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流雲呆呆地坐在飯店包廂裡,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地板,碎布滿布,觸目驚心。
可他卻沒有任何要動的念頭,他很想起來去追小優,這麼晚了,她一個人回家不安全,可是,他卻使不上力氣,也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來面對她。
到底是自己辜負了她,就算這只是他的決斷,可卻還是深深傷害到了她。這世上他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小優,可是今天,他卻親手把她推入了深淵,深陷泥沼中無法自拔。
痛苦讓他一個人承受就好,爲什麼非要做到這個地步?有時候他也很矛盾,希望小優好好的,卻又不得不做出讓她傷心欲絕的舉動。
如果老天開眼,因果循環,那就全部都報應在他身上吧。是他做的孽,就要承擔後果。
只是小優,她會不會恨死他?會不會再也不想見到他?
“老死不相往來,一刀兩斷。”她決然的神情依舊在他的腦海裡迴盪,原來要比狠心,他終究不如小優。若是日後,讓他怎麼面對她?
臉頰埋在雙手間,苦澀的滋味源源不斷地涌上來,侵蝕着他的心臟。
如果說以前得不到穆長風的關愛,甚至還遭到毒手,那段時間有多難捱,現在想起來,早就雲淡風輕。相比於現在的蝕骨之痛,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小優是他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紅得耀眼,現在他卻要親手剜掉這顆硃砂痣,心臟頓時缺了一個口,殘缺不全,瞬間像是被人掏空了,什麼都沒有。
小優,你曾經說過我是你心臟的二分之一,現在你卻要狠心地把這二分之一給挖掉,會不會痛徹心扉?
小優,對不起,傷害了你。
魁龍久久等不到穆流雲的消息,又擔心他的腳傷,只好冒着被削的風險打電話。
“魁龍,我沒事,就在飯店六樓這裡,你來接我吧。”
他知道,自己的腳今天已經承受了極限,如果不是爲了來見小優,他一定不會痛下決心,把藥水都往腳跟裡打,就爲了維持兩個小時的行動量。
魁龍到了飯店的時候就看到這幅光景,穆流雲像是失了魂的雕像,表情僵硬,一動不動地癱坐在沙發上,地上灑滿了陶瓷碎片,一看就知道這裡發生過激烈的爭鬥。
他眼神一黯,老大終究還是跟大嫂說了,不然怎麼會這個樣子?真是可憐了一對有情人,明明可以在一起的,卻要因爲一些煩心的破事,硬生生拆散了,說是苦命鴛鴦也不爲過。
“老大,你還能走嗎?要不要我扶您?”他隻字不提簡優的事,就怕戳中老大的軟肋。
穆流雲擡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頭,空氣中似乎還飄散着淡淡的清香,那是屬於小優的氣息。而他身上,卻沾染着味道頗濃的香水,難怪小優能夠辨別得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緩緩坐了起來,“回去吧。”
魁龍架起他的肩膀,“老大請放心,魁影一直跟着她,會安全送她回去的。”
穆流雲輕輕頷首,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誰。
簡優從飯店出來,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宿管科估計已經關門了,不過因爲爸爸的關係,宿管阿姨認得她,應該不會爲難她。
凌晨的街道特別安靜,卞城的夜生活是很熱鬧的,不過那是在市中心,這附近,也只有那條酒吧街纔會喧鬧。空蕩蕩的街道,偶爾還能聽到幾聲呼喊聲以及貓咪的叫聲。
還沒入秋,地上就已經掉落了許多樹葉,微風吹來,捲起滿地的蕭索。
眼淚,早就不知不覺爬滿了臉頰,她想她現在這個樣子,肯定很狼狽。雖然高傲離開,撂下狠話,可只有她明白,自己的心臟狠狠地被撕碎,鮮血淋漓,再也不完整。
愛一個人,爲什麼要如此痛苦?早知道如此,當初她就不應該輕易把一顆心賠了進去。失了身,碎了心,她還剩下什麼?
她摸摸溼潤的臉龐,原以爲自己不會哭泣的,至少剛纔在他面前,她表現得那麼堅強,並沒有因爲他的話而受到影響。可是現在,怎麼突然哭了?
是誰說過,哭泣是弱者的行爲。
更何況,如今提出分手的是他,他既然對自己無情,又何必傷心?就當自己錯信了他,就當着兩年的感情沒有發生過,空白一片可好?
