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沒有水跟食物，人類最多活一週，在末世，空氣本身就太遭，普通人是活不過一週的，而讓凌子桐納悶的是，管奕已經三四天沒吃喝了，但是看她剛纔一臉猙獰，凌子桐就知道這管奕還能撐好幾天。
所以，他們這頓午飯仍舊沒有管奕的份。
放下碗筷，凌子桐端了一杯水過去，管奕被鎖在門口，她軟在地上，而不遠處，小花跟金毛它們早已吃完了東西，正虎視眈眈地瞪着管奕。
開始凌子桐還有些納悶，走的近了，在看到管奕的動作時，她黑曜石一般水波盪漾的眸子定格，凌子桐看到了什麼？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水杯，再轉向管奕。
此時管奕低頭，大口大口地吸允着手腕上的血，即便知道凌子桐就在她面前，管奕仍舊沒有停下吸允的動作，那狠狠吞嚥的模樣幾乎要讓凌子桐以爲這是人間美味。
血腥味刺激了凌子桐，也讓一旁的小花跟金毛它們有些躁動。
嗷嗚——
小花低聲嗚咽。
爪子在地面上不停地划動，在大理石地板上帶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響。
“小花。”耳朵太過靈敏，好的跟不好的都會放大，這種讓人雞皮疙瘩起滿身的噪音實在是讓凌子桐喜歡不起來。
嗚嗚——
小花停下動作，爪子改爲不停地撓耳朵，實在焦躁。
“乖，跟金毛小黑去玩吧。”凌子桐從空間找出一個玩具球，是當初凌宅時小花最喜歡的玩具。
耳朵猛然豎直，小花後腿一蹬，身體騰空，胖碩的身體竟然還能越是一米多高，一口咬住玩具球，小花尾巴毫無規律地晃動。
幾乎要扭起來。
“金毛，小黑，你們可以過去一起。”
這院子不算大，不過放這三隻撒潑還是足夠的。
三隻離開後，這方只剩下凌子桐跟管奕。
這會兒管奕終於停下了動作，她斜着眼掃向凌子桐，以及她手中的水杯，嘴角牽出諷刺的笑：“倒是該多謝了。”
“那倒不必，我看你也不需要了。”在管奕的一陣變臉中，凌子桐將水杯湊近管奕面前，手慢慢傾斜，杯中剔透的清水就這麼一滴滴傾落，落在管奕的褲腳，地上，很快捲起一陣泥濘。
管奕呼吸一陣陣急促，即便臉上再淡定，可她心裡終究清楚，血液根本解決不了她的缺水問題，如果沒水的補給，她撐不了幾天的。
不過骨子裡的驕傲卻又容不得管奕向凌子桐求饒低頭。
“凌子桐，你真是夠狠。”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冷哼，管奕有氣無力地說：“對比我，我甘拜下風。”
“那是自然。”倒掉最後一滴水，凌子桐將玻璃杯放在一邊，自己盤腿坐下，大有要跟管奕好好聊聊的架勢，她說：“你可別拿上輩子的自己跟我比，那會兒我原本就是無辜的，只不過比被人早一些時候有了異能，可我沒做過壞事，我又憑什麼要遭受你的折磨？是啊，你沒短了我的吃喝，可是那一天一次，甚至好幾次的各種檢查，輕的各種注射透視，種的電擊還有解剖，管奕，你要真本事，你別用別人做試驗品呀，你拿自己來實驗，想必在接受各類檢測時，你自己的反應最真實，也最可靠。”
不知爲何，大約也是知道她跟管奕之間的恩怨已經到了盡頭，凌子桐心情反倒是平靜下來了，她竟然能跟管奕心平氣和的說話。
想到這，凌子桐笑了出來。
而管奕也恰有凌子桐的感覺：“凌子桐，說實話，上輩子，哪怕是這輩子去找你之前，我都沒把你放在心上，你壓根不是我的對手，可是這人哪，最怕的就是輕敵，陰溝裡翻船這事比比皆是，我也是太高估自己了。”
被比喻成陰溝，凌子桐有些不高興，卻也沒打斷管奕的話。
