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了幾個月,距離米樂樂離開卞城已經有一年光景。
自從上次去了簡優家,聽到她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他就很少再去了。
一來,不想讓她心裡有壓力,他不結婚,其實不是因爲她,是因爲自己。小優就應該過得幸福快樂,不要因爲他這個外人而感到不安。
二來,經過了幾個月,他的心情已經沉澱下來了,只是尚未弄明白自己的心意。
小優說他或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喜歡上了米樂樂而不自知,這是真的嗎?他到現在還是參透不了這其中的深奧。
第一次審視自己的心,難道他是真的喜歡米樂樂?
最近他想起簡優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倒是想着米樂樂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在街上碰到一個潑辣的女孩,就會想起米樂樂的刁蠻撒潑,高聲質問高偉傑的情景。
開主管會議明明很重要,可他總會分神,不知這一年她到底過的怎麼樣了。
時值冬季,北風呼嘯,寒風凜冽,拉緊身上的外套,想起安巧巧的鮮血染紅了雪地,米樂樂傷心欲絕的面孔。
就是在那一次之後,他和她就經常碰到,難道這就是天定的緣分嗎?
他沒試着去尋找米樂樂,在沒真正弄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前,他是不會輕舉妄動的,就怕到時候會害人害己。
邱杏依舊還是爲兒子着急,“早知道我當時就不讓米樂樂離開卞城了。”
樑耀邦拍拍她的手,“阿詢他自有他的想法,就算你強求,他也不一定會聽你的。”
“其實米樂樂也不是不好,只是家境太差了,她只是一介孤女。”
邱杏眼看着兒子都已經三十了,還是沒有定下來的打算,不管自己給他介紹多少女孩兒,每次相親他都不會失約,可最後都是不歡而散。
她也明白,阿詢是不想讓她傷心,可她看着淡漠的兒子,總是心疼不已。
“其實我也看開了,只要阿詢喜歡的,我都不會反對了。或許當初性格開朗的米樂樂能讓他打開心扉,卻被我逼走了。”
她真的很怕阿詢會一直單身下去,如果他們不在了,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想想都揪心。
“媽,你剛剛說什麼?你逼走了米樂樂?”樑詢推門進來,臉上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邱杏大吃一驚,沒想到兒子這個時候回來,“阿詢,你怎麼早下班了?”
“媽,你剛剛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你真的逼走了米樂樂?到底怎麼回事?”
邱杏給老公投去求助的眼神,她雖然個性強悍,但最怕兒子生氣,尤其是生了這麼個脾氣讓人捉摸不透的兒子。
“我知道米樂樂喜歡你,但是她的身份,我肯定不喜歡的。我找她談話,她很固執,非要再試一次,如果實在得不到你的喜歡,她就自動離開卞城。”
她低垂着頭,第一次感到心虛。以前她太要強,說話不懂轉圜,別人都有點怕她。
“媽,你怎麼能這樣?卞城是她的家,你讓一個孤零零的女孩兒離鄉背井,她怎麼活?”
樑詢此刻只覺得一顆心都繃緊,壓抑得他喘不過氣來。
竟然是因爲這樣,所以米樂樂纔要辭職,纔會搬家?而罪魁禍首就是他!
“我當時要給她五十萬的,她不肯收,我也沒有辦法。”邱杏不敢去看兒子的眼睛。
樑詢緩緩閉上眼睛,強忍着心臟傳來的陣陣疼痛。
這麼說來,她用自己的薪水把錢全部還給他,那她怎麼辦?要離開熟悉的城市到另外的地方去,重新開始沒有那麼容易。
何況還要找房子找工作,錢不夠的話她又該怎麼辦?
