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沒人比我更懂
雖然在商業活動中，惡意收購是一種十分常見的運營手段，但當收購邀約真的發出後，接下來的一切就都要按照法律規定來走了。
如果收購方提出的收購方式是要約收購，那麼按照阿美利加的法律，被收購方董事會需要在十個工作日內向SEC提交一份文件，表明他們的態度；
如果收購方式是合併，那麼被收購方股東需要對合並協議投票表決，而在投票前，被收購方還需要向股東發送一份代理聲明，其中包含合併協議的詳細信息和董事會的建議，代理聲明需要經過SEC的審覈和批准後才能發送給股東，之後，需要間隔三十日才能召開股東大會。
正是因爲阿美利加對公司間的收購行爲有着明確的法律規定，其中的時間間隔也比較的短，所以當伊森得知，羅克韋爾對艾倫·布拉德利、科莫多爾對MOS提出收購邀約後，他纔會火急火燎的想要搞明白背後一切。
而等他了解完內情，找到應對之法時……
那現在，就是穩坐釣魚臺的當一回樂子人了。
畢竟，從目前的形勢來看，艾倫·布拉德利早就和科莫多爾聯繫過了，羅克韋爾纔是從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
既然科莫多爾和羅克韋爾都想要專利，那麼做過一場纔是自然！
然而，等伊森來到了鮑爾默的辦公室，倚靠在辦公桌旁觀看艾倫·布拉德利的新聞發佈會時，那道帶有上東區口音的宣講卻讓他皺起了眉頭。
“我是艾倫·布拉德利的董事長……現在的我很開心，因爲我們公司獲得了同行的認可……經過我們的慎重思考與開會討論，我們決定接受羅克韋爾提出的每股……美元，總計……美元的收購邀約。”
“如果監管機構和股東全部批准，那麼整個交易預計在一九七九財年的第一季度完成……在交易達成後，羅克韋爾會成爲阿美利加最大的國防承包商，同時也會成爲個人計算機領域裡的新玩家……”
艾倫·布拉德利的聲明很簡短，不到兩分鐘就已結束，而他們的接受決定則在伊森的意料之外，因爲一旦他們接受了羅克韋爾的收購邀約，那麼獲得艾倫·布拉德利的羅克韋爾就能阻絕科莫多爾對MOS的購買。
而這一情況並不符合比爾·門施前幾天才和他說的，MOS的母公司艾倫·布拉德利早就和科莫多爾達成協議的事實。
“這不應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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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正常情況，艾倫·布拉德利不應該是拒絕羅克韋爾嗎？”
“然後羅克韋爾便提請臨時股東大會，要求重組董事會？”
“這劇本不對啊！”
伊森有些想不通。
就在他覺得，艾倫·布拉德利接受羅克韋爾的收購邀約這事情怎麼看都有些奇怪時，當天傍晚，臨近下班時，MOS科技也發佈了公告。
“我們MOS科技向SEC提交的代理聲明已經被SEC通過，從今日起，我們將和公司股東積極的商討合併事宜……此次交易並不涉及現金，在換股合併之後，原MOS科技的全部股東將持有新公司接近百分之……的股份……”
“如果股東大會表決通過，那我們就會立刻展開合併，按照流程來看，整個合併最快能在今年的四季度末全部完成……”
這個消息，讓伊森那小小的腦袋上冒出了大大的問號。
WTF？
艾倫·布拉德利還是要把MOS賣給科莫多爾？
不是！這更不科學了啊！
因爲在這種情況下，羅克韋爾購買他們後還怎麼獲得6502的專利呢？
當MOS科技和科莫多爾合併後，艾倫·布拉德利持有的便是新公司的股份，從目前的市值來看，即便有溢價，那也是百分之十五左右。
在等羅克韋爾收購了艾倫·布拉德利後，他們擁有的也只會是新公司股份！當他們無法對新公司實現掌控時，6502的專利主人那就是科莫多爾了！
如果一家公司花費十幾個億還拿不到自己想要的專利……
那這筆交易可不就是大虧特虧？
當然了，如果換個角度來說，這筆交易對於羅克韋爾來說那還是賺的，因爲他們的主要收入是國防工業承包，在吸收了艾倫·布拉德利後，他們能成爲阿美利加最大的國防承包商，這能讓他們賺的更多。
