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房間裡,窗明几淨,地上鋪着低調奢華的毛絨地毯,牆上掛着一大幅的畢加索油畫,黃花梨木透着淡淡的香氣,旁邊的茶几上擺着一盆山茶花,八寶格櫃子上擺放着好幾個古董瓷器花瓶。
落地窗前的紗帳隨風輕輕飄動着,海風帶着鹹鹹的味道吹來,亂了長髮,也吹皺了一湖春水。平靜的心湖終究是蕩起了漣漪,層層圈圈地往外盪漾開去。
如此奢華的房間,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和一個長相俊美的男子,兩人面對面坐着,臉上卻都是面無表情。氣氛有些凝滯,兩人都沒有開口,沉默不語,好像是在比誰的耐性更要持久一些。
原本該是和諧的畫面,俊男美女,極爲養眼。只可惜,兩人更像是在對峙,而不是在聯絡感情。
簡優的長髮隨風輕輕飄動,擋住了她的眼睛,尖細的下巴微微揚起,紅脣不點而赤,皮膚淨白細膩。
穆流雲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輕輕擺弄着無名指上的戒指,丰神俊朗,俊美無儔。若是他的表情再稍微溫和一些,眉頭沒有擰得那麼緊,下顎放鬆的話,更容易吸引人的眼球,讓無數的女人癡迷。
簡優的目光落在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上,那隻極爲眼熟的戒指,她忍不住心臟狠狠抽痛了一下。自己那枚鑽戒,早就交給薛少揚還給他了,爲什麼他卻還戴着戒指?是懶得拿下來嗎?還是有什麼深意?
“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他微微揚起眉眼,語氣冷冷淡淡的。
簡優卻不着急着開口,目光一直在他的臉上打轉,就連他細小的表情都沒有放過,自然也不會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戲謔。
對,是戲謔沒錯,但更過的像是在嘲弄,那眼神,讓簡優恍惚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像個無尾熊巴到他身上,他也是用這種眼神來看她。
“你沒有話要跟我說?”簡優反問,眼神裡有責備和不諒解。
“你想要我說什麼?”他反問,輕輕笑了笑,聲音很低沉沙啞,帶着難以掩飾的磁性。
“我鬧了這麼大的動靜,你就是這個反應?”她笑容帶着諷刺,她可是打了魁龍,跟她可是完全不一樣。
穆流雲定定看着她,心臟緊縮,不可否然,見到她的剎那,他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心臟又恢復了跳動,不再是心死如止水。
可是現實卻打擊了他的熱情,砰砰跳動的節奏也緩慢下來。
見了又如何?還不是要深深地傷害她?如此,還不如不見得好。
“不過就是打了我的人,還沒打死,小意思而已,我又何必放在心上?”
“是嗎?小意思?”
呵,爲什麼他的笑容如此陌生,容貌沒變,可是看着他,爲什麼她心裡無比悲哀?就好像現在坐在她面前的不是穆流雲,而是披着他皮囊的陌生人。
簡優的視線落在他的雙腿上,從外表看去的確沒看出異樣來,“報導上說你的雙腿站不起來了?”
“報導上說的你也信?”他反問,濃濃的諷刺,“我穆流雲怎麼會讓自己淪落到那種田地?在輪椅上過一輩子?還不如殺了我。”
簡優深深地看着他,目光銳利,似乎在思量他說的到底是真還是假。
“不相信嗎?”他雙手扶着牀站了起來,還在她面前走了幾步,雖然做不到健步如飛,可也不至於真的會終身癱瘓。
簡優沒說話,只不過心裡卻鬆了一口氣,沒有出事就好,她就怕真的會像新聞裡面說的那樣,她會承受不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你來見我,不就是爲了要解惑?你儘管問吧,我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什麼時候,我們之間說話也這麼客套了?”淡淡的疏離,又帶着幾分熟悉的陌生,不再像以前那樣隨意親暱。
穆流雲神色一僵,不過很快就恢復過來,心臟狠狠扯了一下,沉痛的感覺席捲而來,他快要承受不住了。若是小優再繼續這麼看着他,他拽緊拳頭,自己也不知能撐到什麼時候!
該死的薛少揚,不是說過不要讓她進來嗎?心裡把好友痛罵了一頓。
“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他逼着自己說狠話,沒有關係了,這幾個字,就像沉重的石頭壓在心上,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曾經,小優是他的摯愛,蝕骨入心,要攜手共度一生的未婚妻。可如今,一切都變樣了,她跟他,沒有了牽絆。
簡優容顏微微蒼白,在明亮的房間裡顯得更加的無力。
“是啊,是真的沒有關係了呢。”她低聲呢喃,“我好像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迷糊得還需要你來提醒我。”
若不是真的痛到了麻木,又怎麼會面無表情,就連呼吸都是痛的?