這一刻樑詢恨不得殺了自己。如果不是因爲他,米樂樂就不會陷入絕境,更不可能會離開。
當時他不明白自己的心,可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在意米樂樂的,比想象中的還要在乎。
平時偶爾也會想到她,還以爲是被她影響了,也不當一回事。可小優說起樂樂的身世,到現在聽到母親說起,他對米樂樂的心疼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如果不在乎的話,他肯定心無波瀾,不會聽到她被逼離開卞城而憤怒不已。
“媽,以後我的事你能不要干涉嗎?”
“好,媽以後再也不逼你了。”
“媽,樂樂她本來經濟條件就不好,離開了卞城她能去哪兒?還把所有薪水都還給我了。”
樑詢說完就匆匆忙忙的走了,他給穆流雲打了個電話,第一次求他幫忙找米樂樂。
一個星期後,終於有了消息,米樂樂在海港市的一個海邊漁村裡。
樑詢將所有工作都丟開,迫不及待的開車去找人。
“阿詢,這回別再傷樂樂的心了,跟她好好過日子,以前的那些全都過去了。”這是簡優勸告他的話。
他也希望能和樂樂重新開始,如果她肯原諒自己的話。
好不容易纔照着地址找到了米樂樂的住所,樑詢頓時惴惴不安,從來沒有過的緊張。
一年了,不知道米樂樂是不是忘了他,會不會很恨他?
“樂樂,我要去買點東西,你好好休息,別讓自己着涼了。”
聽到樂樂的名字,樑詢一顆心狠狠擰了起來,恨不得闖進去,可又怕會驚擾到她。
安巧巧出了門,樑詢一眼就認出她來了,擋住了她的去路。
巧巧擡頭看着他,一臉驚愕,“樑先生,你怎麼在這兒?”
“樂樂,她在家嗎?”抿了抿脣,樑詢深吸了一口氣。
“在。不過她應該不想見你,你請回吧。她的心情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就別來打擾我們的生活了,好嗎?”巧巧語氣很平靜,並沒有歇斯底里,卻有着濃濃的疏遠。
聽到米樂樂不想見他,原本就猜到了,可還是有點難受。
“一年前是我做錯了,我已經想好了,這次不會再讓她受傷。”
安巧巧沉默了好半晌,“樑詢,你愛樂樂嗎?如果不愛,就別再來傷害她了。樂樂外表很堅強,內心卻很脆弱。”
樑詢不想在安巧巧勉強表現自己的心意,“我會跟她說清楚,你放心,我會給她幸福的。”
他的言下之意,巧巧不是不明白。
“她就在裡面,昨天發燒了,身體不太舒服,你不要刺激她。正好我要出門,你幫我照顧樂樂。”
樑詢接了她給的鑰匙,徑直開了門進去。
環境果然還是很簡陋,一廳一房,廳堂裡擺着幾樣鮮花,看起來是自己採摘的。唯一的房門緊閉着,樑詢聽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明明只是很短的距離,可是在樑詢看來,卻需要鼓起巨大的勇氣。
以前他對米樂樂說的那些話,將這麼可愛的女孩兒逼走了,現在又想取得她的諒解,他真恨自己。
果然人就是不能鐵齒。
擡手敲了敲門,裡頭立即傳來米樂樂虛無縹緲的聲音,“是巧巧嗎?進來吧,門沒鎖。”
樑詢輕輕推了門,就看到米樂樂背對着門側躺,看不到她的表情,他心裡很沒底。
“巧巧,我已經吃過藥了,不用幫我買別的了,我只是頭有點疼。”
樑詢看着那個瘦弱的背影不語,這麼冷的天極易感冒,頭疼就更加難受了。她難道都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嗎?
