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宣和董言言進了一家東北菜館,點了小雞燉蘑菇、一盤冷切牛肉和一大盤蘸醬菜,還有兩盤酸菜餡兒餃子。
任家宣把醬油醋調在一起,加上蒜泥,夾起一隻餃子蘸了蘸,心滿意足地咬了了一口。
“言言,還是你會找地方。這幾個月我就想吃一口地道的酸菜餡兒餃子,可是找了好多館子,都沒有這家的餃子口味正宗,有家鄉的味道。”任家宣一邊吃一邊給她也夾了一隻餃子放到她的盤子裡。
“謝謝。”董言言夾起了餃子,什麼都沒蘸,放到嘴裡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
“想家了呢,就回家去看看,何必在這裡緣木求魚?”她隨口說道。
任家宣笑笑,“我爸媽對我回來唱歌頗爲不滿,我何苦還要回去找罵?”
其實他更害怕的是被父母親人逼婚的感覺,在他們眼裡,好像到了他這個年紀不結婚就是不務正業一樣,每次都被他們問得煩不勝煩,更過分的是好不容易回家一次,還要被不停地安排相親。
他才二十六,又不是六十二好不好?既然有最好的,他憑什麼要退而求其次?
哪像對面這個沒有節操的女人,父母家人一逼,就立馬繳械投降,也不管對方是貓是狗就要嫁了。
這麼想着,看她的目光裡,就多了些鄙視的味道。
董言言正低頭吃着餃子,忽然感覺他在盯着自己,擡頭一看,這貨吃個餃子怎麼還驕傲上了?
這是哪種眼神兒?
“我也覺得你有點兒不務正業,好好彈你的鋼琴多好,又彈琴又唱歌一心二用,你當你是王力宏呢?”她也有些鄙視地說道。
任家宣一聽不樂意了。“哥哥我現在混得不錯了!知道我現在的飯局價是多少嗎?二十萬!還得看哥樂不樂意!”
董言言愣了一愣,差點兒沒被餃子噎着,她艱難地嚥下了餃子,匆匆喝了口茶水,連嗆帶咳地說,“吃個飯還要訛上我怎麼着?二十萬,你直接搶得了唄。”
要是讓他爸媽知道他們的寶貝兒子現在都淪落到賣笑爲生了,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吐血。
“我說的只是飯局價哦,其他的——”任家宣話還沒說完,董言言把筷子一扔。直截了當地說道,“別說了,我買不起!不吃了!”
任家宣一看這買賣要黃。趕緊往回拉話:“好啦好啦,給你打個對摺,十萬怎麼樣?”
“十萬?”董言言扳着手指頭跟他算賬,“找一個比較年輕靚仔的鴨子也就三千塊吧,我就算一天找一個。一個月才九萬,跟你吃倆餃子你就要我十萬,我的腦袋得有多大?!”
“別蒙我了!就你這脾氣,再靚仔的鴨子你都下不去口,你想想,如果一個男人連骨頭都是軟的。那還有什麼地方能硬得起來?”任家宣神色曖昧地笑着:“再說,你想要特殊服務的話,我還可以免費贈送。”
董言言看着他一臉不要臉的樣子。毫不客氣地反脣相譏,“所以我才爲你的未來擔心啊。學好容易學壞難,一失足成千古恨,賣身這條路就是一天不歸路,萬一有一天你也哪兒哪兒都硬不起來了。那才叫慘劇呢。作爲朋友,我覺得我有義務拉你一把。今天這頓飯你買單!”
