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綁架事件
方行雲離開“今報”,這份報紙是他今年忽發奇想創辦的,幾個月來成績斐然,昨天忽然接到現任大總統、義父高文開的電報,讓他速速回京。他明白,因爲南北雙方在上海談判,現在陷入僵局,目前雙方代表都在上海,義父擔心他會捲進去,所以讓他速回北平避嫌。回去就回去吧,現在父親已經過世,家產也已分清,不用再擔心大哥會暗殺自己了,回去看看妻兒倒也悠閒。料理完報館的事,他忽然想見一個人,一個近來總浮現在他腦海裡的人。
他對司機老李說:“去英秀女中。”
快到學校時,他忽然又有些遲疑,曾聽唐心說每到放學時會有些小混混小男生徘徊在校門口,只爲了和女學生們搭訕幾句。他失笑,自己難道也變成這其中一員了?
隔了一條街,他讓老李把車停下,對他說:“你到學校門口,看到餘小姐請她到這邊來。她認識你的。”
老李去了有大半個小時,方行雲等得有些不耐煩,正準備下車去看看,就見老李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少爺,出大事了,餘小姐讓人綁了。”
原來老李去等餘真真,久久不見人影,忽見真真從學校旁邊的小書店裡出來,拐進一條弄堂,他忙追上去,誰知剛到弄堂口,就見兩個人扛着一個女孩正往弄堂的另一端跑,那女孩的衣着打扮正是餘真真,他大喊的追上去,那兩人一見有人追來跑得更快了,弄堂口早有一輛汽車停在那裡,兩人打開車門跳上去,車馬上開走了,他拔腿就追,但那車在前面一拐便沒了蹤影。
方行雲眉頭緊鎖,問道:“車牌號看清了嗎?”
老李道:“沒有,車牌讓泥給擋住了,只知道是一輛黑色的福特。”
“走,到工部局去查一下都有什麼人有黑色福特車,”方行雲又想一想,“等等,我自己去吧,你帶上兩個人,到餘府門前盯稍,不要打擾他們,再調些人到工部局門口等我。”(分隔線)
今天放了學,真真和唐心她們道別後,就進了學校門口的一家小書店,看了會兒書便準備回家了,誰知她剛走進一條弄堂,就感覺有點不對勁,這種感覺是江湖人多年來的本能,一種在刀尖上磨練出的能力。她掉頭準備往回跑,忽然眼前一黑,隨即嘴被堵住,身子被人凌空扛起來,她隱約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和呼喊聲,但隨即便越來越遠,好像已經在車裡,那車開得好快,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不去掙扎,這樣有利於保存體力。
只聽一個安徽腔的人說:“好險,那小子追得真緊,差一點就讓他追上了。”
“再快也沒有俺的車快。”說話的顯然是司機,帶着山東口音。
“可俺看那小子像是道上的,別惹了麻煩,好在咱們蒙了臉。”安徽口音的人聲音中有些膽怯。
“那倒不怕,俺媳婦說了,餘家是做正行生意的。”山東人自信的說。
安徽人又說:“寶子,你看,這小妮子不哭不鬧,好像嚇傻了。”
那叫寶子的說道:“別給嚇死就成了,俺媳婦說了,這小妞心腸歹毒着呢。”
真真側耳聽着他們的對話,心裡想着看來是被綁票了,真是可笑,她前半生不知道策劃和參與過多少次綁票,就連那個號稱中國調料大王的陶查理都讓她綁過,還撕了票,沒想到這次輪到自己,真是應了一覺大師說的“前世因,今世果”,只是那在後面追着的是什麼人,從他們的話裡聽出應是道上的,是偶遇的路人,還是唐心的人去而復返正好看到呢,還有那個叫寶子的,一口一個“俺媳婦”,他媳婦是誰?好像對餘家很熟悉,還說自己心腸歹毒,這次綁票是衝着自己是餘家小姐,還是因爲別的什麼?
道路開始顛簸,似乎已經離開了市區上了土路,真真在心裡默默數秒,從坐上車到上了土路是四十分鐘左右,在土路上又走了二十分鐘,車停了下來,她又被扛了起來,走了大約十分鐘,兩個人終於停下,進了一間屋子,那個叫寶子的和一個人說着話,那個人聲音極低,隱約能聽出是個女人,應該就是寶子的媳婦。
“寶子,你看這妮子也不動彈,是不是快要死了,我聽人說這富貴人家的小姐都嬌着呢。”安徽口音的人喊着。
那個寶子好像也注意到了,大咧咧的說着:“可不是嘛,你看這小妞臉都白了,這富家小姐果真是嬌貴,,阿張,快拿水來。”
緊接着,真真嘴裡堵的東西被人拿下,一隻大碗放到嘴邊,她閉上嘴不肯喝,只聽那寶子說:“求求你啦,大小姐,你就喝兩口吧,俺們只想和你老子要錢,可不想攤上人命官司啊。”
真真湊過嘴去,喝了幾口水,忽聽一個尖銳的女聲喊道:“拿繩子綁上,這小蹄子潑辣着呢,等她緩過勁來就該逃跑了。”
那個寶子嘴裡嘀咕着:“這荒山野嶺的,她一個千金小姐往哪裡跑啊?”不過還是找了麻繩和那個叫阿張的安徽人一起,把真真的手腳捆了起來,嘴上卻沒有再塞住,估計是怕她死掉。
餘真真對那個女人很好奇,可是她除了高聲說了那一句話以外,全部壓低了聲音,真真只是覺得有些耳熟,但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聽到過。
她故意想逗他們多說一些話,這幾個人顯然沒有綁票的經驗,根本就是烏合之衆,只有他們說的越多,自己掌握的線索就越多,逃生的機會也就更大。
“你們綁我沒用的,難道你們不知道我只是個庶出女兒,我家不會給你們多少錢的。”她故意淡淡的說。
只聽那個女人似乎低聲說了幾句話,那個寶子就喊道:“你胡說,我媳婦說了,你雖是小老婆生的,可你家老頭子最疼你。”
真真冷笑道:“可你們也應知道我阿爸最愛面子,你們綁了他的女兒,而不是兒子,這傳出去他的臉就丟盡了,與其把個名聲毀了的女兒贖回去讓人笑話,還不如當我死了呢,你們乾脆把我撕了票送回去,沒準兒我阿爸還能給你們點擡屍錢。”
她早就明白這幾個人只想要錢,不想惹上人命官司。
她這麼一說,那幾個人果然有些慌張,那個阿張也說道:“是啊是啊,俺聽人說有錢人最好面子。”她聽到這三個人湊到另一間屋去商量了,真真聽不清他們說什麼,只聽到好像有爭吵聲傳出來。
真真默不作聲,仔細想着對策,現在看來他們只有三個人,兩男一女,還沒有通知家裡要錢,只要錢還沒有拿到手,那兩個男人不敢把自己怎麼樣,只是那個女人好像不好對付。她心裡發笑:自己居然有一天也讓人綁票,居然還是兩個剛到上海不久的鄉下小子。
她繼續計算着時間,等待着時機,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她知道,拖得越久自己逃生的機率就會越微小.(此處爲本章終結)
備註:工部局:清末外國人在中國設置於租界的相當於一種行使行政權的機構,因與中國的“工部”類似而名“工部局”。1902年上海租界工部局頒發第一張汽車特別臨時照會,按馬車月捐銀錢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