“巧巧?”米樂樂得不到迴應,立即轉過身來,在看到樑詢的剎那立即閉上眼睛又睜開。
“你怎麼在這兒?”還以爲她是在做夢,可眼前的人依舊在。
樑詢握緊了拳頭,整個人都繃得緊緊的。
“樂樂……”不過是個簡單的名字,可是在舌尖一轉,才發覺竟然如此的想念。
“有事嗎?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米樂樂不想理會他的,可到底還是忍不住想問清楚。
樑詢慢慢朝她走了過去,那專注的眼神讓米樂樂感覺壓力巨大。
“你,你別過來,有話就站在那裡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驚慌,樑詢臉上的表情不像是生氣,應該不是來找她算賬的。
只是那眼底的幽暗,又是怎麼回事?她不認爲自己有那個能力讓他記掛這麼久。
“樂樂,你想我嗎?”樑詢一開口就是這樣一句讓人噴血的話。
米樂樂緊緊抓着牀單,心跳漏了一拍,什麼意思?這人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如果沒事的話就請你出去,我這裡不歡迎你。”
樑詢快步走到她面前,看着那張蒼白的臉,總是出現在夢魘裡的容顏,再也忍不住彎腰將她摟入懷裡。
“你不想我沒關係,樂樂,我很想你。”
米樂樂被這麼一句話炸得頭腦一片空白,根本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加上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彷彿能催人入夢的絲竹,包含了太多的感情。
這樣一句充滿深情的話,真的是在對她說的嗎?
樑詢的懷抱寬厚溫暖,連人帶包子將米樂樂擁在懷裡。
呼吸着屬於她的馨香,狂亂的心跳終於平復下來了。原來米樂樂在不知不覺間,對他的影響已經這麼深了。
“等等,你先放開我,你是什麼意思?”用力推開他,她一臉防備的看着他。
樑詢頓感失落,不過知道不能操之過急,畢竟之前自己對她可是兇狠絕情到了極點。
他一臉愧疚,“樂樂,其實我之前就喜歡你了,只是一直自以爲是的認爲我們兩個不合適,沒有可能。你耀眼得就像一顆璀璨的明珠,我卻黯淡得失去了光澤。不僅僅因爲我們年齡差距大,我怕你受到傷害。”
輕輕挑起她的下顎讓她面對自己,他一臉深情,“樂樂,在你爲了巧巧聲討高偉傑的時候,我想,你的身影就已經落在我的心上了。”
米樂樂怔怔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這麼多年我早已習慣一個人,不想輕易就陷入感情的漩渦,我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打擊,所以纔會把你拒在心門之外。曾經對你說的那些話,我很抱歉,請你原諒我,好嗎?”
她咬着脣不語,這樣的樑詢無疑是致命的吸引她的目光,可她又不敢輕易相信這樣的好事落在他身上。
畢竟他當時說的決絕,一顆心早就被傷透了。
“你的話,可以信嗎?”米樂樂也不兇他,只是問出了內心的疑慮。
這樣小心翼翼謹慎的米樂樂,讓樑詢的心遽然一痛。
以前的她活潑可愛,雖然被生活逼到了困境,臉上總是帶着燦爛的笑容。如今這樣的她,睜着無辜茫然的眼睛,問他的話可否能信,他就覺得自己真的很殘忍。
就像一個劊子手,硬生生將她的快樂剝離她的體內。
“樂樂,你聽我說,以前我對你說的那些殘忍的話,你可以不相信,但是剛纔那些,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當時糊塗,一葉障目被矇蔽了心,看不清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纔會對你說了狠話。”
“那,又是什麼讓你看清自己的心?隔了一年再來說這樣的話,不覺得很虛僞嗎?”
米樂樂不是傻子,怎麼能輕易就相信他說的話?
