,吳月就面露不好意思,她笑說:“都怪我家小苒她爸,明明都準備出門,他卻被鄰居叫着幫了個忙,等忙完,時間就有點緊了!”
姜黎笑說:“一點都不晚!”
“沒來晚就好。”
吳月笑笑,與她愛人齊齊向姜黎和洛晏清道喜,等目光落到明睿身上的時候,吳月說:“小夥子很厲害嘛!”
明睿微笑:“謝謝!”
“謝什麼啊?你是真得很厲害,阿姨誇你可不帶半點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