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樂到張家的時候天空中下起了很大的雪。
張家所在的院子離這裡不遠,一整條衚衕被雪覆蓋,白茫茫的一片。
她來的時間還比較早,大雪壓在街上一點痕跡都沒有,一腳踩上去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腳印。
這條路2年多走了無數次,小樂呼出一口哈氣,鼻尖凍的有些泛紅。
已經走到張家院子口了,小樂回頭,來時的路依然白茫茫的一片,衚衕口幽幽的空無一人。
她今天要在張家待上一整天,因爲要比賽張郎給她加了課,等她出來時想必天也快黑了吧。
早晨的太陽照射在雪地上,她不知怎麼就想到了出來時也許這裡已經是黃昏,多少次她出來時那裡都會站着她的順哥。
無論她出來的多晚,他一定會守在那裡,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或被月色籠罩或被燈光披上一層陰影,遠遠的看一眼都覺得心裡特別踏實。
“小樂怎麼不進來呢!”張郎正在院子裡掃雪,他是個很懂生活的人,家裡常常養着花草,閒暇之餘還很喜歡喝茶。
“打擾了。”
張家的院子收拾的頗有書香門第的感覺,只有爺倆住的院子收拾的倒也乾淨,進門就是很大的魚缸,裡面養的小眼睛的熱帶魚讓小樂看了好久。
媽蛋,這點出息,離開幾天看條魚都有小單眼皮的既視感。
“這魚養了快兩年了,前兩天讓阿玉喂死一隻,我罰他站了一下午。”張郎抓了一把魚食扔進去,長的跟帶子似得魚就游過來搶食。
“它們好像認識你似的。”小樂換好拖鞋站在邊上看。
“魚的記憶從科學上講就3秒鐘,餵食的時候它們會過來,像是有思想似得。”
小樂想說事巴普洛夫條件反射吧,魚看見的人只當是食物,倒是這樣的反射卻讓餵食的人有了感情,有一種被依戀的感覺。
小眼睛的魚似乎受傷了,肚皮上的鱗少了一小塊,小樂又盯着看了好幾眼,覺得神態好像她家那隻。
就連腦容量只有一丟丟的小魚喂上一段時間都能養成條件反射,更何況是相處了兩世的男人。
她現在都搞不懂對於百順是條件反射的依賴還是別的,反正看不見他在身邊繞來繞去的時候心裡就好像少了點什麼。
張郎去洗了手,小樂也從包裡掏出隨身帶的小盆,還是孟寒送給她的那個,走到哪裡都帶着,練琴前必須要用。
張郎看着她洗手的樣子心裡倒是有些感慨,孟寒走了那麼久了,這孩子倒是一直沒忘,確實是重感情的,而且小樂的指揮風格跟孟寒也越來越像。
都是那種帶着霸氣的那種,不過似乎小樂柔和的成分比孟寒要多,不知道當初孟寒選中小樂的時候是不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拉了兩支曲子,張郎讓她停了下來。
“對不起,我覺得自己的注意力好像不太集中,要不我再來一遍。”小樂抱歉的說,張郎擺擺手,示意她收起琴休息一會。
泡了壺茶,慢條斯理的功夫茶一套做下來也頗爲耗時,小樂看着他不甚嫺熟的動作又想到了於百順。
“笑什麼呢?”張郎問,這女孩情緒一直很內斂,突然笑起來還挺可愛的。
“我想起一個人說過,喝酒的人辦不成大事,喝茶的才能。”那個人就是於百順。
“此話怎講?”張郎倒是挺感興趣。
小樂接過杯子輕啜一口,是於百順找來的茶,她能喝出來。
小單眼皮對自己的兩位老師從來都是很大方,張郎喜歡喝茶,他就找人弄來這些上好的金駿眉,價格他不肯說想必也不便宜,這些東西都是他替她準備的,到時間就給老師們送過來,家裡也存了一些隨時方便小樂喝。
“萬丈紅塵三杯酒,千秋大業一杯茶,酒越喝越暈越吹牛,茶越喝越清醒談的都是正事。”小單眼皮就是這麼告訴她的,好像他也是這樣勸他弟戒酒的。
不過霸道小攻從來都是自己喝悶酒,人家那是借酒消情愁。
張郎對這個觀點頗爲贊同,他猜到這是於百順說的,那個男人跟小樂的關係他一直很清楚,只不過都是避而不談。
“明年升學的事你是怎麼打算的?”他講話的主題拉回來。
“我打算去D國進修。”
“怎麼不去米國?”張郎有些詫異。
小樂現在也算是初露光芒,論成績報考最好的學校進修也不是沒有一拼之力。
