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語,很長時間沒看到小凡了,他最近在忙什麼呢?”蔣欣然嘴裡唸叨着自己的兒子,手上筷子沒停,一邊給陸皓夾菜,一邊跟莫語聊天,往常每次旅遊回來,這莫家兩兄妹都會準時來報道,這一次莫凡沒過來,她倒是有點意外。
陸皓默默無語地吃着,眉梢都沒挑一下,淡定自若的樣子。
倒是莫語聞言馬上看了擡頭看了他一眼,嗓音微微有些低,聽不出情緒,“唔,他感冒了,昨天還發燒,躺在家裡呢,說是遲點過來看您和叔叔。”
“那孩子身體不是一貫挺好的,怎麼還發燒了,一會我燉點湯你帶回去給他喝。”
“恩,以前是挺好的,自從有人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哪還顧得上自己。”莫語說得不無諷刺,勾着脣角,半嘲諷地笑。
陸皓冷冷掃她一眼,低斥,“閉嘴。”
蔣欣然瞪他一眼,不悅地皺眉,“你這孩子今天怎麼回事,這麼沒禮貌。小語接着說,小凡是交了女朋友?交了女朋友也不能不顧自己身體!”
莫語看了眼陸皓淡漠的臉,淺笑着道,“還不是女朋友呢,人家有男朋友。我哥這回真是可憐,拼命付出,可是人家左右逢源,一方面不捨得跟現在的男朋友分手,一方面又吊着我哥,那個傢伙還傻乎乎地一頭栽了下去。阿姨你說這樣的女孩子有什麼好的,怎麼偏偏男人都喜歡這樣的!”
臉上不由露出絲絲的意外,蔣欣然可以算是從小看着莫家小兄妹長大的,莫凡是怎麼樣的,她當然一清二楚,怎麼這會居然栽在這樣一個女孩子身上。
她把筷子擱在桌子上,有些語重心長地開口,“你這個做妹妹的也好好勸勸他,這樣的女孩子真不能要,她這樣不就是一腳踏兩船麼!天下的好女孩那麼多,可不能喜歡這樣的。”
莫語要的大概就是這樣的效果,她眼神輕飄飄地落在陸皓身上,挽着脣笑得有些怡然自得,“阿姨,你是不知道,現在的男的就喜歡這樣的女孩子,表面上看上去很清純,誰知道骨子裡都落了些什麼。不止我哥,連皓不也喜歡這樣的。”
被點到名的陸大總裁慢條斯理地擱下筷子,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薄脣勾勒出幾分冷硬的弧度,眼底藏着不悅。
那眼神,明晃晃的警告。
她抿着脣角,依舊是笑,毫不示弱地直接瞪了回去。
蔣欣然這個時候哪裡還會聽不懂莫語話裡的意思,她微微側身,看了陸皓一眼,語氣有些凝重,“小皓,是怎麼回事?”
他眯眸,神情有些淡,“她吃醋口不擇言,媽你別理她就成。”
“吃醋?吃誰的醋,你的還是小凡的?”蔣欣然一針見血地回了一句,視線在陸皓身上掃了一圈,目光正巧落在他的左手上然後整個人怔猛地怔住,“小皓,你那戒指是怎麼回事?”