“……你那意思我還得倒貼唄?”任家宣嘖嘖嘆息着,“你們這些有錢人,越有錢越摳。”
說得好像他有多苦似的。
“你一頓飯都掙二十萬的人了,你大方你請唄。”董言言笑道。
“我......我這不是還沒開過張嗎?你當我誰都陪呢?”任家宣嘟囔了一句,低下頭以手扶額,另一隻手拿着筷子毫不含糊地把最後一隻餃子送到嘴裡。
“在美國的時候,想死了家鄉的餃子。剛剛出國那陣兒,我在學校裡連個像樣的饅頭都買不着,後來我就買來麪粉自己蒸,我不會做,就給我媽打電話,按她說的和麪揉麪,沒有籠屜我就放在烤箱裡蒸,結果烤出來的還是像麪包一樣的東西,我跟我媽說了,我媽就在電話那頭哭。後來我學會了包餃子,我常常一邊煮餃子一邊給朋友講饅頭花捲和包子餃子糉子幹仗的笑話,一是過過嘴癮,二是藉此普及一下中國的文化。”他說着擡起頭,一臉認真地看着她:“言言,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屈原大夫嗎?這些年,我不管到了哪個國家,都會跟當地的朋友說起中國的端午節和糉子。我也一直在以微薄的一己之力促進端午節的申遺工作,現在,總算是有了一些進展了。”
他拿起紙巾擦了擦嘴,握起了她的手,“言言,如果端午節申遺真的成功了,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不要嫁給宋明誠?”
——歷史是可以改變的嗎?
董言言對此不抱多少信心,可是想起當年的夢想,她還是有些心潮澎湃:作爲:一個穿越者,總要爲這個世界做些什麼!只是時日久了,她常常會忘記自己的穿越者身份。
可是,他就算能讓屈原復活也改變不了她的命運,因爲老媽跟屈原沒交情!
“家宣,別傻了。”她輕聲說道,“如果我今天讓你誤會了,那對不起, 我跟你道歉,以後我不會單獨跟你出來了。”
她說着站起來要走,任家宣拉着她的胳膊,低聲說道,“言言,我不是會橫刀奪愛的人,前些年我知道你和宋明誠過得很好,所以我沒有回來打擾你們;可是現在你過得不好,我覺得我必須回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不幸福。我爲我給你造成的困擾道歉,但是,我只想讓你知道,如果你想回頭了,我依然在等着你。”他說着拿出他的手機給她看,“言言,雖然這些年我不在你身邊。可是我一直在關注你的消息,每次看到你的照片,都像你就在我身邊一樣。”
董言言接過他的手機,手機停在相冊的頁面,她一頁一頁翻過去,裡面都是她的照片,從她上大學開始的生活照,到她出席各種場合的官方照片,這些資料比她自己的檔案都詳盡,簡直可以編成一本成長相冊了。
原來這些年。自己一直活在他的視線裡。
“這些照片是誰拍的?冷文卓?”她問道。
任家宣點點頭:“他是不忍心看着我相思成疾。”
董言言把手機推回去,笑笑,“能讓堂堂一個局長給你當狗仔。你也真有本事。”說着招來服務員,準備買單走人。
剛要掏錢,卻被任家宣攔下了,“玩笑歸玩笑,你總不能當真吧。否則我也當了真,今天晚上真的會跟你回家。”
“你沒有必要這樣。”董言言說,“你知道,我從來都不是好女人......找個好女孩娶了吧,我真的不適合你。”
“你問問自己的心裡,是不是真這麼想的?”任家宣付完了帳。跟着她身後,輕聲說道:“言言,別再自欺欺人了。”
董言言有些火了。不耐煩地說:“你是不是覺得我跟你談過一次戀愛,就得一輩子對你負責?這怎麼還砸手裡了呢?”
“你是不是覺得跟我談過一次戀愛,我就不能再追求你了?”任家宣不依不饒地說,“我就不信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如果你真的對我沒感覺了,就不會如此刻意的否認!你這是在逃避你知道嗎?”
“我就是對你沒感覺了!”董言言順手指了指頭頂的燈泡。“我對着燈泡發誓——”
話音未落,只見頭頂的燈泡猛地閃了兩下。突然嘭的一聲炸開了,任家宣趕緊把她拉開,兩個人盯着那個剛剛炸了的燈泡,沉默了好半天,直到餐廳的服務員跑過來打掃地上的玻璃碎片,任家宣才緩過神兒來,拍着她的肩膀笑得不可自抑,“言言,這隻燈泡絕對是你害死的!”
