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兩天你跟老宋有點兒誤會,別放在心上,總有那麼一些小人,看不得別人過得好”許程輕聲說道:“我們總不能聽別人的言語過日子,是不是?”
董言言笑笑,拿出一副輕鬆的語氣說道,“我覺得你說得對!放心吧,我們很好!你呢?你和白羽還好吧?”
“我和白羽要結婚了,下個月二十號,到時候你一定要回來啊!”許程笑道。
董言言的心裡一緊,頃刻間就淚流滿面了,握着電話的手不斷的顫抖。
許程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聽到她在電話那頭抑制不住的抽泣聲,他的心裡五味雜陳。
許久,他才說,“對不起,我不該在這個時候給你打電話。”
剛剛聽她說話,他以爲她對宋明誠的事已經釋懷了,他沒想到她還在傷心,他不應該在她強作堅強的時候還打這個報喜的電話刺激她。
“對不起,我不該在這個時候哭。”董言言抽噎着說道,“如果信得過我的話,把你的婚禮交給我好嗎?我想讓你……讓你們在那一天做最幸福的一對新人。”
當年,他曾經跟自己說過,他要讓她成爲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雖然他沒有給得了自己想要的幸福,可是結婚的時候,他們的婚禮都是他這個新郎倌親自張羅的。
有哪個婚宴上的新郎會忙成他那樣,還有條不紊地笑臉迎人,一步一步扶着穿着婚紗的她,走過農村那簡陋的小院,那般鄭重地許下一生的誓言。
婚後的日子忙碌清苦,可是他幾年如一日的對自己好。
她有時候感覺幸福了,會跟他說。如果有來世,我做男人,你做女人,我也娶你,也像你照顧我這樣照顧你。
現在,她終於有能力爲他做些什麼了。
不爲別的,只爲回報他曾經對自己十年的好。
......可是爲什麼心裡空空的?
果然人都是不知足的,當初受夠了他的懦弱愚孝,可是在經歷了那般聰明強勢的男人以後,又開始懷念他曾經的本分和體貼。
反正她現在什麼男人都沒有了。
哭着哭着。忽然覺得心裡莫名的輕鬆。
一個人不好嗎?她本來對男人就沒有多少需求,這幾年跟宋明誠也是聚少離多,愛情除了增加了他們的困擾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用;她一個人在這裡過得也挺好,上着學創着業,高興了就四處走走,或者約上三五好友聊天品茶彈吉他,或者跟孟楠她們一起設計衣服。或者拉上曉含,一起去香港或澳門瘋狂shop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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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生活挺自在的。
現在她的衣服首飾都攢了一大堆了,打開首飾盒,看着那些璀璨奪目的藍寶石紅寶石綠寶石,心情總會在瞬間愉悅。
只有男人是最不保值的東西,男人會老會變心。要來做什麼呢?
不過是給璐璐找個爸爸而已,如果不是璐璐,她根本連婚姻都不想要。
找個有權有勢的限制自己的自由。她不會自在;找個老實聽話的小白臉,還得擔心他會算計她的錢財;找個許程那樣溫柔體貼的,他又放不下讓她抓狂的那一家子人。
女人心冷透了,也就看開了。
她坐在牀上看着屋頂默默流淚,一直哭到雙眼紅腫。眼前漸漸看不清東西了,才驀然驚覺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出不了門了。
好在現在是暑假。她可以窩在家裡一天不出門。
*
宋明誠在客廳等到下午,見她的臥室裡還沒有聲音,他開始擔心,走到她的門口去敲門,敲了半天門也沒有人開,他怕她想不開,情急之下一腳踹開了房門——只見董言言正朦朧着睡眼從牀上坐起來,髮絲凌亂,雙眼紅腫、目光渙散,一副憔悴得不得了的樣子。