她這麼一問,連一旁坐着一直沒發話的陸一鳴都凝眉看了一眼陸皓的左手,比較低調的一枚白金鑲鑽戒指,戴在無名指上,這其中的意思實在耐人尋味。
“恩,就是你想的那樣。”臉上神情一絲都沒變,陸皓垂眸掃了一眼手上的戒指,眼底閃過一絲微光,露出幾分尋常不可見的溫柔之色。
“你交女朋友了?怎麼不帶回來給爸媽看看,也讓我們把把關,是哪家的女孩子,媽以前見過麼?你這孩子,從小到大就是這點不好,什麼事都不跟家裡人說,要不是看到你戴的這枚戒指,媽都不知道你找了女朋友。”蔣欣然有些不滿,卻也拿自己的兒子沒轍,從小就這個性子,估計也是改不過來了。
一旁的莫語咬着脣,臉上露出幾絲失落或者說是嫉妒,手緊緊攥住手裡的筷子,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酸澀。
蔣欣然說完剛纔那番話才察覺到莫語也在,臉上頓時露出一點尷尬,她朝着陸一鳴努了努嘴,示意他幫忙說幾句,把這氣氛帶過去。
中年男人頂着一張與陸大總裁有幾分相似但更顯成熟的臉,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副銀邊眼鏡,多了幾分從容,嗓音有些低醇,“找了就帶回來看看,不要搞得見不得人,被外人說閒話。”
這句話聽上去多少帶着點諷刺莫語的口吻,又是外人又是說閒話,不說緩解氣氛,氣氛反而越發地尷尬起來。
蔣欣然狠狠瞪他一眼,“你們這兩父子說話怎麼都這麼難聽呢,什麼叫外人,小語那是外人麼!小皓,你說你,好好地跟小語在一起多好,知根知底的。非要鬧到分手,外面的女人有多少居心叵測的,一不小心就被騙了!”
“阿姨,飯也吃好了,我先走了,改天約您喝茶。”莫語臉上露出一點難堪,直接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如果說她比較討蔣欣然喜歡,那陸一鳴必定是不喜歡她的。何況當年的事情他也知道,她就越發沒有說話的底氣,反正今天過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趁着現在走也正好。
高跟鞋“咚咚咚”的聲音逐漸遠去,蔣欣然挽留的話還沒說出口,莫語就已經走遠了,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唉,你們倆父子是誠心氣我嗎?小皓,小語這孩子有哪裡不好,這麼不招你待見!還有你,陸一鳴,你說你一個長輩不幫着打打圓場就算了,還跟着起鬨。兩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也好,在一起不是皆大歡喜嗎!”
陸皓毫不在意地勾了勾脣角,脣畔露出一點笑,“媽,我幫你收拾碗筷。”
這句話潛臺詞就是剛纔的話題可以到此結束了。
車庫的門響了一陣又關上了,夏霏眯着眼睛把不小心落到地上的劇本撿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屋子裡開着暖氣,整個人都有點懶洋洋的。
她站起來走到邊上的落地窗前,看了一眼外面如墨般的夜色,黑沉沉的,只有路燈閃着昏黃的燈光,落下一片片的剪影。
男人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後,兩隻手往前抱住她纖細的腰,頭擱在她的肩上,溫熱的鼻息都撲在了她白皙的頸項上,有點癢。
“在看什麼?”男人的聲音是一貫的低沉充滿了磁性,溫軟的脣瓣貼着她的臉頰,低低地問了一句。
夏霏眨了眨眼睛,有點閒散地笑了笑,“看星星啊……”
外面的天空除了黑還是黑,不要說星星,連月亮都沒有瞧見。
陸皓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眉梢微微動了動,一隻手擒着她的下顎,將她半個身子轉了回來,傾身就直接吻了上去。
這個吻,怎麼說呢,有種甜膩膩的感覺在發酵着,他很溫柔地吻着她,沒有平常的霸道,反而多了幾分纏綿的味道。
夏霏被動地承受着,眼睛微微閉着,細密的睫毛撲閃撲閃的,就像兩把小扇子一樣。
緋色的脣瓣慢慢變得豔紅,白皙的臉蛋上也慢慢爬上了一抹紅暈,胸口起伏着,氣息有點紊亂。
男人的手順着她墨色的長髮慢慢往下,在她的楊柳細腰上摩挲着,帶起了一陣地戰慄。
“怎麼了?”夏霏半趴在他身上喘着氣,覺得男人此時的情緒好像有些不對,是因爲去見了父母,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半眯着眼睛凝視着眼前這個英俊充滿魅力的男人,細長的手指在他胸口上劃了劃,有那麼點挑逗的味道。
陸皓用細白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微微低頭,脣落在她的耳畔,低低地笑着,“沒什麼,想你了。”
想她?他們似乎分開了才幾個小時而已吧……
她抿脣,嘴角勾起一抹笑,清淡的妝容下一張笑靨如花的臉,微微彎着的眉眼一瞬不瞬地凝視着他,“恩,我也想你了……”
男人湛黑的眼睛裡眸色越發地沉了幾分,嗓音也更加地低沉,漸漸黯啞了下去,“陸太太……”
“恩?”