“我知道，最遲明天，我們兩就必須有一個結局。”頓了片刻，管奕說：“但是不管我死，還是你亡。”
說到這裡，管奕又苦笑一下，“我死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凌子桐，我不是好人，但是我是真的想消滅喪屍，還原我們原本的世界，明天我死的話，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說說看。”
“留在基地，繼續我的研究，你比我聰明，而且你哥哥能力更是我平生所見的第一人，雖然我們是敵人，可平心而論，如果這件事交給你，我相信你們會比我更早研究出成果來的，好換世界一個安寧。”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拋開自己那些極端的行爲，追根究底，管奕也不過想戰勝喪屍。
“呵——”凌子桐卻笑了。
管奕聽不出她笑聲裡的具體意思。
“管奕，別說的那麼冠冕堂皇，你爲的不是倖存者，不是人類，你只是爲了自己。”凌子桐毫不留情地揭穿管奕的心思。
“你這麼做只是爲了要向世人證明你的強悍，你一個人可以拯救整個世界，你要的是別人的尊敬，以及站在世界最頂端所帶來的一切好處。”對管奕，凌子桐早已經看透了。
管奕呼吸停頓了幾秒。
“那會兒我都死了，這還跟我有什麼關係？”管奕白着臉問。
“但是比別忘了這研究所的名字。”凌子桐提醒了一句：“還有你父親的威望。”
那位管首長可是s市那位胖子拍馬也及不上的。
凌子桐可以斷定，即便到最後是她跟哥哥最後得出什麼對付喪屍的辦法，這位管首長也一定會想辦法將功勞搶過去，給他自己跟他的女兒。
對於s市那位，她尚且可以處理，可是管首長既然能在京都基地站穩腳跟，凌子桐自然是知道他的手段的，她跟哥哥區區幾個人，對上管首長無疑是雞蛋碰石頭，凌子桐是不可能拿凌家人的命來博那些虛名。
這研究所是用管奕的名字命名的，多年後，大家能記住的大概只是管奕這個名字。
她凌子桐可不蠢。
“凌子桐，你可真夠自私的。”管奕自然不會承認凌子桐說的都是對的，凌子桐對她的瞭解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雖然早已經知曉，可這一刻，她還是忍不住恐懼。
恐怕她連那十分之一活命的機會都沒有了。
話都已經說開了，凌子桐懶得再看管奕道貌岸然，管奕也沒法面對將自己剖析的徹底的凌子桐。
場面一陣靜謐。
凌子桐起身，拿過杯子，臨走之前，扔過去一瓶水。
離開挺遠，她恍惚聽到管奕低若蚊蚋的聲音：“謝謝。”
走了沒多遠，凌子桐迎了上來，他看着自家寶貝心情不是太好的模樣，有些詫異：“怎麼了？”
“哥哥，明明我該恨管奕的，我都想好了，到達京都時，我一定要好好折磨她一番，將之前用在我身上的所有一一在她身上用一遍，可是真到了這邊，我卻沒那種迫切的想法了，我甚至覺得這一切都特別無聊，管奕已經是我的階下囚，我再怎麼折磨，她終究會一死，既然結局都一樣，我又何必計較？”臉在凌子拓胸口蹭了蹭，凌子桐悶聲將心下不爲人知的感覺悉數告知自己最親近的人。
“傻丫頭——”凌子拓捧着她的臉，親了親她的額頭，說道：“那是因爲桐桐心裡有愛的，恨人也是要感情的，同樣也浪費精力，哥哥知道桐桐此刻開始，是徹底放開了。”
放開前世的諸多因果。
“可能是。”凌子桐沒反駁，不過心情顯然好了些：“現在我的心裡可都是滿滿的愛，對哥哥，對其他人。”
“嗯。”將人再次抱住，凌子拓笑了笑。
接下來整個下午的時間，凌家人都呆在院子裡，整個院子安靜的像是不曾有人住進來一樣。
直到夜幕降臨，區隊長才敲響了門。
