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府
向遠在屋裡坐着,腳上搭着一個小枕頭狀的東西,裡面是縫進去的中藥,治療腳腕的。他手裡拿着手機,猶豫要不要打給葉霓。他自然是想見葉霓的,可是又覺得沒臉聯繫她。現在她的人從村裡撤走了,他發現,以後她要是不來,他們可能就一直沒有交集了。
這可不行。
還沒想完,外面傳來腳步聲,門哐噹一聲被推開,向晨跑了進來,“村子裡鬧起來了!”他神色慌張,好像出了大事。
向遠不由緊張道,“什麼鬧起來了?!”那藥包掉在了地上。
“還不是爲錢的事情,聽說就算徵地也沒有租出去的錢多,很多人就不願意了,在和隊上鬧!”向晨說。
向遠一聽,奇怪了,“他們怎麼知道這件事?”略一思量反應過來,“你出去胡說了?那天就你在。”
“什麼胡說,我是實事求是!”向晨說,“何況我就給我媽說了,我不說,你媽也會給我媽說,你媽不給我媽說,也得給我爸說,誰讓咱們是親戚。”
向遠不管那麼多,掙扎着起來,“都是誰在鬧事?”
“都在鬧!”向晨忙扶住他。
向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都在鬧?什麼叫都在鬧?說清楚點?”
向晨被抓的手腕疼,忙說,“還用說?沒租出去地的,兩年沒錢拿了,現在知道等到最好也就那麼一點錢,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拿到,肯定鬧對吧。那些已經租地出去的,知道徵地賠償那麼點,他們早就算好了,明年小霓的公司又能給他們多少錢,我聽向發說,本來他媽答應明年拿到錢,給他五十萬做生意,現在打了水漂。”
向晨不敢耽誤,連忙和他去。卻剛走到門口,就遇上了他母親,被攔了下來,“別去,現在這事不解決,以後還得出大事!”
“媽——”
“聽話。”向媽媽把他往屋裡推,“咱們農村人和城裡人不一樣,他們的土地是國家的,咱們的地是集體所有的。昨晚你爸告訴我,咱們村才劃到市裡面沒多久,改造還在以後。這次只不過是耕地,以後要是咱們村的建設用地,怎麼辦?”
向遠聽不懂了,“建設用地怎麼了?”
向媽媽把他往家裡推,“咱們村要賣地,還是得大家投票說了算。這事你爸夾在中間兩邊爲難,一邊是村子裡的壓力,一邊是上面的壓力。你就別管了,你一去,你爸擔心你,不定出什麼事。”
向晨也幫口道,“咱們村都姓向,他們也不會把我叔咋樣,我叫你是去看個熱鬧。”
向遠被扶着在沙發上坐下,他媽媽又撿起來那藥包,給他放在腳腕上,“這事你爸心裡有數。”說完她對向遠使了個眼色。
向遠疑惑起來,那眼神,怎麼看都像,好像這“鬧事”還是他爸想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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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上
女記者站在鏡頭前說着,“城中村,特別是四府這個新的城中村,一直沒有完成城中村改造,所以城市規劃中,一直不敢把四府這塊具體規劃。這裡並不像一般的城中村那樣,村民都在自己的宅基地上建高樓,我們可以看到,這村子還保留着一般農村的整體格局。而且……他們的房子也蓋的很漂亮。”
“這是有錢的。我們沒錢的在這!”鏡頭循聲對準一個村民,那村民繼續說,“村子後面的房你們去看,和這裡沒辦法比。這一排靠近村口,那時候隊上給他們補了些錢,讓把房蓋好看,說是我們村的門面。後來隊上也答應,後面蓋房的,隊上也給錢。可是後來隊上就沒錢了!”
“但聽聞,你們之前隊上又撥了一筆款子是嗎?”
另一個人擠過來說,“是隊上把地租出去了,那塊地,兩年前政府說要徵地,後來又不要了,扔在那裡,地都荒了,現在好不容易租出去。可是剛一租出去。政府又說要徵地。”
旁邊一個抱孩子的婦女說,“聽說其他地方有這樣的事情,就是特意令土地閒置,然後等着這地荒廢兩年之後,壓徵地的地價,政府不是按前三年的收成給補償嗎?這樣還有啥收成……”
記者說,“那大家是準備上訪嗎?”
另幾個義憤填膺的村民也擠到鏡頭前,“我們不上訪,我們準備找鄭書記去,他原來管我們,現在雖然調走了,可是這是他遺留的問題!他不能只顧自己升官發財!”
超大的辦公室裡
莊殊聽到這裡,氣的一下砸了遙控器,遙控器在牆上摔了個四分五裂。嚇壞了旁邊的助理。
電話響,他拿起一看號碼,穩了穩心神接了電話,就聽對面人說,“這件事沒辦法管了,我剛剛接到通知讓我休假。”
莊殊神色一下變了,“會有影響嗎?”