“我們結婚吧。”
夏霏擡起臉蛋,眉眼帶笑,有些奇怪地看他,“不是已經結過了嗎,陸先生?”
靜默片刻,男人的手指慢慢撩起她臉頰邊上的一縷長髮把玩着,“我是說舉行婚禮,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陸太太!”
他的嗓音溫淡,語調沒有什麼太大的起伏,只是一雙眼睛專注地看着她,不閃不避,很認真很篤定。
她徑自沉默了一會,眼睛裡有星光閃過,臉上的笑卻漸漸淡了下去,“舉行婚禮嗎?你……你爸媽會接受我嗎?”
在D國登記的時候,他的求婚來得太突然,她根本沒有機會去想其他的事情。但是現在……起碼她知道他的父母是很有可能不會接受她的。
陸皓低頭看着她幾乎快皺在一起的臉,傾身在她臉上親了親,淡淡地道,“我喜歡的人,他們會喜歡的!”
她蹙眉,“會嗎?”
“對自己那麼沒有信心?”指尖在她臉上輕輕颳了幾下,雙眸一片幽深,他看着她低低笑了笑,“陸太太
,你該對自己多有點信心,過幾天,我帶你回去見他們!”
隔天一早,夏霏整天都沒有行程安排,就一個人窩在客廳的沙發上仔細地看劇本研究人物的性格,思考怎麼去很好地詮釋這個角色。既然已經想好了要去試鏡,肯定要做足準備再去,她不想到時候給夏巖機會來挑剔她。
他已經先入爲主地對她有了壞印象,那麼如果想通過試鏡,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演技證明她的價值。如果試鏡沒有通過,希望不是她演得不行,而是導演的問題。
越是被夏巖誤會,夏霏就越是不想解釋,也許這次的試鏡纔是真正地證明她演技的時候。如果能用演技征服對她有偏見的夏大導演,那種感覺才真的不錯吧。
上午十一點的時候,被她擱在茶几上的手機就開始響了,只開了振動模式的手機在茶几上發出一陣接着一陣“呲呲”的聲音,有些刺耳。
夏霏低頭掃了一眼,“夏姌”兩個字跳出來的時候,她的神情下意識地一頓,嘴角輕輕勾了下,很快地就把電話接了起來。
夏姌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明顯的笑意,很假很做作,“姐,你晚上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
請她吃飯?
嘴角很明顯地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夏霏的嗓音溫淡而清涼,帶着明顯的冷淡,“夏姌,有話就直說,我不想跟你見面。”
“是嗎?”夏姌在那頭笑得有些尖銳,“姐,你千分百計地破壞了我的好事,不就是想看我狼狽的樣子嗎,現在夏家人沒有當衆承認我的身份,你不是該很高興嗎!這麼高興,連面都不跟我見了?當面奚落嘲笑我,不是更好!”
她的一番話就像是把一張很早之前就編制好的假面具狠狠地撕開來了然後赤果果地展示了出來。夏霏倒是沒想到她會那麼快就卸下僞裝,不過這樣也好,她倒是要看看夏姌還想耍點什麼花樣!
她在電話這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清清淡淡的聲音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怎麼不繼續裝了?”
“沒有這個必要了,不是嗎?”夏姌站在二樓的窗臺上,眼睛靜靜地看着樓下的院子,偌大的院子。
夏家還真是個好地方,比她從前住過的任何地方都要好,如果不趕緊解決了夏霏的事情,如果一旦被揭穿要她現在離開,她還真是不捨得呢!
她千分百計地做了那麼多的事情,絕對不允許在要成功的時候功虧於魁,誰也別想阻止她!