“讓你們久等了，這些是食堂通用的飯票。”區隊長看了一圈凌家這麼多口人，表情略有些尷尬：“這大概夠幾位吃兩餐的。”
至於兩餐過後，區隊長也是無能爲力，畢竟凌家人真不少。
“多謝區隊長。”凌三接過飯票，對區隊長感激一笑，之後從房間角落裡提了一個方便袋，說：“這是謝意，還希望區隊長不嫌棄。”
方便袋是黑色的，區隊長不清楚裡面是什麼東西，想到凌家人人多，物資少，應當是聽拮据的，區隊長本能地拒絕：“不用了，這些你們自己留着，這在基地啊，沒有物資是寸步難行。”
這就跟末世前的錢一樣。
“區隊長放心，我們還有，這是爲之前，以及——以後的事感謝區隊長的，還請區隊長千萬別推辭，否則，我們就真的沒臉在這邊住下去了。”凌三真心誠意地說。
區隊長卻誤會了凌三的意思，他以爲凌家人以後還有什麼忙是需要他幫的，恐怕自己不收，人家也不好意思再開口，想了想，區隊長還是接過了塑料袋，他說：“這真是，哎，我沒幫什麼忙，卻還讓你們破費，實在是不好意思。”
“區隊長說笑了。”凌三鬆口氣，後問：“不知道區隊長能不能給我們一張基地的地圖，這地方太大，我們初來，怕有什麼不明白，或者我們不能去的地方，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基地大了，自然有很多一般倖存者不能靠近之處，凌三這要求也合情合理。
區隊長沒有任何懷疑，他一拍腦門，說：“我倒是忘了，我那裡正好有一張，我這就去給你們找來。”
“多謝。”
“你們太客氣了。”區隊長小跑着離開。
看着區隊長離開的背影，凌家人紛紛搖頭。
他們這一路要說愧疚，恐怕就是這位區隊長了。
他們接下來要做的是勢必會在京都基地引起軒然大波，而他們是區隊長帶進來的，基地到時出事，這區隊長自然得負一些責任。
對這麼一個無辜的人，凌子桐還真是狠不下心來。
“桐桐，你必須要做到取捨。”
哥哥的話在理，說到底，凌子桐也不過是感嘆一下，論起來，這人的分量怎麼也不可能跟她此次行動想比。
“哥哥，我明白。”
除開凌子桐，那幾個大男人倒是沒有一點愧疚不安，也是，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得做過壞事，區隊長這件他們壓根不放在心上。
在凌子桐心情還沒完全平復時，門再被敲響。
客廳一陣安靜，沒人要出去。
區隊長離開還不到十分鐘，不可能這麼早回來。
扣扣扣——
敲門聲有些猶豫。
凌子拓的視線落在凌三身上。
收到指示，凌三往門口走去。
打開門，在看到外面的人時，凌三一臉疑惑。
“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凌三問。
門口站着兩男一女，聽到凌三的話，他們有些侷促，伸長了脖子往裡看，在瞧見客廳內的凌子桐時，其中一個男人這纔開口：“沒找錯，我們找那位姑娘，她救過我們。”
凌三似乎也有些印象。
他讓開，讓三人進門。
客廳內的人已經聽到了動靜。
凌子拓仍舊坐在房間內唯一一張單人沙發上，凌子桐站在他沙發旁，凌一養傷，凌二，肖承跟樑淮自然各自已經找個地方休息，剩下的都齊齊望向門外。
那三人顯然沒想到會一下子見到這麼多人，一時有些懵了，還是那女人先反應過來，她走上前，朝凌子桐笑道：“姑娘，你還記得我們嗎？”
凌子桐歪着頭，記憶有些模糊。
這也實在不怪她，她記憶先前出了些問題，除了哥哥，連凌家其他人過去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更何況是這些陌生人。
