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輝實在是想不到該如何來形容這次吃飯的氣氛,用尷尬來形容似乎還太輕了,劉欣低頭裝作認真地吃東西,任人都可以看出來她心不在焉。沈正輝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樣的話,他對於現實中的花花公子的身份不太熟悉,熟悉的臺詞不過是“你們都是我的翅膀”。他也拿不準這樣說會不會被兩個女人中的一個拿餐刀捅。
當事人之一的福田光美,從表情上來始終像是一個旁觀者,甚至是一個不怕熱鬧大的觀衆的角色,她像是把自己從這齣戲中抽離了出來,享受旁觀的一切樂趣,同時還不斷地攪局。
話題都是福田光美髮起的,她開始抱怨生孩子的痛苦和照顧孩子的麻煩,略帶着過來人的優越感,但是又向別人抱怨自己的經歷是多麼的苦難——而實際上則是赤裸裸的炫耀,不要說劉欣,就是沈正輝聽下去都覺得受不了了。
劉欣一直默不作聲,等到最後一道菜上來了,她才匆匆動了動筷子,然後說了聲,“我吃飽了。”
“那麼,喝一杯嗎?”福田光美舉起了香檳酒。
“不了,我有些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劉欣的表情有些僵硬。
沈正輝於是也站了起來,“我和你一起走吧。”他給了福田光美一個眼神,意思是之後再找你算賬。
福田光美微笑着端起了杯子,抿了一口。
“不了,”劉欣對着沈正輝搖了搖頭,“我今晚想要一個人靜一靜,你還是陪陪……”她看了看福田光美。“和你的女兒吧!”
劉欣拿起了自己的包,“這幾天我都想靜一靜,請你暫時不要來找我。”她說完便匆匆推門走了出去。
沈正輝轉過身來,半眯着眼睛瞪着福田光美,“這就是你想要的?”
福田光美一聲嘆氣。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你實在是太遲鈍了,”她搖着頭,“居然如此缺乏經驗。”她站起身來,帶着惋惜的表情對沈正輝說道,“你對女人的瞭解如此膚淺。你難道沒有意識到,她正希望你馬上追上去嗎?”
“你……”
“不要再說你什麼我什麼的了,趕快追上去,晚了的話,她說不定就鑽牛角尖認爲你有了女兒就再也不把她放在心上了。到時候她會做出什麼舉動來,我就不敢保證了,作爲一個男人你實在是太遲鈍了。”福田光美狠狠推了沈正輝一把,讓他差點跌了一個踉蹌,沈正輝回過頭來,福田光美對着做了一個揮手快追的手勢。
沈正輝狠狠跺了一腳,幾步跑了出去。
不遠處就是劉欣的樣子,但是電梯已經關上。
“不好意思。先生,請稍等。”電梯旁的服務員微笑着說道。
“樓梯在哪邊?”沈正輝問道。
順着樓梯快速而下,沈正輝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反而覺得自己渾身像是被火點燃了一樣,整個身體的肌肉都調動起來了,動作一舉一動都讓他覺得順心如意,彷彿能夠隨意施展出任何動作一樣。在樓梯上挪騰轉折,速度飛快,當沈正輝站在一樓的電梯門口的時候。電梯才叮噹一聲打開。
“劉欣,你聽我解釋。”猛然擡起頭來準備走出電梯的劉欣。一擡頭入目的是沈正輝的臉,不禁嚇了一大跳。
“你……你幹什麼?”
“你聽我解釋一下。”沈正輝開始了自己的執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不是我想的那樣又是怎麼樣呢?”劉欣看上去像是大受打擊之後的萬事俱空的樣子,“反正女兒什麼的都有了不是嗎?”
沈正虎嚥了一口口水。
“放手!”劉欣冷冷地說道,語氣裡面沒有多少情緒。
沈正輝鬆開了手,劉欣搖搖晃晃走出了酒店的大門。
沈正輝恨了一聲,也跟着走了出去,“我送你回去。”
“不要!”劉欣頭也不回。
幾乎是一種錯覺,沈正輝從心底陡然升起了危險的感覺,下意識地整個脖子一縮,身子一矮。
哐的一聲,他身後的玻璃門整片地破碎了,玻璃花四濺,清脆地和地面撞擊的聲音傳來。
然後是女人的驚呼和男人的大喊大叫。
劉欣也跌在地上,受驚地看着身後,沈正輝趴在地上,警覺地四下張望。
劉欣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沈正輝對着她揮了揮手,示意她躲到一邊去。
一瞬間,沈正輝剛剛踏出門的那種感覺又來了,他趴在地上就地一滾,然後他剛纔趴着的地方便爆出了一個坑,閃出了火花來。這個時候就是劉欣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有狙擊手正視圖槍擊沈正輝。
躲到了一根柱子後面的沈正輝並沒有脫離危險,很快,緊接着又是連續幾槍打在了柱子上,鋼筋混凝土的柱子也承受不了大口徑的子彈,點點菸柱子貫穿了整個柱子,沈正輝縮着脖子在柱子後面縮成一團,一條煙柱子從他身邊擦過去,他發出了一聲悶哼。
“啊!”劉欣發出了一聲尖叫,有些不理智地就要衝過去,就在這個時候,一隻胳膊勒住了她的脖子,福田光美拽着她重新進了飯店,“你不想活了!”