“晚上六點,澤歆樓,二樓206包廂,我等你。”
扔下一句話,夏姌很乾脆地掛了電話,輕勾的脣角帶着明晃晃的笑意,有那麼點得意的味道。
另一頭夏霏看着突然被掛斷的電話,眼神很是平靜,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樣子今晚註明是個不一般的晚上了。
她拿着手機,手指劃了劃,編輯了一條短信發出去。
“今晚我們出去吃飯,好嗎?”
清晨還躺在牀上的時候她就聽到陸皓在打電話,是夏巖打來的,約他晚上一起吃飯。她還記得當時身側的男人眼神滿是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讓夏巖來家裡吃,反正他一貫也不喜歡在外面吃飯,夏巖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她不知道夏巖是什麼意思,但是現在這樣倒是挺巧也挺好的,不是嗎!
陸先生的短信回得很快,只有一個“嗯”字,一如他往常的風格。
“六點一刻,澤歆樓,二樓206包廂,等你。”
發完了短信,夏霏頓時覺得心情好了不少,拿了書籤夾在了小說和劇本里,起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晚上一定不能好好吃頓飯,她決定中午先下廚做頓大餐,免得晚上太精彩,餓着肚子影響發揮。
澤歆樓一如往常一般熱鬧非凡,夏霏是打的去的,她穿了一身黑色的長款呢大衣,腰間繫了根同色的腰間,勾勒得腰肢越發地纖細,盈盈一握,身形曼妙。
臉上畫着淡妝,膚白如凝脂一般,脣上塗了點脣膏,看上去晶亮滋潤,讓人很想一親芳澤的顏色。
她到的時候剛好是六點,直接上了二樓,順着走廊走幾步拐個彎就到了夏姌說的那個包廂。
夏霏抿了抿脣,清淡的臉上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蓄滿了隱隱的複雜。她直接推門進去,一進門就看到夏姌擡頭看過來的眼神。四目相交,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然後順手帶上門。
夏姌一頭微微卷曲的長髮披散在肩上,蓬鬆自然,一身衣裙都很講究,大牌子出品,穿在身上連氣質都高雅了幾分。她看到走進來的人,馬上露出一個看似很親切的笑,“姐,你來了,很準時。”
她的語氣很友善,甚至還站起身幫夏霏拉了拉座椅,熱情得有些過分。
她越是這樣,夏霏心裡越是覺得有些不尋常,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夏姌都在電話裡把假面具都卸了,現在又這樣客套,肯定有什麼事,否則她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
夏霏波瀾不驚地站在原地,一臉審視地看着眼前的人,冷冷淡淡地開口,“夏姌,你叫我來到底想做什麼?”
“姐,我叫你來就是請你吃飯啊,我能做什麼?”夏姌勾着脣笑了笑,“姐,來,過來坐,你怕什麼,難道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聞言,夏霏靜默了一會,然後上前幾步,坐在了她對面。
桌子上擺了一些冷盤,她一坐下,夏姌就叫服務生可以直接上菜了,在夏霏來之前她就已經點好了菜,只是怕之前上了會涼了,所以就一直等着。
“姐,我們很久沒一起吃飯了,我點了很多你喜歡吃的菜,一會你多吃點。”夏姌的態度實在自然得過分,就好像她們真是許久沒見的好姐妹一樣,禮貌周全,又熱情親切。
夏霏一雙美目定定地注視着她,那種眼神滿滿的都是審視,彷彿要透過夏姌現在身上的這層假面具直接看到她的內心一樣。
“夏姌,我來不是爲了看你戴着假面具繼續裝的,這裡沒有夏家人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何必還要繼續裝呢?你不是說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嗎?”夏霏冷冷地看着她,根本不打算繼續跟她虛與委蛇,而是直接怒目瞪着她,沒興趣陪她裝。
夏姌盯着她的臉,一字一頓地開口,語氣明顯帶着一點嘲諷的口吻,“姐,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直接。你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說來聽聽,我很好奇你都知道些什麼?”