可問題是，羅克韋爾在向艾倫·布拉德利提請收購時可是明確表示他們會因此進入個人計算機行業啊！當羅克韋爾都大張旗鼓的表示自己要做計算機時，他們又怎麼可能會放棄對廉價芯片的控制？
說實話……
此刻的伊森是真的不知道這些傢伙在搞什麼把戲。
“難不成艾倫·布拉德利是在拱火？”
“想要讓羅克韋爾和科莫多爾直接打起來？”
伊森雙手環抱，腦洞大開的猜測。
可轉念一想，他便把這個念頭否決了。
一來，是艾倫·布拉德利沒有這個膽子，更沒那個實力，雖然他們那十幾億的市值已經碾壓全球百分之九十八的公司了，但和福特、摩根、羅克韋爾、卡內基那些家族正面叫板？就算他們屬貓也不行！
二來，如果艾倫·布拉德利真的在拱火，那麼整個事件的受益人便是他伊森·瓊斯了，而在雙方本就有仇的情況下，他們就算是腦袋被驢踢了！也不可能做出這種捨己爲人的好事啊！
“所以……”
“整個事件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呢？”
伊森冥思苦想。
他搞不明白。
因爲這件事情，當天晚上吃飯時他都心不在焉的，回家洗澡時更是被從天而降的熱水燙出了殺豬般的叫聲，整個晚上都在失眠，頂着個黑眼圈起牀後，伊芙琳都不敢讓他親自開車去公司。
晚上沒有睡好，白天就更沒精神工作了，遇到需要思考的問題時，別人或許是趴在辦公桌前懟着親手繪製的關係圖一盯就是一整天，而伊森嘛……
他那狀態簡直和神遊一樣。
而就在伊森百思不得其解，都快把自己的腦袋擼禿了時，科莫多爾和羅克韋爾卻自己解密了。他們就MOS科技和艾倫·布拉德利的接受公告召開了新聞發佈會，而在科莫多爾的發佈會上，他們表示——
“這次收購會讓我們科莫多爾在個人計算機領域裡開啓新的篇章，我們有信心挑戰蘋果在行業裡的領先地位，當然，爲了公平競爭，我們會繼續爲之前的6502採購商們提供芯片，同時，我們也會爲6502尋找新銷路。”
“不僅如此，我們還會和羅克韋爾攜手共進，在合併完成後，新公司將會把6502無條件的授權給羅克韋爾，我們會和羅克韋爾一同開發新的芯片，努力的給大衆帶來更加廉價更加好用的產品。”
‘？？？’
這個共享決定讓伊森瞪大了雙眼。
等他把視線挪到羅克韋爾的發佈會上後，召開發佈會的發言人笑着說：
“收購併不是結束，而是一個全新的開始，我們羅克韋爾會正式進入個人計算機行業，爲廣大消費者帶來全新的消費品機器……”
“同時，我們也會和科莫多爾達成合作，研發6502的升級版本，挖掘這塊芯片的最大潛力，給普羅大衆帶來一個美好的明天……”
Duang！
羅克韋爾發言人的話語就像是一口撞鐘，在伊森的耳畔瞬間炸響！
“臥槽！”
伊森從座椅上跳了起來！
這個結果他是萬萬沒有想到！
他原以爲羅克韋爾在搞什麼巧取豪奪的戲碼，科莫多爾怎麼樣都會喊上兩聲——‘明明是我先來的！’，但沒想到，這兩家從頭到尾都是一夥的？
所謂的同行之間分外眼紅都是他的臆想？
這羣傢伙從一開始就在搞合作共贏的事情？
“不是——這個結果也太離譜了吧？”
伊森壓根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壓根就想不明白，這些巨頭是如何在一塊小小芯片上達成共識的啊！
雖然時間會證明6502將是芯片發展史上最好用的個人芯片，可現在這玩意的價值撐死了也就千萬美金，根本不可能讓一個又一個身家保底數十億的巨頭聯合在一起！而且，從科莫多爾和羅克韋爾的發言來看……
“這些人還是來整治我的？”
本想看他們互毆吃瓜的伊森只覺得自己活成了個瓜。
“Oh！Sxxt！我伊森·瓊斯何德何能啊，能讓你們一起對付我？”
“我是刨了你們這些人的祖墳嗎？”
伊森罵罵咧咧，此刻的他面龐黑的和汽車的排氣管一樣。
而既然這些傢伙不講武德，那……
就別怪他搖人了！
覺得事情過於離譜的伊森直接就翹班了，轉個身便貓進了斯坦福，等他敲開老校長家的大門，往客廳裡的沙發上一坐後……
他頓時就哭了起來。
“校長！——他們欺負人！——”
伊森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裡啪啦的將自己最近的遭遇說了出來。
說實話，在瞧見伊森一進屋就抹眼淚後，弗雷德·特曼頓時就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嗡的，因爲伊森現在的表現和他之前的展現完全不符。