但是對於同屆來說,她表現的又太過穩定,別人四處忙着投遞學校時,她就跟沒事人似的練琴學習,作息規律的看不出有半點緊張,張郎就是覺得她太穩定了才忍不住過問一句,再開學米國那邊就要投遞資料了。
他沒想到小樂會想去D國,那邊報名是4月,怪不得她會不緊不慢的。
“我想好了,大學想深造指揮。”
張郎有點悵然若失欲言又止。
小樂的資質在音樂生裡面算是出類拔萃,人又努力,這樣的孩子可遇不可求,他指導了她這麼久自然是寄以厚望希望她能在絃樂這塊走遠點。
但是見識過小樂指揮之後他又很難說出阻止她的話。小樂的性格特點好像就是爲了那個臺子而生的,她總是能將自己紮實的生命力感染每個人一次次的創造奇蹟。
“張叔你的表情好糾結。”小樂笑着放下杯子,“我學指揮小提琴也不會放下的,其實音樂說到底都是融會貫通的,到了那邊還得拜託你幫我介紹指導老師呢。”
這個是自然的,張郎在各國都有業界朋友,推薦指導老師並不是太困難的事。
看她淡定的樣子倒是有些感慨,這女孩從來都是目標很明確的那種,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了,不過細想又覺得哪裡不對。
“如果你的目標是指揮,那怎麼不報名指揮比賽而是絃樂?”多個證書籌碼也更多不是嗎。
“我就是想給自己的年少練琴時光畫個句號。”順便再拿點獎金神馬的。
指揮的獎金沒有絃樂的高,她要參加的這個一等獎的獎金是1萬美金,換人民幣大幾萬,雖然她也不是很有信心能得第一,不過前五名都有獎,加上之前幾次的獎金算算也差不多夠了。
張郎被她官方說法糊弄了,讚許的點頭。“我家阿玉要是有你一半穩當就好了。”
“對了,怎麼沒見着阿玉?”這兩天小孩好像消失了,怪不得小樂覺得張家的氣氛怪怪的,最能鬧騰的那個不見了。
“誰知道他忙什麼呢,據說是有外地的朋友過來了,一大早就跑出去了,還把我熬了半宿雞湯也端走了,不孝子!”
張郎抱怨起兒子的樣子讓小樂覺得很萌,雖然他總吵着要削阿玉但是感覺還是非常在乎這孩子的。
“中午要不去我家飯店解決得了,就爲半鍋湯也不值得跟他生氣。”小樂倒是很想表現一下,很可惜她的手藝根本拿不出手。
於百順已經把她養退化了,前世還能簡單的炒倆菜,現在淪落到只會泡麪。
“這不是湯的問題,關鍵是這臭小子手忒黑,我熬了湯本想等你來一起分享的,他倒是不客氣,趁我不注意整鍋給端了!小樂你說他會不會是早戀了?”
因爲小樂性格比較穩定,張郎也不把她當小孩看。
“呃,這個我還真沒注意。”
“臭小子長這麼大就沒見他對誰這麼上心過,我覺得他肯定是交女朋友了!爲了討好女朋友就從老爹嘴裡端走整鍋湯,將來指不定能作出什麼幺蛾子呢!”
都是過來人對待少男少女那點情竇初開也能理解,學藝術的也都比較寬容,要不眼見着於百順對小樂那態度兩個老師都選擇沉默呢。
但對張郎來說這已經不是一鍋湯的問題了,他有種被兒子森森傷害的趕腳,要不要這麼愉快的吃裡扒外,一鍋湯就剩一塊雞屁股了,一滴湯都沒給剩下!
“也不見得是女的吧,也許是哥們什麼的呢。”
“你還不瞭解我家臭小子那死德性?就那不討人喜歡的性子能有什麼好哥們,我覺得他就是交女朋友了,小樂你沒事幫我盯着他點,看有沒有跟他走的近的小女生,真要是有走的近的女生我就該頭疼了。”
小樂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話說走的近的如果不是女生張叔應該更頭疼了吧?
休息了一會又練了一會琴,中午從於百順的飯店叫了兩菜,剛送過來還沒等開飯張鈺回來了。
小孩手裡拎着一個空的食桶,看見小樂哼了一聲。
這孩子前段時間對她大獻殷勤,突然又變成這副傲嬌臉,小樂還真有點莫名奇妙的感覺。
張郎在廚房做涼菜呢,張鈺把桌上的幾盤菜都倒在他的桶裡。
“你不給張叔留點嗎?”小樂覺得有必要友情提示一下,張叔爲了那鍋雞湯已經痛心疾首了,他這偷偷的把飯也捲走估計張郎能氣死。
“陳小樂,你這沒心沒肺喂不熟的狼崽子!”張鈺斜着眼睛瞪了她一下,好像她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