魁影的眉頭深深蹙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簡優這個樣子,她真的很擔心。彷彿心灰意冷,再也沒有任何激情。
簡優一臉茫然,目光朦朧,沒有注意到腳下,踢到了石頭一個踉蹌,魁影嚇得立即上前扶住她。
“小姐,您沒事吧?”簡優何時在她面前露出過這樣的神情?傷心欲絕,好像全世界都背棄了她。
簡優推開她的手,又茫然地朝前走去。
魁影眼皮子跳了幾下,簡優這個樣子真的很不對勁兒,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的。
簡優不知道魁影心裡的想法,就算知道,那也跟她無關,她現在沒有心情去理會別的事,心臟痛得快要麻木,窒息的感覺快要將她淹沒。
穆流雲,早知道你今天會負我,當初就不應該將我重生的事告訴你。
明知道她擔憂他和唐雪芙再續前緣,今晚,卻用這個利器狠狠反擊,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尖銳的刺,心臟頓時千瘡百孔。
果然緣分是天註定的嗎?之前他還那麼厭惡唐雪芙,還說心裡只有她一個,結果消失了半個月,就帶給了她可以顛覆世界的答案。
穆流雲,你這玩笑開得太大了,夠狠,夠快,夠毒辣。你的一句話就粉碎我的希望。
魁影狠狠的擰眉,看着簡優突然闖進車陣,鳴笛聲此起彼伏,還有罵咧咧的怒吼聲,嚇得她臉色發白,趕緊跟了上去。
此刻的簡優,就像一尊沒有了心的陶瓷娃娃,一臉麻木,看不到前方的道路,黑濛濛的一片,遮掩住了她銳利的眼睛,自然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處境多麼的危險。
魁影被嚇的心臟病都要出來了,連忙闖進去將簡優帶出來。
“小姐,你別這樣子,那邊很危險,我先送你回學校好不好?”魁影聲音很輕,就怕觸碰到了她的底線,陶瓷娃娃已經有了裂痕,稍微用力不謹慎的話,就會破成碎片。
她很怕刺激到簡優,連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動作更加輕柔。
簡優任由她把自己塞進車裡,依舊茫然地看着車窗外,燈紅酒綠的夜晚,是那麼的陌生。
魁影鼻頭酸澀,頭一次想哭,她咬着下脣狠狠地把眼眶裡的淚水逼了回去。她不能露出傷心的表情,現在不管做事說話,都要思慮再三,簡優經受不住刺激。
穆少,你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你不知道簡優剛纔差點要尋死覓活的嗎?如果不是她跟着,非要出事不可。私自闖入車陣中,危險係數極高,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被碾成肉餅。
簡優卻毫無所察,如果不是因爲哀大莫過於心死,也不會讓人心驚肉跳。
魁影怕影響到宿舍的人休息,想了想還是將她帶到了公寓裡。
“小姐,你先坐着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泡杯熱牛奶。”魁影再三囑咐,確定把門反鎖了,這才走進廚房,她很怕簡優又會突然想不開開門衝出去,要是發生了不可挽回的事,她死一百次都不夠。
簡優這回倒是很乖巧,只不過卻乖得過分,一動不動地像個木頭,面無表情,就連眼珠子都不轉動一下,更不用說開口說話了。
魁影端了溫熱的牛奶出來,看到她這幅模樣,心一痛,牛奶遞到她的手邊,觸碰到了冰涼的手指,她瑟縮了下,“小姐,喝點牛奶暖暖身子。”
明明是炎熱的九月,黏膩的空氣,可簡優卻像是置身於冰窖,冰凍了的心該如何捂暖?
身體上的冰涼可以用物品暖和,可若是心結了冰,卻是極爲棘手的。
死了心,失了魂,沒有任何的想法和意念,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鋪天蓋地襲來,淹沒了她的理智,腐蝕着她的思緒。再也思考不了,只能墜落在山谷,等待着絕望。
魁影不知該怎麼勸她,更不敢在她面前提穆流雲的名字,她大概能猜到穆流雲這麼做的意圖。
只是穆少,您太直白了,也太殘忍,簡優現在這個樣子,跟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電話響起,是魁龍打來的,詢問關於簡優的消息。
魁影皺眉,語氣就有些不客氣,“魁龍,穆少到底是什麼意思?你知道剛纔簡小姐差點出事了嗎?要不是我跟着,她早就闖進車堆裡出了事。”
魁龍心一沉,“那大嫂現在沒事吧?還好嗎?”
“不好,不吃不喝,我跟她說什麼她都沒有聽見。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拒絕外界的任何消息滲入。”
魁龍深深嘆了一口氣,“老大也是要死不活的表情,你好好勸勸大嫂。”
“我怎麼勸?穆少真的要這麼做?他這是要打擊小姐,恕我不能苟同。有什麼話不能攤開來說嗎?小姐聰明伶俐,會明白的。”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總之,大嫂就麻煩你細心照顧了。”
魁影掛了電話,眉頭緊鎖,看了一眼依舊呆愣的簡優,心裡五味陳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