之前的伊森在遇到問題時那可是手不軟嘴更硬的。
我管你有理沒理，反正老子有理！
我管你是對是錯，反正老子先罵你！
可現在呢？
芯片問題八字還沒一撇就開始哭了？
這完全沒道理啊！
雖然羅克韋爾和艾倫·布拉德利、科莫多爾和MOS科技都達成了收購共識，但這兩起收購併沒有正式完成。
在各家新招牌都沒正式掛出時，所有的一切就都有變數。
但等老校長聽完伊森的話語後，那不斷被伊森提及的‘惠普’、‘惠普’、‘惠普’讓老校長明白了一切。
“Okay，Okay，Okay……”老校長雙手下壓，道：“伊森，我知道惠普給你帶來了巨大麻煩，所以你現在想讓我幫你些什麼？”
這主動背鍋的行爲讓伊森嘴角微翹。
沒錯！當伊森發現，自己遇到的麻煩和身後的背景有着難以切割的關聯時，他的第一反應便是讓身後之人出出力！
他可以捱打，但他不能白疼對吧？你們這些自己人或多或少意思點。
等老校長問出他的心中所想後，伊森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用手抹掉強行擠出來的眼淚，道：“校長，我想知道，羅克韋爾爲什麼會和科莫多爾聯合？他們的目標真的是我嗎？”
這個問題讓老校長深深的看了伊森一眼，片刻之後，他笑着搖起了頭，當着伊森的面，抄起了客廳裡的電話。
一陣轉接後，電話終於聯通，老校長當着伊森的面開始吩咐。
“幫我查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羅克韋爾和科莫多爾的收購案，我想知道全部細節，第二件事情則是羅克韋爾和科莫多爾的戰略規劃，這幾年的都要，查到之後傳真給我。”
伊森不知道電話那頭的傢伙到底是誰，但他知道信息來的很快，他只是和老校長閒聊了一會兒，表示芯片問題已經解決，現在的他正在思索應對之法時，傳真機上的電話便滴滴滴的響了起來。
按下接收，打印機哐哐作響。
等了大概小半個小時，數十頁紙的完整報告便出現在了伊森手中，他想要拿給老校長過目，但對方卻揮手讓他滾蛋。
“你自己拿回去看吧，我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
這番話語讓伊森笑着感謝。
回到辦公室，仔細的翻閱，文件裡的內容逐一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首先是羅克韋爾和科莫多爾的收購案。
如同比爾·門施說的一樣，科莫多爾其實早在一九七六年時就已經和艾倫·布拉德利取得了聯繫，並表達了自己的收購想法，但他們和羅克韋爾的聯合嘛……那還真是一個可以理解的‘巧合’。
因爲在決定穩固主營業務並向消費品市場擴張時，羅克韋爾並沒有親自收購艾倫·布拉德利的意思，而是去華爾街找專業人士幫他們操盤。
最後，承接這項工作的公司名叫摩根士丹利。
雖然在經過了多年的發展後，摩根史丹利和摩根擔保公司之間的密切關係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強大了，但比普通朋友更加親密的往來還是有的，因此當摩根士丹利發現，羅克韋爾的目標和自己的兄弟公司一樣後，他們便從中撮合了一下，讓羅克韋爾和科莫多爾達成了合作。
共享芯片。
作爲回報，摩根會幫羅克韋爾把艾倫·布拉德利的股東全部清除出去。
也就是整筆收購以股票+現金的方式進行，其中現金佔據大頭。
若是讓尋常人判斷，那或許會覺得這種撮合很離譜，但在伊森看來，這種合作是非常合理的。當一起交易達成後，新公司有望成爲業內第一時，被收購方的股東大多數都是想要新公司的股權的。
一來，是股票交易能夠暫緩資本利得稅的繳納。
當被收購的公司的股東接受現金收購時，他們必須立即繳納資本利得稅，這會降低他們的實際收益。
二來，則是股票收購可以讓被收購公司的股東分享到未來的增長和協同效益。
當這玩意放在運營狀況較好的公司身上時，股票就比現金值錢多了。
而在這種情況下，請金融公司幫自己把目標公司的股東清除出去，以大量現金的方式完成交易，那對於收購方的股東來說更加有利。
其他小公司可能做不到這一點，但摩根嘛……
那簡直不要太輕鬆好吧！
而摩根和羅克韋爾的約定是七比三。
這個比例，已經相當高了。