“呵……你做過的那些事情還要我一件一件地說出來?”夏霏聞言扯着脣角就笑,漂亮的臉蛋上滿是嘲諷或者還有幾分隱隱的自嘲,“你以爲你做的那些事情都瞞得好好的嗎,你別忘了,譚呈現在可在坐牢,他應該很後悔幫了你吧?我也是替他可惜,好好的一個經紀人,被弄得現在不止身敗名裂,還要經受牢獄之災,怎麼,他沒有找你嗎?”
臉色猛地一變,夏姌眼底閃過了一絲晦暗,臉上的複雜一閃而逝之後她繼續笑,聲音低低的,“姐,看來你還真知道了不少的事情,是譚呈告訴你的?那個混蛋說的話,你也相信?”
“他混蛋怎麼比得上你,夏姌,說實話我真的很好奇,當初你幫着譚呈騙我去見徐總的時候,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看着我傻乎乎地爲了給你治病不得不去的時候,你心裡真的就那麼開心?”
夏霏的臉色很冷,她睜着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夏姌,試圖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可惜夏姌臉上一點異樣的神色都沒有,甚至還在笑,也許就是在笑她的愚蠢。
“姐,沒想到譚呈連這件事都告訴你了,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夏姌淡淡開口,語氣很不以爲難地道,“去陪徐總不好嗎?只要陪陪他,你就不會再繼續被冷藏,你長得這麼漂亮,隨便討一個男人的歡心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還是說你覺得徐總長得太醜了?不過陪徐總自然比不上陪陸大總裁那麼好了,他長得那麼帥!姐,你現在這樣跟我們當初做的事情又有多少區別,你別跟我說是因爲愛他,他沒那麼多錢,你會愛他!”
在她看來,夏霏會選擇跟陸皓在一起不就是因爲他多金又帥氣,如果徐總也長得這麼好看,說不定根本不用她和譚呈推波助瀾,夏霏自己就會主動送上門去。
“啪”的一聲,夏霏直接甩了一個巴掌到夏姌臉上,她的力道很大,幾乎將她的半張臉都打得偏到一邊。
咬着脣,臉上佈滿了怒氣,夏霏怒目瞪着她,手心微微顫抖。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了曾經被徐總或打或虐待的場面,那種深深屈辱的感覺就像是刻入了骨髓一樣,根本無法忘記。
“怎麼,被我戳穿了惱羞成怒了?夏霏,不然你以爲你有多清高,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自以爲是,清高的樣子!你在得意什麼,你都
遇到陸皓那樣的人了,你還在委屈什麼?爲什麼你就是要來破壞我想要的東西,當年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當年”這兩個字出現在夏姌嘴裡的時候,她整張臉都微微扭曲了,看着夏霏的眼神冰冷,沒有一絲感情,甚至夾雜着滿滿的恨意.
“你說的當年是什麼時候,15歲那年的生日?夏姌,我自問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不要把你那種齷齪的思想加在我的身上!”
夏霏滿臉都寫着冰冷的質問,在夏姌看來就彷彿高高在上地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她冷冷地笑着,極其淡漠地道,“是啊,你最純潔最高尚,口口聲聲說會永遠保護我,結果呢,你跟校長吵完就跑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那個地獄一樣的地方。夏霏,你是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你不過是拋棄了我,不過是背棄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不過是留下我一個人面對所有的不堪。”
夏霏的表情瞬間凝住了,早就從韓書曄嘴裡聽到的事情在這一刻真的得到了驗證,她心裡是說不出的感覺。她沉默了幾秒之後靜靜開口,“我走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那個孤兒院她們一起長大,即便生活得很艱辛,但是她真的確信自己暫時離開並不會發生什麼才離開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把夏姌一個人丟在那裡。她只是暫時離開,所以她一找到工作就直接去把夏姌也接了出來。跟她一起生活,幫她找工作,難道她做得還不夠?!