對面人說,“不會,我告訴他們,我是聽說有人要用耕地蓋別墅,所以打電話過去提醒四府一下,這樣違章的東西,將來還是要被拆除的。至於徵地,城中村改造勢在必行,只是現在還沒有開始而已。”
莊殊說,“那就好!——那爲什麼還要你放假。”
“不知道這幫村民怎麼想的……”對面人重重嘆了口氣,“他們竟然找到以前調走的書記那裡,他現在正面臨高升,四府又鬧的那麼大,作爲他的遺留問題,他也推脫不過。所以他特別打電話給我們書記,囑咐我們這邊一定要尊重城中村村民的意願。你也知道他的後臺……”
莊殊覺得渾身血液都凍住了。
對面人繼續道,“……鑑於這種情況,我們暫時就別再聯繫了,四府的地,你自己想辦法吧。我給你透個底,上面有了明確指示,以後就算市政府要規劃,除非是爲了公共利益,才能強制性執行。如果做商業用途,還是得村民集體同意才行。那塊沒有徵的地,你要真的想要,還是早點下手!”
莊殊狠狠捏着電話,從牙縫擠出一句,“我知道,謝謝您,您多保重。”
對方掛了電話,莊殊只覺得滿腔怒火,憋的他心口發疼。這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所謂發展,都是有計劃的,他們公司有三年計劃,五年計劃。以四府那又亂又野蠻的地方,政府短期內根本不會理。但城市要發展,四府地大人少……他原本想的好好的,等這邊的地拿到之後,將來政府徵收四府的地時,他們有人,自然可以再拿那邊的地,可現在安排了兩年,沒人知道的事情,竟然被這一下掀了自己的底牌!
旁邊的助理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生氣,小聲說,“那耕地就算到手,到時候轉建設用地也很麻煩。但四府本身的建設用地也不少。”
莊殊看向他,陰沉着語氣說,“建設用地的價你又不是不知道?”
助理被他陰鬱的目光震懾,低聲道,“莊先生,有件事很奇怪,就是四府主要鬧事的村民,都是那些已經分到錢的,這是爲什麼?”
“還能是爲什麼?”莊殊心煩意亂,“之前拿了一大筆錢,後面沒收到的錢他們也當是自己的,已經裝進口袋裡,貪心的刁民!”
助理這下明白了,既然政府徵地他們也拿不到這麼多錢。當然乾脆鬧起來。他們不鬧,那邊不開工,他們哪裡有錢拿!
但怎麼會這麼巧,他問道,“會不會是有人故意煽動的?”
莊殊想了想,“當然也有可能,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利益。”
人爲財死,擋人財路者,也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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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餐廳裡
葉霓滿面笑容,面前的頭盤裡,帶子,蘆筍,上面撒着烤到滋滋冒油的培根,她點了點旁邊的汁,嚐了一口說,“小加,這個汁你知道怎麼做的嗎?”
葉嘉吃了一口,“挺好吃的,有姜。”
“姜,香菜,美乃滋,和一點點橄欖油。你愛吃嗎?愛吃回去我教你做。”葉霓笑的甜甜的。
葉嘉看向她,葉霓今天穿着件紅衣服,襯得她容光煥發,但他很認真地搖頭,“你教我,還不是想我做給你吃。”
葉霓立刻笑得更開心,“我們是一家人嘛,口味應該一致。”
葉嘉笑着搖頭,堅決不上當,隨即他又靠近葉霓低聲說,“不過我們已經連着來了快一週,每天都在一個地方吃晚餐,你到底要幹什麼?”
葉霓說,“上次我總結經驗教訓,送上門的吃虧。這次,我要等人來找我,跟我合作!”
“你又知道一定會有人找你?”
“四府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上面下了正式通知,暫時不會徵地,就算以後徵地,也只會和村民協商。決定權還是在四府村,這消息意味着什麼,你不會不知道。”
“意味着你拿回地,可以自己蓋了。”葉嘉拿起杯子,碰了下葉霓的,“恭喜你!”
葉霓笑說,“不止呢,這代表,以後除非是修橋鋪路這些事情,如果四府要做其它發展,都不能強行收回我這塊租的地了。”
“那你什麼時候開始再動工。人家村裡催你了嗎?”
葉霓佯裝神色黯然,“沒有資金……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葉嘉一看就知道她在裝,不屑道,“不就是幾千萬嗎?何必這麼迂迴,你要是一定能掙錢,爸爸也會支持你的。那工程不行分三期,還不成嗎?”
“哎呀真可愛呀。”葉霓又差點捏他的臉,“你以爲那麼容易,要是那麼容易,我早自己去了。”
“我看不出有什麼複雜的。”葉嘉說。
葉霓當然不會告訴他,現在他們就算蓋了房子,也會有很多手續上的問題,只有漂亮的樓,如果賣不成,說什麼都是白搭。這個千萬不能說,說了會嚇壞這孩子的。兩兄妹聊着天,吃飯倒也有意思。
吃完飯,倆人興致很好,準備去看場電影,“買單。”葉嘉擡手。
侍應走過來,恭敬地說,“胡先生已經買過了。”
葉嘉茫然道,“哪一個胡先生?”難道又見瑪麗蘇光環,有人看上他妹了……
卻見那侍應生一愣,好像沒想到客人這麼問,“胡先生,我們的大老闆。”
葉嘉心想,大老闆又是哪一位,他看向葉霓,“你認識?”
葉霓讓那侍應下去,搖頭說,“這麼笨,怎麼做我哥哥,這家112cr,不就是胡曉非家開的嗎?難道你沒發現,他們家的制定餐酒,正是我上次品出來的便宜貨。250那支!”
葉二哥呆呆傻傻看着他妹,好一會,他才反應過來,敢於相信這個事實,原來他妹這次又換了招數,玩的是姜太公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