“看來這個合作還真是一個巧合啊……”伊森喃喃道。
但下一秒他又覺得自己有些倒黴。
“特碼的！”
咒罵一聲，繼續翻看，而等伊森把目光放到羅克韋爾和科莫多爾的戰略規劃上時，這兩家的規劃內容卻看得他滿臉迷惑。
科莫多爾早在蘋果一代上市時就想跟着牛郎星一起製作電腦了，所以他們的戰略規劃全都和個人計算機有關，不僅如此，老校長幫他獲得的報告裡還標註了他們對廉價芯片的關注時間，七六年的時點和比爾·門施的自述完全吻合，但之後的內容……就讓人有些看不懂了。
文件表示，科莫多爾在瞧見蘋果大賣特賣後就想要獲得芯片專利，以此來遏制競爭對手的發展，但全都被艾倫·布拉德利拒絕了，理由則是他們有信心捯飭出史上最便宜的十六位芯片。
這段話語與查克·派朵的堅持遙相呼應。
在伊森看來，艾倫·布拉德利想要拖延時間讓公司賣出高價，所以便讓查克·派朵表示他們在研發十六位芯片，這麼做不僅能夠堵住科莫多爾的嘴巴，更能穩住他伊森·瓊斯，讓他不從芯片生產公司那兒抽錢。
爲此，科莫多爾便希望自己公司的股東能夠幫忙。
但那些股東全都拒絕了。
這讓科莫多爾很是失望。
可等時間來到七八年的一月，也就是今年年初時，那些股東卻主動表示可以幫科莫多爾收購MOS科技，最多半年就能擁有眉目。
這個承諾讓科莫多爾的戰略規劃瞬間改變。
當這些文字被伊森全部捕捉後，他的目光便立刻下掃。
等他發現摩根士丹利也是在今年年初才接下了羅克韋爾的單子後……
伊森的面頰上頓時揚起了無盡的笑容。
“好嘛……”
“洛克菲勒的投資讓你們覺得老子是能被打劫的是吧？”
“我草你媽媽的！”
雖然整份報告裡沒有任何主觀傾向上的語句，沒有任何言語上的引導，但伊森依舊能夠看出他們行爲上的古怪。
因爲今年一月只發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蘋果接受了文洛克的投資。
而當此事出現後，華爾街的那羣比崽子便開始活躍起來時……
伊森要是還不知道他們把洛克菲勒的成功當成了衝鋒的號角……
那他也別開公司了！
洗洗睡吧！
而當這些傢伙覺得他伊森·瓊斯好欺負，能欺負時……
“哈——”
伊森直接就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
他再也不控制自己的情緒了，眼眶裡更是泛起了淚花。
向後一靠，倒在老闆椅上。
單手遮額，身軀顫慄不止。
那癲狂的聲線從高到低，直至消失。
那抖動的身軀從急到緩，最終平靜。
等他收起胳膊時……
他的面頰已是冰寒一片。
“想搶劫是吧？”
“覺得我好欺負是吧？”
“不好意思，比搶劫，我伊森·瓊斯可不怕誰！”
既然這些傢伙聯手做局！
既然這些傢伙想讓他死！
那就別怪他一腳油門瘋狂加速了！
拿起辦公室裡的電話，撥通了史蒂夫·鮑爾默的短號，讓這個光頭來辦公室見自己。在等光頭關上大門進屋後，伊森笑着問起了之前的一個問題。
“史蒂夫，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嗎？我問了你一個問題，那就是你是否認識你們學校裡的一個學生，一個給牛郎星寫代碼的學生。”
“你當時沒有回答我，那麼現在我想知道，你認識他嗎？”
當此問題出現後，在面試時表露懵逼的鮑爾默十分奇怪的點起了頭。
“老闆，我認識威廉，噢——威廉就是比爾·蓋茨，怎麼了？”
肯定的回答讓伊森臉上的笑容更盛了，說：“我現在給你一個任務。”
“你去找到他。”
“告訴他我要投資他。”
“我有一個項目想要給他做。”
“這個項目最終呈現的結果是在蘋果上。”
“你去問他……”
“願不願意。”
伊森的話語讓鮑爾默愣了一下。
片刻之後，他的臉上涌現出巨大的驚喜。
“好的老闆！我現在就去！”
隨着他的轉身，那風風火火的背影也讓伊森再次笑出了聲。
抖了下手中文件，華爾街那些金融公司的名字在此刻十分的亮眼。
“你們這羣狗孃養的東西以爲拿到了芯片就能佔領計算機行業？”
“不存在的！”
“因爲你們不知道，硬件只是計算機的軀體，軟件纔是它的靈魂啊！”
“而軟件？”
“哈！”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懂軟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