“不……不要!放開我!”劉欣伸手向前,似乎覺得自己可以拉住沈正輝將他從槍林彈雨中拯救出來,不過顯然這不現實,女人的意志終究不能凝結成實質的力量。
沈正輝似乎也知道繼續躲在原地只有被打穿的可能性,他艱難地在柱子後面左支右絀而沒有遭受致命的傷害可以說是神明保佑了,但是他的外表絕不像他感覺的那樣幸運,他渾身菸灰,衣服許多地方被濺起的石子撕裂。身上佈滿了血痕和菸灰,他在心中默默數着槍響,數到十的時候,他猛然躍起幾個起落從柱子後面穿過,轉過了酒店的一個拐角。終於和他印象中的狙擊手錯開了方位。
這個時候他才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整個人溼淋淋的像是剛剛從水裡面撈出來。
……
警察總是姍姍來遲,等第一輛警車到達酒店門口的時候,已經可以確認槍手已經安全地離開了現場,沈正輝被劉欣攙扶着坐在飯店大廳的沙發上,他的形象十分狼狽。衣服破破爛爛,身上都是被火藥灼傷的傷痕和黑灰。劉欣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用溼毛巾擦他的臉,實際上這樣毫無意義,大概只能讓她心裡面好過一點。
沈正輝的目光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福田光美,福田光美的神色此時此刻顯得嚴肅認真。不再是之前在包廂裡面的樣子了,她看向沈正輝的時候嘴角牽動,顯得有些無奈和無辜。
“這就是你讓我找保鏢的原因?”沈正輝問道。
“顯然你沒有聽從我的建議。”福田光美回答道。
“這種程度的傢伙是普通的保鏢可以對付的嗎?”沈正輝反問道,“要想保命的話,起碼要請中南海保鏢吧?”
“如果你有中南海一樣的重要行的話,這也不是不行。”福田光美回答道。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這擡槓的興趣?”沈正輝半眯着眼睛,“到底是怎麼回事?”
福田光美嘟了嘟嘴。
這時候一個沒有穿警服的中年人在一羣穿着警服的警察的擁簇下走了過來,“我是石井警視。”他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證,亮了一下,帶着有些傲慢的語氣說道。“我負責這起事件的調查,就是你被槍擊了嗎?”
原本坐在一旁的劉欣很是不滿地站了起來,“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們是受害人誒!”
“被人用槍打的傢伙肯定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吧!”石井警視旁邊的一個傢伙開口說道,他拿着一個筆記本,擺出一副認真記錄的樣子來,“說說你是幹什麼的吧?”
劉欣有些忍無可忍了。原本積累的怨氣這下子又找到了新的發泄口,“調查尋找真兇難道不是你們的責任嗎?現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狙擊槍手在日本東京這種地方出沒,你們日本警察是幹什麼的?居然還對受害人這種態度。我要投訴。”
一個警察低聲說道,“外國人。”
確實劉欣的口音一聽就知道是外國人。
“韓國人?上海人?東北人?”石井警視帶着鄙視的眼神問道,“說說吧,說不定槍手也是你的同胞,也許你有線索能夠提供給我們。”
被無視的劉欣站了起來,手攥緊了自己的提包,大有拿着提包上前打臉的架勢。
旁邊的警察把手放在了腰上的槍上,“想要做什麼?”對方叱喝道,“先老實交代你們是什麼人。”
“這位是春日映畫的佐佐木董事。”福田光美走過來伸手按住了劉欣的肩膀,另一隻手伸手遞出了自己的名片,“警視,你這種態度真的可以嗎?”她微笑着問道,“我可是認識東京都的小田警視長。”
春日映畫的名稱似乎確實有足夠的影響力,看了名片的警察們都收起了自己傲慢的態度,石井警視當即改變了態度,敬禮表示了自己的道歉。他態度和藹多了,帶着的一羣人也各自散開負責具體的工作,警視警視帶着一名助手坐下來,以正式得多的態度開始給沈正輝做筆錄。
“他還受着傷呢!”劉欣依然不滿意。
“對不起,我的失誤。”石井看了看一旁不動聲色的福田光美,對身旁的助手吩咐了幾句,助手點頭出去了,過了一會兒,便有一名穿着護士服的女護士過來給沈正輝塗藥,包紮傷口。
“沒有直接的槍傷,都是皮外傷,不要緊的。”護士一邊看一邊說道。
“沒有受傷真是萬幸,”石井警視點了點頭,“佐佐木先生,外面有兩個人比你倒黴多了,已經送到醫院去了,我想問一問,您對於誰可能做出這種事情,有猜測嗎?”
