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和造船廠初創時,只有兩三百名工人,那時候本土近代工業剛剛起步,生產方式和工藝技術落後,勞動條件極其簡陋,又由於購買的機器設備大部分屬於西方國家的淘汰品,技術性能不穩定、勞動保護措施差,工人的安全難以得到有效保障,經常發生工傷事故,
工人被捲進引擎皮帶,被機器碾傷手足、軋去手指的惡性事故時有發生。
因爲創立初期,存在的諸多問題,造船廠在吸引本土移民進入廠區做工時,遭遇到很大抵制,廠區附近地區,剛分到土地不久的遠東移民對機器非常恐懼,他們害怕進入工廠後,會被機器軋死。
當時在遠東移民羣體中,流傳着這樣的話:“進廠的人要被丟進大煙囪裡去”,類似這樣的謠言嚇得好多移民不敢進廠做工。
遠東移民對工業恐懼的觀念短時間內難以改變,而造船廠發展壯大,又需要足夠的工人,因此,在遠東移民羣體中招工受挫後,興和造船廠又努力從其他渠道,增加造船廠工人來源。
1868年至1870年興和造船廠普通工人主要來自兩個渠道。
一是軍隊中被裁撤的老兵,二是本土方面從海外接收的十二歲以上孤兒。
漢國軍隊是一個大熔爐,在裡面服役過的士兵都接受過基本的知識教育、服從性高,易於管理,而一部分學習能力有限或者是錯過了最佳學習年齡的半大孤兒,則因爲思想相比成人更爲單純,可塑性高,所以也有不少人被安排到造船廠做學徒工。
在十九世紀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中期那段時間,興和造船廠和許多國營企業一樣,憑藉着幾臺落後的機器和一羣非專業工人們的付出,艱難得邁出了工業化的第一步。
1875年以後,隨着本土基礎教育的普及,本土百姓和新遷移到本土居住的遠東移民對工業企業的瞭解越來越多,廠區附近百姓對進廠做工的誤解、排斥漸漸消失,願意進廠做工的本土居民數量也越來越多。
1877年,由於造船廠工人數量超過了原有廠區的設計容納制,因此,興和造船廠出資,拿下了廠區西部一片大約1800畝的土地,然後開始在新購買的土地上建造新的廠房和員工宿舍。
荒地拿下第一年,興和造船廠在臨近港口的灘地上興建了6排房屋,共約有300餘間單身宿舍,供1200名工人住宿。
1880年,荒地拿下後第三年,隨着廠區工人來源屬地更趨多樣化,許多工人妻子、孩子也跟着丈夫搬遷到廠區附近居住,1877年拿下的土地使用殆盡,於是,造船廠便與主管部門協商,將造船廠主廠區搬遷到了松江港,而原本留下的廠區,則作爲興和造船廠名下的一個造船產業基地,繼續爲興和造船廠提供各項附屬的技術、產品支持。
擁有中央政府的財政支持,興和造船廠的發展速度越來越快,船廠主產區搬遷至松江港不到十年時間,不僅廠區工人數量突破了3000人,就連廠區附近的荒地,也隨着造船廠的搬遷,發展爲一個新興的工業城鎮。
從各地趕來的工人家屬、孩子,拿着政府提供的身份證明材料,從當地政府手中獲得一塊麪積大致相等的土地,然後,這些工人家屬便在政府規劃的荒地上,和他們的丈夫、鄰居一塊動手,共同建造一座座屬於他們自己的房屋、家園。
荒廢的灘地被利用起來,一排排規劃整齊、樣式相似的中式木屋、磚瓦房出現在廠區附近,然後,西方人難以相信的速度,形成了一個個簡約、有序的居民區。
正如英國泰晤士報記者德克勒描述漢國社會體系發展時所說的那樣“:工人們都
有一定的需要,“爲了滿足這些需要,還須有其他的人,於是手工業者、裁縫、鞋匠、醫生、泥瓦匠、木匠都搬到這裡來了”。
在興和造船廠廠區附近也是如此,
港口西部深入內陸地區七八公里處,出現了四條寬敞的街道,一條叫北厙街(厙是村莊的意思,蘇南地方方言,因爲街道兩旁居住着許多蘇南移民,所以得此名),
一條叫新厝街(閩南方言,表示居住地)、一條叫羊城街、一條叫新蓉城街。
因爲遷移而來百姓籍貫來源的不同,四條街道被冠上了具備各自特色的地方文化名稱。
而在街道上,不同類型的行業,也隨着居民數量的增加,像雨後春筍般快速出現在人們的生活中。
興和造船廠附近的街道來往購物的百姓成百上千,即便李明遠在副廠長牛尚周等人陪同下,沒有進入街道中心,目光所及之處,也能夠感受到街道上的熱鬧氣氛。
“陛下,您要不要到街道里面看看?”