見凌子桐沒有絲毫印象，女人笑容有些淡，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說：“就在幾天前，我們被喪屍攻擊，車子裡沒了油，你姑娘給了我們食物，還有汽油，我們才能安全到了這基地，剛纔我們聽人議論，說是基地來了一個車隊，我就想過來看看，是不是姑娘，看來我們是來對了，果然是你們，我是來感謝你們的。”
到了這時，凌子桐還是沒記起來的，不過這女人既然提到感謝，凌子桐總算是來個精神，她眼睛落在女人身後的兩個男人手中。
這兩個男人手中分別提着一個小包袱。
對她來說，這些人是陌生的，但是物資她卻一點也不陌生。
凌子桐這滿眼放光的目光並不帶着貪婪，所以，那女人並沒覺得不適應，她解釋道：“說來也是巧，後來我們路過一個村子，還收集了一些糧食跟衣物，到了這基地，這裡政策還好，他們兩這又有個異能，我們三人吃喝不愁。”
“你們的大恩大德我們始終不忘，現在諸位也來個基地，這些東西雖然不貴重，但是還希望姑娘能收下，這是我們的心意。”凌子桐的眼睛幾乎黏在那包裹上，在聽到這包裹裡還有衣物，她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
凌子桐的動作並沒掩飾，這女人只覺得凌子桐可愛的緊，所以，凌子桐即便失望，她還是忍不住帶笑地說。
“如果有吃的，我們就收下，衣服什麼的，我們不要。”果然，凌子桐已經看出了哪一包是糧食，她指着那包裹說。
她空間的衣服多的是，之前約定不能用空間的糧食，可沒說不能穿裡面的衣服。
再說，這女人包裹裡的都是別人穿過的舊衣服，她纔不要，她也不可能讓哥哥跟凌家其他人穿。
從上次的接觸中，這女人就知道凌子桐的說一不二，她也沒再多說，只拿過那一包糧食，雙手送到凌子桐跟前，“還希望姑娘能收下。”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已經迫不及待地抓過包袱，凌子桐還裝模作樣地客氣了一番。
這種貪糧食的模樣實在讓人忍俊不禁，除了凌子拓，其他人都沒忍住，低頭悶笑。
白了他們一眼，凌子桐哼了一聲：“笑什麼笑，有本事你們別吃晚飯了。”
還是凌三先忍住了，他上前：“小姐，我替你拿着吧。”
傲嬌地一仰頭，凌子桐眼睛一瞪，說：“這還差不多。”
基地外面一陣荒涼死寂，即便是基地裡面，尤其是在普通倖存者居住區，幾乎所有人都是麻木不仁的，他們已經忘記笑是什麼感覺了，這些人每天都在爲第二天是否能活下去犯愁，在踏進凌家這羣人當中，三人不是第一次感覺到輕鬆。
沒錯，是輕鬆。
置身在凌家人當中，他們幾乎都要忘記了此刻是他們是身處末世的。
即便再羨慕，他們始終不是人家一員，而且凌家人似乎都忘記他們了，這三人送完東西后，也實在沒什麼話說，那女人最後笑道：“既然諸位已經到了基地，我們就能常見着了，今天我們就先回去了，有空再來，姑娘可可以找我聊天。”
“好的。”人家有善意，凌子桐也不能推拒。
在三人轉身離開的時候，凌子桐突然開口問：“你們——在這基地還好吧？”
三人一愣，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女人還是回答：“我們很好。”
“嗯，那還好，那麼，就再見了。”凌子桐認真地對三人說。
就在剛纔，凌子桐心裡有個決定，如果這三人在基地生存有問題，或者他們臨走時可以帶上三人，倒不是因爲這三人有多厲害，而是因爲這三人給她的感覺很好。
很平和。
末世恰需要這樣。
不過既然人家生活很好，她也不便打亂別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