樑詢知道她生病了,拉好被子蓋住她的手,“這一年來,其實我過得很不好,腦海裡總會時不時的想起你,我以爲只是暫時的,可卻困擾了我整整一年。”
“是小優的話讓我茅塞頓開,之後我又從我媽那兒得知你和她之間的約定,我大怒之下,幡然醒悟過來,原來你已經侵佔了我的心,我猶不自知。”
“小優?就是你的心上人?”米樂樂聽到他這麼親暱的稱呼,心裡還是不舒服。
樑詢神色有點着急,“那是以前,現在不是了,我的心,已經滿滿的都是你。”
聽到這麼露骨的表白,米樂樂頓時羞澀不已,卻又不太敢相信,就好像在做夢一樣。
“你確定嗎?畢竟你愛了她整整十年,而且你還曾經因爲她生了嚴重的病。”
若說不介意,那是騙人的。一個在他心裡佔據了這麼多年的人,突然間就被替換了,她有震驚,有驚喜,更多的是疑問。
樑詢坐在她身邊,“樂樂,你看着我的眼睛,如果我心裡沒有你的話,怎麼會不遠千里的跑到這裡來?你應該也知道我的脾氣,感情不能將就,能將就的就不是感情,你懂嗎?”
米樂樂靜靜看着他,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當初就是他不願意跟她在一起,那時候他估計還不確定自己對她的感情,所以纔會對她冷漠,甚至劃清界限。
“可是,怎麼會這樣?你不是愛了她很久嗎?輕易就喜歡我,難道……”
“樂樂,你是在懷疑我嗎?沒關係,我知道我的誠意不夠,也不能說服你,但是請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在以後的日子裡慢慢證明給你看。”
米樂樂其實已經被他說動了,卻還是怯步了,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原諒他。
“以前是我混賬,沒有弄明白自己的心,樂樂,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讓我好好愛你,呵護你,照顧你。”
米樂樂的心跳頓時漏了好幾拍,對他,她一向沒有免疫力。
“樂樂,我愛你。”樑詢終於說出了內心的話,看着米樂樂的眼神溫柔似水。
“可是,你母親她……”已經妥協了的語氣。
“我媽不是問題,她也知道之前對你說了那樣的話很不好,如果我選擇跟你在一起,她不會再反對,甚至會祝福。”
樑詢的聲音低沉了幾分,“樂樂,確定我的心意之後,我想你想得都快要瘋了。但是當初你走得決絕,連句道別的話都不說,我不知道去哪裡找你,幸好穆流雲幫了我的大忙。”
“穆流雲?”
“就是小優的丈夫。放心吧,我現在對她真的只有朋友之情了。”
米樂樂咬着脣,他的話太動人了,動搖了她的堅持。
“樂樂,閉上眼睛。”樑詢輕聲誘哄。
米樂樂反而將眼睛瞪得更大。
樑詢輕嘆一聲,修長的手指輕輕覆住她的眼睛,低頭準確攫住了她的紅脣,輾轉纏~綿深吻。
“唔……”沒想到會被偷襲,他略顯冰涼的脣吞噬她的話,氣氛旖旎。
兩年後
米樂樂撫着高聳的肚皮,臉上帶着輕柔的笑。
自從和樑詢在一起後,她就把夜校唸了,領取了畢業證書。樑詢讓她回了梁氏工作,近水樓臺,兩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
半年後,樑詢求婚,米樂樂欣然答應。
“老婆,我回來了,兒子今天乖不乖?”樑詢每天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未出世的兒子溝通。
“很乖。”米樂樂笑得甜蜜,他果然沒有食言,眼裡只有她一個。
至於簡優,那都是過去式了。
她還和簡優成了好朋友,阿詢看簡優的目光,再也沒有半點的依戀,而對自己,深情不渝。
“阿詢,能嫁給你,是我的福氣。”
樑詢輕輕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能娶到你,纔是我的福氣。”
是樂樂將他從萬丈深淵拉回來,不然他這輩子估計都逃脫不了那個牢籠。
“阿詢,我們一定會幸福下去的。”
“當然,一輩子都幸福快樂。”樑詢圈住她的腰,滿臉柔情。
“老婆,我今天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樂樂抿着笑,“下午沒有。”
他低聲在她耳邊說着情話,米樂樂笑靨如花。
樑詢的番外今天就結束了,明天是薛少揚的,有點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