興和造船廠副廠長牛尚周走在李明遠左手靠後位置,建議道:“廠區西部四條街區分別屬於松江府名下的安福鎮、宜豐鎮,兩個鎮子再加上四條街道,總人口大約爲7萬人,
聽兩個鎮子裡的地方官員們說,松江府有意將兩個鎮子和四個街道合併爲一個縣,縣治就放在距離廠區四五里路程的新厝街道。
您往東面看,就是前面懸掛”漢”字國旗的那條街道,廠屬小學堂也在新厝街道上。”
“晚上還有事務要處理,今天我們站在街道外面隨意看看,就不到街道里面去了。”
李明遠望着夕陽下一杆迎風飄揚的旗幟,開口道:“這兩天在船廠廠區周邊視察,看到廠區裡面也有不少年齡不到十歲的孤兒,他們和船廠工人家庭的孩子一同在小學堂裡學習,你們船廠管理層平時要與地方學校加強溝通,重視廠屬孤兒的就讀問題,在生活和學習方面,要多給予他們一些關心和愛護。”
“陛下放心,在廠區生活的幼童孤兒都有專門人員看護、教導,船廠管理層每隔一段時間,也會抽查、監督廠區孤兒的生活狀況,雖然船廠方面不能完全替代他們父母的角色,但是在生活、學習等各個方面,我們也會盡最大的努力,幫助他們獲得與正常孩子一樣的機會。”
“你們做的不錯。”李明遠停下腳步。認真道:“遠東地區每年輸入的移民中,有數萬名是失去父母的孤兒,他們的撫養、教育問題需要政府各行政機構和國營企業共同合作,才能得到妥善解決,所以,你們身上的擔子不輕,今後也要繼續保持當前這種盡職、努力的狀態。”
“是,陛下。”
牛尚周點頭應答。
“提高新型遠洋輪船建造能力的事,你們準備得怎麼樣了?”
即將結束今天的視察工作時,李明遠忽然問道。
“啓稟陛下,經過和遠洋航運公司溝通交流,我們初步確定了一個應對方案。”
牛尚週迴答道:“
民營造船廠方面,兩家國營造船廠初步選定了四家協同合作企業,
一是張老先生名下的南太平洋遠洋航運公司,南太平洋遠洋航運公司擁有兩2個5000噸級民用船塢,4個3000噸級民用船塢,附屬工業企業71家,經營範圍包含遠洋移民運輸,商品轉運、銷售,內河航運等二十餘個行業,
產業工人將近2000人,無論是綜合技術實力還是經濟實力,都位居民營航運公司首位。
其次是盛昌航運公司,盛昌航運公司以遠東移民商人孫英德爲代表,由發昌、大昌、順昌等32家本土民營航運公司共同出資成立,1886年註冊,初始註冊資金920萬漢元(摺合庫平銀約500萬兩)。
名下擁有5000噸船塢2座。3000噸船塢5座,船廠基地2座。產業工人1100人。
其三是慶華輪船公司,
慶華輪船公司由閩南移民商人邱忠波主導成立,1887年9月成立,註冊資金780萬漢元(摺合庫平銀430萬兩),名下有一家5000噸級民用船塢,3家3000噸級民用船塢,本土產業工人840人。
不過慶華輪船公司創辦人邱忠波早年是閩南航運業巨頭,其家族自從1884年移民本土後,他把閩南至泰國、東印度羣島、馬來羣島等地區的航運經營權轉交給了閩南商幫名下的寶遠航運公司。
慶華輪船公司雖然在本土航運業默默無聞,但是在南洋地區航運方面,慶華輪船公司佔有的航運市場份額卻要超過盛昌航運公司。
除去前面三家,我們和遠洋航運公司選定的最後一家預定合作民營企業是泰昌航運公司,
泰昌航運公司註冊資本最低,1884年公司註冊時,總資本只有182萬漢元(摺合庫平銀100萬兩。)
佔大頭的是何秉桓和廖竹賓,兩人分別投了60萬兩銀子和15萬兩銀子(有5萬是何家借給他的),
不過,泰昌航運公司雖然註冊資本在四家中最低,但是發展速度卻很快,
1884年9月,航運公司初成立時,名下只有7艘買來的二手輪船,以及100多名跟隨何秉桓從美返回的華人夥計,而四年多時間過去,在何秉桓以及擁有留洋背景的廖竹賓兩人攜手經營下,泰昌航運公司名下的員工數量增加至400餘人,公司總資產增長了近三點五倍。
和前面三家航運公司相比,雖然泰昌航運公司總資產和規模都最小,但是發展前景很可觀。所以,我們便把它也列在了合作企業的考察名單裡。”
“民營航運公司的選擇要綜合多個方面的考慮,不能僅僅以公司資產、規模作爲考量條件,公司發展潛力也是一個重要的考量標準。”
李明遠點頭認同了牛尚周的篩選標準,然後繼續道:“除去幫扶民營航運企業,你們兩家國營企業準備怎麼提高輪船建造速度?”
“我們兩家造船廠準備各增加一座8000噸級民用船塢,而且因爲輪船建造任務加重,我們兩家也準備共同出資,再向法國定製2臺3000噸水壓機,一臺模鍛機,,一臺自由鍛造機,用來鍛造建造輪船需要的鋼鐵、龍骨。”
“3000噸水壓機勉強夠用,再定製2臺水壓機也很有必要。”
李明遠移動了一下身子,開口道:“法國克魯索公司1877年研製的100噸級蒸汽錘是一項很不錯的技術,你們兩家公司在與法國人商討貿易合作前,不妨試探性提出購買克魯索公司專利使用權的方案,看看法國人的反應,如果法國人同意,便立刻買下來,如果他們擡高要價不同意,也別表現出太過執着的意圖,先和法國拖個一兩年時間,看看之後法國人會不會鬆口。”
“西方國家中,掌握千噸級以上水壓機建造技術能力的國家只有英法德三國,如果法國人不同意,我們是不是可以選擇英國、德國作爲合作對象?”
“水壓機是工業利器,如果法國人不願意賣給我們,英國人和德國人大概率也不會賣給我們,而且英法德三國中,法國的水壓機技術最成熟,如果有可能,還是優先購買法國人的技術專利使用權。”
“我明白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