“誰知道呢?”沈正輝哼了一聲。“我在日本只是拍電影,可沒做其他的事情。”
“有沒有可能是因爲女人或者金錢的糾葛,”石井警視繼續問道,“畢竟娛樂圈就是這些事情。”
劉欣不滿地哼了一聲。
“是嗎?”沈正輝偏着頭,“日本娛樂圈已經進化到稍有不合便買兇殺人的地步了嗎?”
“沈先生。”石井警視改變了稱呼,顯得自己並不是對沈正輝的身份一無所知,當然,這是在看了助手遞過來的便籤條之後,“也許你的仇並不是在日本結下來的,但是日本不幸做了你的仇家尋仇的場所。”
沈正輝翻了翻白眼。直接地問道,“你在懷疑什麼?不能破案的話便準備通過外務省向中國的外交部抗議嗎?”
“不排除我們不會這樣做。”石井面色平靜地回答道。
沈正輝倒是揚了揚眉毛,“是不是如果真的破不了案,你們就準備這樣做?”
石井咳嗽了一聲,然後又是一名手下送來了一份報告。
石井翻了翻。重新對沈正輝說道,“沈先生,子彈和彈道的檢定結果已經出來了,可以肯定槍手使用的是巴雷特狙擊槍,同時狙擊地點就在八百米外的酒店樓頂。”
“直接告訴我這些信息不太妥當吧?”沈正輝眯了眯眼。
石井看了看一旁的福田光美,把報告放在了一邊,“我們警方有很多問題,巴雷特這種狙擊槍。日本境內根本就不可能得到,所以兇手只能是外來的,而且從他的表現來看。他非常職業。”
“你說的職業就是指他開了十多槍沒有打中我嗎?”沈正輝故意笑了笑,“你們日本人對職業的要求真低。”
石井有些惱怒,“但是有兩個無辜的人被流彈擊中了,現在還在醫院了。”
“真是夠職業。”
“很顯然,兇手的目標就是你,所以你最好好好想想自己最近得罪過什麼人。想出來就是配合我們工作。”石井用力咬着牙。
沈正輝不理會石井的警告,轉過身來看着劉欣。“要不然我們給大使館打個電話吧,日本真心不太安全。”
在石井的心理。此刻巴不得沈正輝趕快滾蛋,但是表面上他還是被沈正輝的嘲諷激怒了,“日本警方能夠完成自己的工作,前提是調查人能夠配合。”
福田光美換了一個坐的姿勢,這個時候凱瑟琳抱着泠走了過來,“您的電話。”她說道,將一部移動電話遞給了福田光美。
福田光美接過了電話,保持着奇怪的沉默,似乎一直在聽那邊的講話。過了一會兒,她掛上了電話,重新把電話交給了凱瑟琳,然後站起來,“石井警視,”她說道,“如果沒什麼事情了的話,我們就先走了,佐佐木先生還需要到醫院好好檢查一下呢!警方有什麼調查結果了,請直接通知我們吧,反正你們有我的名片。”
“等等,這怎麼可以,還沒有做筆錄。”石井有些茫然無措地站起身來。
這是,從門口又走進來一個穿着警服的人。
“小田警視長。”石井馬上立正敬禮。
小田警視長回了一個禮,然後揮了揮手。他走到了福田光美的面前,“福田社長,我們警視廳壓力很大啊,這件事情麻煩你們配合一下。”
“我們已經相當配合了,我本人都把現場的情況講了三遍了。”福田光美攤開了手。
“是嗎?”小田警視長看向了石井。
“現在是我在做筆錄。”石井點了點頭。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小田警視長揮了揮手,然後看了看沈正輝,“需要我們派遣警員保護沈先生嗎?”
“算了吧。”福田光美搖了搖頭,“我覺得搞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對方大概不會有心繼續搞大了。”
“不可以不謹慎啊。”小田警視長回答道,然後他壓低了聲音,“福田社長,請你告訴我,這樣乾的人,是不是你們的海外競爭對手?”
“這我怎麼知道?”福田光美偏着頭回答道,“不過多謝您的提醒,我們會小心的。”
“好吧,有事情請打我電話,有線索了也請告訴我,畢竟在日本,警察還是非常有用的。”小田警視長和福田光美握了握手,又和沈正輝,劉欣握了握手,這樣回答道。
石井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行人走出了大廳。
“警視長,就這麼放他們走了嗎?”
“你一點線索都問不出來,還能怎麼樣?他們可是受害人。”
“可是我覺得他們應該知道兇手是誰,最起碼他們對兇手是誰有所猜測,心知肚明,”石井有些不滿意地說道,“普通人遭受了槍擊,怎麼可能這麼淡定。”
“你要有證據,日本可是法治社會。”小田警視長撇嘴說道。
一走出大門,警察的警戒線外,好幾輛黑色的充滿厚重感的汽車一字排開,穿着黑西裝的精悍的保鏢們看見了福田光美一行人,紛紛鞠躬示意。
“不會還有狙擊手吧?”劉欣有些擔心地問道。
“別擔心,都是防彈汽車。”福田光美說道,“爲了以防萬一,今天晚上到我東京的家裡住吧。”
劉欣居然沒有反對。()
ps:保持更新對意志真是一個極大的挑戰,特別是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