“呵,發生什麼,沒什麼,就是被一個跟你吵完架滿心憤怒的禽獸強暴了而已。”夏姌的身子微微往後靠,慢條斯理地笑着,“夏霏,我真的很恨你,憑什麼你能夠得到一切,你輕易就能離開那個鬼地方,能夠半工半讀還上了大學,能夠被相中籤去悅媒,甚至認識陸皓!憑什麼所有好的東西都被你一個人佔了,我呢,我就活該待在那個鬼地方任人糟蹋嗎?”
夏霏打量着她的神情,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濃濃的恨意,那種恨就像是所有的不幸都是她一個人造成的那樣。她的心底像被人狠狠地戳了一下,很痛,所以說前世夏姌設計了所有的一切,奪走她的身份,爆出她的醜聞,到最後害死了她,一切反而變成了她咎由自取嗎?
她輕輕笑開,無比的諷刺,“所以你要奪走屬於我的身份,拿走那塊玉佩,和譚呈一起僞造那份親子鑑定,代替我回了夏家?”
夏姌看着她那張笑臉,手不自覺地握緊了,她咬着脣,語調微微上揚,“對,憑什麼我要看着你得到所有我想得到的一切。怎麼樣,被自己的親生父母和小叔誤會的感覺是不是很糟糕?夏霏,你覺得你現在還能做些什麼?你知道季婉琴有多討厭你,又有多喜歡我嗎?”
夏霏垂眸掃了一眼腕上的手錶,六點二十了,她擡頭蹙眉看着對面笑得張揚輕蔑的女人,沉默着沒有說話。
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夏姌抿着脣喝了一口,笑得有些肆意,“姐,我記得你以前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會原諒我的,你還記得嗎?”
原諒……這個詞還真是偉大……
夏霏差點忍不住大笑出聲,她到底是有多天真還是臉皮太厚纔會說出這個詞。
端起桌上的茶壺在夏霏面前的茶杯裡倒了一杯茶,茶香四溢,夏姌表情不變地看着她,從邊上的手提包裡拿出了一疊很眼熟的東西慢慢攤開在桌子上,“姐,你看着這些照片,你是不是真的認爲我就是那麼得淫.亂不堪?”她的手指在那些照片上一一點過,“這些,還有這些……都是院長把我賣給了他們,你猜猜一晚上多少錢?說出來,肯定會笑掉你的大牙,陪他們一個晚上,還不夠我們在這裡吃一頓飯的。”
手上一抖,茶杯滑落,留下一大片的水漬,夏霏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對面笑得平靜,彷彿在說一件平常事一般的夏姌,她不知道此時此刻到底該用怎麼樣的心情去面對。
那些照片,那麼得不堪入目,甚至有些照片中男主角還不止一個,如果說都是被院長逼得,那個時候她才幾歲?!
夏姌毫不在意地繼續拿了一個乾淨的茶杯放在對面,然後重新倒了一杯茶,“姐,對不起,我真的只是希望能夠有人願意來愛我。你離開孤兒院的那幾年,那裡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地獄。不,也許是比地獄更可怕的地方,你能不能看在我們曾經那麼好的情分上原諒我?”
胸口劇烈地起伏掙扎着,夏霏擰着眉,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希望茶水可以沖刷掉她內心的矛盾。
夏姌看着已經全然不同的表情,繼續開口,語調依舊帶着點可憐兮兮的哀求,“姐,你已經有陸總了,不是嗎?而我呢,我什麼都沒有!現在我還不容易得到了一點點的愛,你不要奪走好嗎?我知道你覺得我虛僞,覺得我假,但是我也沒有辦法,我只是想得到哪怕一點點的愛,就那麼難嗎!”
喉嚨不自覺地發緊,夏霏緊緊咬着脣瓣,說不出話來,眉目間滿滿的凝重。
也許對這一世的她來說,第一次跟徐總在KTV的時候她就躲過了,然後遇到了陸皓,現在又籤去了希陸。夏姌在她身上奪走的只有夏氏真正千金的身份,其他的,她什麼都沒有失去。
那麼,上輩子呢?