如果不是情到深處,又何曾會覺得就連同處一片天空下都覺會窒息?
變故如此之大,可到底還是分開了,在不久的將來,只怕就已經是陌生人了呢。
簡優輕輕捂着胸口,這裡,似乎沒有了心跳聲,而讓她心死的,正是她一直信任依賴的人。拿着尖銳的軍刀,剜開她的心臟,還站在她的面前殘忍的微笑,然後告訴她,“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原來被一個人傷到了極限,早就已經沒有了知覺,剩下的只是麻木不仁,僵硬窒息。
穆流雲俊顏一點點的慘白,黑眸慢慢地暗淡下來,下巴還沒來得及處理的鬍渣,隨着他喉頭的滾動輕輕顫動。
小優,別露出這種表情,會讓我生不如死。
“你跟唐雪芙,真的已經決定複合了?”問完,她才恍惚覺得,自己似乎很愚蠢。照片爲證,又有報導,就算不是真的,好像也輪不到她來管。
她這樣算什麼?又不是質問丈夫出軌的深閨怨婦,恩斷義絕,這纔是她應該做的。
穆流雲明知道是對她的殘忍,卻還是輕輕點了點頭,“嗯。”
沒有多說一個字,就怕觸碰到她心裡的傷口。殊不知,卻更加讓簡優難以釋懷。
“你當初說,是因爲發現她纔是你喜歡的人,纔跟我分手的嗎?”她露出虛弱的笑,“我好像有健忘症,麻煩你再跟我確認一次。”
穆流雲百般不願,這種事他做了一次就已經恨不得把自己給宰了,再重來一次,他怕她會承受不住。
果然自己帶給她的傷害很深,臉上幾乎沒肉,纖腰不盈一握,整個人瘦了不僅僅一整圈,身子單薄,形銷骨立。
“可以不說嗎?”他粗喘着氣,快要窒息了。
“爲什麼不?”她語氣溫和,“你是在害怕什麼嗎?或者,那只是你放出的煙霧彈,其實,你是爲了我?”
這,纔是她今天來的目的,就爲了要從他口中問出實話,雖然她知道這個可能性不大。
穆流雲眉頭緊鎖,“是什麼讓你誤會了?”
“不是嗎?因爲你雙腿有可能會癱瘓,又……所以才故意疏遠我,並且跟唐雪芙在一起,造成你們複合的假象來矇蔽我。”
她目光灼灼,“我說的對不對?穆流雲,請你老實回答我,不要對我有任何的隱瞞,你應該知道我最痛恨的是什麼。”
他當然知道,她最痛恨的就是欺瞞,不信任。
“你想太多了,我沒有那麼偉大,犧牲自己的聲譽來成全你。都說人性是自私的,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我沒必要矇騙你什麼。”
簡優突然仰頭大笑,“哈哈,是嗎?穆流雲,不愧是商人,重利忘義,把商人的特點發揮到了極致。”
穆流雲深深看了她一眼,“還有,你應該還對我不育的事情心存疑惑吧?”
簡優心臟一縮,擡頭看着他,他蒼涼的神色立即映入眼簾,她眼皮一跳。
他聳聳肩,“這也不是事實,我放出去消息,不過是想讓穆長風知道我的近況,麻木他的神經,得意洋洋。驕兵必敗,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小優竟然還能這麼冷靜地面對他,他多少也有點不是滋味,寧願她跟他大吵一架,也好過沉悶。
“是這樣嗎?”簡優怔怔地看着他,什麼時候,他的眉眼竟然已經模糊了,就連深刻的五官,也變了樣。
“還有,這枚戒指……”他突然拔了下來扔進垃圾桶,“如果不是你出現在我面前,我都快要忘記了。終究只是個過去式,留着有何意義?你說是吧?”
簡優扯了扯嘴角,“誰說不是呢?有些東西舊了看着礙眼就扔了吧,反正也沒有什麼用。”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咬咬牙狠心地說,“其實我選擇跟你分手,也不是沒有理由。小芙是一個,還有另外的……”
“洗耳恭聽。”簡優站了起來作勢要走。
穆流雲閉上眼睛,“你說你是重生的,在我看來,卻是個不祥之人。畢竟你是死過一次的,身上戾氣太重,跟你在一起,我總是會受傷,先是被刺了一刀,然後屢次遭到暗算,公司出了不少問題,連穆家,也狀況百出。”
簡優諷刺地勾脣一笑,“穆大總裁,你不是說不相信這些的嗎?現在倒是把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