董言言瞪了他一眼,撲哧一聲也笑了:“我是徹底相信你人神共憤的魅力了,連一隻素不相識的燈泡都願意爲了你粉身碎骨,更何況冷文卓李哲這種凡人——”
正說着,兜裡的電話響了,是司機打來的,“董總,宋總到了,正在門口等您。”
董言言一怔,心下便有些不悅:她討厭被他這麼如影隨形的監視着。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她掛了電話,對任家宣說道,“明誠來了,就在門口。”
任家宣聽到他來了,心下一顫,臉色黯了一黯,隨即大手一揮,豪爽地笑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跟你一起出去!我連燈泡都能征服,更何況他這一介凡人!我豁出去爲你獻身了!萬一他真的娶了我甩了你,你也能解脫了,到時候別忘了幫我立個碑!”
說着理了理衣服,甩了甩頭髮,扭着小腰邁着標準的國標步,煙視媚行地走在她前面。
一副捨生取義的架勢。
董言言啼笑皆非地踹了他一腳,“好好走路!這副樣子讓狗仔拍到又夠上頭條的了!”
*
宋明誠透過車窗看到董言言和任家宣從飯店裡並肩走出來了,他下了車迎上去,伸出手摟過董言言,低頭對她笑道,“知道你今天回來,特意趕來給你接風。”說着看了一眼任家宣,微微一笑,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手,然後拉着董言言上車。
任家宣也沒有多說什麼,揮揮手跟他們再見。
司機緩緩的把車開走。
“我剛剛跟任家宣一起吃了晚飯,有什麼想問的嗎?”董言言轉頭看了宋明誠一眼。
宋明誠面色冷了一冷,隨即淡然一笑,“沒有。”
“那好,我們回家。”
*
夜裡,董言言睡得並不安穩,明明是那麼明媚的春光,眼前卻有些模糊,前面好像是一個迴廊,她推開一扇房門,入眼的是一個書房,書架上擺着一下裝線書籍,檀香木的書桌古香古色,案頭上放着一些書信似的東西,她急切地奔過去翻看那些書信,滿頭的珠翠叮噹作響。
很傷心,難以言喻的傷心.
熹貴妃安!熹貴妃安!熹貴妃安!
信紙飄落滿地,絕望和惆悵瞬間淹沒了所有理智,那種心痛欲裂的感覺幾乎讓她窒息。
“允禮!!!”她努力地顫抖着嘴脣,泣不成聲地放聲痛哭。
在哭喊出聲的同時,眼前瞬間陷入一片黑暗,她抱着被子淚流滿面地坐起來,忽然看到牀邊有一個人影,她嚇得啊的一聲大叫起來!
“言言,沒事了,你做噩夢了!”有人摟住了她的肩膀。
牀頭燈的燈光漸漸明亮起來,董言言晃了晃腦袋,轉頭就看到了宋明誠,她不由自主的一聲驚叫推開他,驚慌失措地叫道:“你怎麼在我房間裡?”
宋明誠有些無措地看着她像受驚的小鹿一般往牀裡邊躲,好像他是洪水猛獸一般。
而董言言還沒有從夢中的情緒裡掙脫出來,索性抱着枕頭繼續哭,哭得傷心欲絕。
宋明誠眼睜睜地看着她哭得鼻涕一邊淚一把的,也不敢再伸手。
他很久很久都沒有看到她這麼脆弱的樣子了,甚至連一貫僞裝的倔強都沒有,只顧哭得像一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
“我在隔壁聽到你這屋有聲音,所以才跑過來看看,看到你在夢裡哭喊着醒不過來,才把你叫醒。”他輕聲解釋着。
董言言抽泣着,終於漸漸把十七王爺從腦子裡拋開: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夢啊?看來有些事真是不能多想,想多了都神經了!
她從牀頭的紙巾盒裡抽出紙巾擦了擦眼淚鼻涕,抽噎着說道,“對不起,吵醒你了。”
“我千里迢迢的跑過來看你,不是爲了聽你說對不起的。”宋明誠拉着她的手,低聲說道,“言言,我是你未婚夫,一年多了,你心裡還是過不去嗎?你準備拒絕我到什麼時候?難道我們以後就要這麼相處下去?”
“我也不知道。”董言言輕聲說道,“要不,我給你找個妞兒?”
宋明誠面色一冷,愣住了,“你是不是覺得你怎麼樣對我我都不會傷心?是時間還不夠嗎?是不是要像任家宣那樣,遠涉重洋幾年以後再回來,你纔會重新接受他?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想過我的感受沒有?”
董言言苦笑了:他果然還是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