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找了個僻靜處,顧廷燁開門見山:“明蘭,你當初說的都應驗了,稚闕,就是我的貼身小廝,他也沒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當初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了吧?”
明蘭看着他,非常認真地說:“我很想跟你說這些是我從哪個壞蛋口裡聽來的,可事實上真的不是,這些真的是我夢裡知道的。我把這些事情跟你說,就是希望你能避開這些禍患,過得平順些。”
顧廷燁看着明蘭一臉認真,心中微動,嘴裡仍舊說:“這怎麼可能呢?”
明蘭:“世間之大、無奇不有,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可你親身經歷了,總不能說我是胡謅的了吧?”
顧廷燁不置可否,只問:“你說希望我能避開這些禍患,那我以後還會有禍患?”
明蘭:“這不明擺着的嗎?你白家兄弟肯定還要找機會奪你財產的。還有你家裡那些不省心的親戚,特別是你大哥,還有你繼母。”
聽到這裡,顧廷燁笑了:“我原先還真差點信了。可你說我繼母,這我是萬萬不信的。雖不知你是怎麼知道我家裡如今是個繼母的,可你並未查實,我繼母乃是爲數不多真心對我好的人。你說她要害我?呵呵。”
明蘭盯着他看:“如果她真心待你,爲何你大哥對你的仇恨越來越大?”
顧廷燁:“那是因爲我大哥認爲是我亡母……總之,不關我繼母的事。”
明蘭補充完他的話:“你大哥認爲是你亡母逼死了他的生母大秦室,可他又怎麼會生出這些想法來的?”
顧廷燁:“自然是我家裡那些叔伯嬸嬸攛掇的。”
明蘭:“你大哥聰慧過人,他會看不出你們家那些叔伯嬸嬸是什麼人?那些人的攛掇他能聽得進去?必得是他的親小姑小秦氏的話他纔會當真。”
顧廷燁被她一言點到關鍵,如遭雷擊:“這……不,不會的……說閒話的人那麼多,未必是我繼母……”
明蘭:“好,那我再問你,如果小秦氏真心待你,何以你到如今都還未進過學堂?”
顧廷燁:“那是我自己頑劣不愛讀書。”
明蘭:“你當真覺得自己是那麼頑劣的人嗎?”
顧廷燁看着她。
他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娃子,不像是八歲的,而是已經經歷過無數滄桑。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後面,彷彿住着另一個靈魂。
顧廷燁眼神灼灼:“你認爲我是什麼樣的人?”
明蘭:“你有勇有謀,有情有義,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男兒。”
顧廷燁重複着:“有勇有謀,有情有義……”
這八個字是他剛纔對着長柏誇明蘭的。他跟長柏說完話就來堵明蘭了,她根本沒有機會從長柏那聽到。
顧廷燁前進一步,問:“你真是這麼想我的?”
明蘭點頭:“自然。”
顧廷燁:“你才八歲,又只見過我一面,怎生就對我有這般見解?”
明蘭:“我在夢裡夢見的。”
“又是夢裡,”顧廷燁搖頭失笑,“說出去,也不知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明蘭嘆了口氣:“這樣吧,我們再打個賭吧。”
顧廷燁:“好,賭什麼?”
明蘭:“不日回京,你約莫會在汴京城街頭遇見個叫做朱曼孃的歌女,她身世孤苦,只有一個哥哥相依爲伴。如果你果真遇上了她,不要管她,不要救她,你也就避開一個大禍患了。但如果你實在於心不忍施以援手,那無論如何不要告訴她你的真實身份,只說是……是我二哥哥救的,讓她要報恩就到我盛家來報。”
顧廷燁奇道:“你既說她是個禍患,爲什麼還要我引到則誠身上?難道你就不擔心你二哥哥,不擔心盛家引狼入室?”
明蘭笑道:“你信不信,那人還沒粘到我盛家門就能先被我父親打死?”
顧廷燁笑道:“那倒是,盛大人治家嚴謹,前些日子不是把府上一位採辦小廝給打死了?據說是欺上瞞下、以次充好,這事在我看來也不至於要到打死的地步。”
明蘭沒有回答,繼續說:“就算父親不打死勾引我二哥哥的禍患,我家大娘子也會動手的。誰要是妨礙了長柏哥哥的前程,在大娘子手裡都只一個死字。”
顧廷燁嘖了一聲:“好個借刀殺人!虧得我還在你哥哥面前誇你。”
明蘭:“你誇我什麼了?”
顧廷燁擺手:“你不必知道了,我還是收回吧。”
明蘭:“你就當我知道的多些,爲了長遠計,總要找出個最合適的出路來。”
顧廷燁盯着她,嘆道:“我真看不懂你這女娃,你真的只有八歲嗎?”
明蘭:“此番回京,我們恐怕要很久以後才能見了。你要好好讀書,萬不可沉迷於勾欄瓦肆,分了心神。一定要提防你大哥和你繼母,他們說的話不要當真,要多琢磨琢磨。至於其他人,給你使絆子下套或者直接挑釁的,你通通不要理,等你日後入朝爲官,穩固了身份地位,有機會慢慢跟他們算賬。總之,我等着你高中,給你道喜!”
她說得無比篤定,看得顧廷燁心中一暖,這是今天他見到的第二個勸他向好、盼他高中的人,他揉了揉明蘭的腦袋,高興道:“好!我若高中,必定親自來給你報喜!”
他再也不去糾結明蘭到底怎麼知道這麼多的了,或許真的是神通吧,但都無所謂了!
此刻,顧廷燁只覺萬分喜歡盛家,萬分喜歡盛家的這對兄妹,他們是拿真心在待他。他們與他無利益糾葛、無血緣姻親,只是一心爲他好,規勸於他,這樣純然肺腑的情誼讓顧廷燁珍惜無比。
這麼想着,他在身上摸了一陣,掏出一張銀票來,看了看明蘭,心想給這麼個女娃子銀票也無用,又掏出一隻玉簪,道:“這是亡母的遺物。六妹妹的心意讓我萬分感念,我無以爲報,贈與六妹妹這個玉簪,就當做是謝禮。”
明蘭雙手交握,後撤下蹲,穩穩地向顧廷燁行了一禮,才把玉簪推了回去,道:“男女有別,不可私相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