上輩子,她爲了給夏姌治所謂的心臟病而去陪了徐總,那麼多的折磨和不堪,後來又落得那樣的下場,難道那一切就是她活該承受的嗎!
曾經發生的一切,即便一切從頭開始了,但是夏霏根本就無法忘記,無法忘記徐總加之在她身上的痛苦,無法釋懷過去的種種,甚至無法對心愛的人坦誠一切。
難道說因爲這輩子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她就該堂而皇之地去原諒?!
白皙如玉的手指慢慢落在桌子上,夏霏勾着脣,眉眼間漸漸浮上些冷漠的尖銳,“夏姌,你發生的一切不幸難道應該由我來買單嗎?當初我讓你跟我走的,可是你自己要留下!我一找到工作就去孤兒院接你出來同住,幫你找工作,連工資卡都交到你手上,我不覺得我虧欠了你!如果你一開始就直接告訴我這些事情,我會心甘情願地同意你直接去做夏家的女兒,可是爲什麼你非要和譚呈合作,做那些事情來對付我!如今變成這樣,你纔來說原諒,不覺得太可笑了嗎?”
一番話落下,夏姌臉上的冷靜和自以爲是的可憐慢慢開始崩裂,她的臉開始扭曲,眉頭緊緊擰在一起。
脣上落下陣陣的冷意,她輕輕笑了笑,“姐,我以爲你這麼清高這麼善良的人,不是該直接原諒我,畢竟我都那麼說了,不是嗎?”
瞥了一眼夏霏臉上的凝重,她語氣居然是淡淡的,“原來你也是這麼的虛僞,還說無論我做了什麼事都會原諒我,現在想想,一直這麼相信着的我才更可笑吧!”
包廂裡一時間沉默了下來,夏霏緊緊皺着眉頭,眉宇間幾乎擰成了一個“川”字,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又飲了一杯水,身體裡慢慢升騰起一種熱度,像是在灼燒一樣。
她沒有多想,整個情緒都被夏姌的話牽扯了,只覺得包廂裡開着空調,大概是開得高了才覺得熱。
“既然不肯原諒我嗎,那麼我們之間也沒必要藏着掖着,你直接說吧,你打算怎麼做,去夏家人面前揭穿我嗎,你覺得他們會信你還是信我?”夏姌的脣角勾起一絲嘲弄的弧度,一塊玉佩,一份親子鑑定,外加一張跟季婉琴長得那麼相像的臉,即便是夏霏去說了,又有什麼人會信!
“他們不信就不信,不過你這樣戰戰兢兢地過日子,生怕哪天會被揭穿了,不覺得累嗎?”夏霏的嗓音低低的,眯着一雙杏眸半是冷嘲地笑道,“韓書曄那個男人也不會讓你好過的,那些照片都是他給我的。這樣每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夏姌,你繼續待在夏家,日子也不會太舒心的!”
“韓書曄……呵,他不放過我,我也不會放過他!”夏姌眼底閃過了一絲隱晦的幽光,透出隱隱的恨意,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那個男人就像是不散的陰魂一樣,纏着她不放,不過她會有辦法對付他的,早點晚點而已。
伸手鬆了鬆頸上的圍巾,她倒了一杯茶水在夏霏面前的茶杯裡,然後擡頭看着對面夏霏那張淡妝精緻的臉上慢慢升騰起的陣陣熱意,就像染了一層薄薄的胭脂一樣。她抿着脣意味不明地掃了一眼桌上的手機,與莫語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
夏霏覺得越來越熱,額頭上已經浮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子,她順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正要飲,手上突然一頓,然後“啪”的一下直接把手裡的茶杯擲到了地上,表情陰鬱地瞪着夏姌。
“姐,你怎麼了,這茶這麼好喝,你扔到地上不是浪費了嗎?”夏姌輕笑了一聲,語氣輕蔑帶着明顯的嘲諷,“不是我說,你的反應還是那麼得遲鈍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