他的心驀地就疼了。
董言言被一聲巨響驚醒,醒來一看他站在門口,心裡就有些堵得慌。
她下了牀,趿拉着拖鞋到洗手間洗漱,宋明誠跟了過去。
“言言,你哭了——”
“許程要結婚了,八月二十號。”董言言隨手打開了水龍頭,水流嘩嘩的響着,她挽起頭髮,把清亮的水撲到的臉上,感覺清醒了許多,只是嗓子有些幹痛,說話的聲音都沙啞了。
宋明誠愣了一愣,低聲說道,“我知道。”
董言言洗了毛巾,敷在臉上,接着說,“當年,我們也是在那一天結婚。”
“我知道。你們結婚的前一天,許程跟我們喝到爛醉。”宋明誠說道。
“結婚的前一天,是我在孃家的正日子,我爸媽那天忙了一天,晚上把收到的幾千塊錢禮金都給我了,那幾千塊錢就是我們的家底。”董言言說道,“第二天天不亮,我就坐上了送親的車隊,上午才趕到省城。”
“同學們在影樓等你,你八點多到的,十點多化完妝,穿上婚紗的你真漂亮。”宋明誠說道。
“每個女人在那一天都漂亮。”董言言接着說道,“我的服裝公司成立了,就叫萬千緣,第一季主打就是婚紗禮服!我要親手設計出世界上最美的婚紗和禮服,給他的新娘。”
宋明誠伸出手,扯下她手裡的毛巾,淚水沿着她微溼的臉頰滾滾而下,他走上前,想擁她入懷,董言言一把推開他,“別碰我,我剛剛洗完手。”
宋明誠的心裡一冷,她明知道這麼說話多傷人。
“你還是忘不了他。”他傷心地說。
董言言狠狠地抽了一下鼻子,然後拿出紙巾很大聲地擤鼻涕,“我當初回來的時候就想,我們兩個人能有一個過得好,我就沒算白回來一趟。無關愛情,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你們兩個人?我還是外人。”宋明誠說道。
“我沒有說我過得不好。”董言言看也不看他,自顧自地說。“大多數女人,把找一個好歸宿當做最大的幸福;可是我好像不是那種女人,感情的事,我從來都經營不好:我爸媽小時候對我那麼好,可是我長大了,跟他們的關係卻一團糟;我的好朋友也是,不能太近,太親密無間了就會出問題,還有愛情,哪段愛情不是美好的開頭?可是看看我經營的。每次都把好好的感情經營得那麼狼狽。我以前一直覺得你是冷情的人,可是我現在發現,我纔是。我這樣的人就應該孤獨終老。”
“誰在生活中都會遇到這樣的困擾,你只是太較真,你不許你身邊的人有犯錯誤的機會,一次也不行!其實你也知道,只要你退一步。依然海闊天空,可是你就是不肯妥協。”宋明誠低聲說道,“讓你原諒一個人很難,可是爲什麼不試試呢?也是在給你自己機會。”
“妥協?”董言言笑了,“當女人懂得開始妥協,這一輩子就要不停的妥協。你沒有經歷過婚姻。不知道女人有多難多弱勢:結婚前爲了愛情妥協,可是好歹還有男人的愛,結婚以後爲了生活不得不犧牲自己的自由。爲了孩子不得不犧牲自己的事業,爲了家庭不得不犧牲自己的原則,一點點後退一點點忍讓,把孩子培養長大,把男人成全的事業有成......歲月那麼長。十年二十年,當女人青春不再的時候。當往事都淡了的時候,當生活好了的時候,男人就會漸漸的把女人所有的犧牲都忘掉,甚至忘了她是怎麼從一個青春少女變成了一個嘮嘮叨叨的黃臉婆。我不原諒,是因爲我不需要再過那樣的生活。我爲愛情傻過一次,沒有必要再傻了,我這輩子要爲自己而活。”
擡頭觸到他的目光,心裡不覺一陣刺痛,因爲她看見他哭了,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淚水順着他因爲痛苦而扭曲的俊臉上不斷的滑落。
“所以,你就拿許程曾經給過你的傷痛來懲罰我!然後用許程曾經對你的忠誠來譴責我,這樣不公平。”宋明誠抓着她的肩膀吼道,“這樣不公平!言言!你不能這麼對我!你明明知道,我早已經離不開你了!”
“沒有誰離不開誰。”董言言咬着牙推開他,回到房間裡收拾衣服,不管他在那邊怎樣的痛哭失聲。
她從來沒有看到他這麼失態的哭過,如果眼淚能夠挽回從前,那麼也不會有那麼多遺憾。
能挽回嗎?
不能。
當她拿着行李箱要走的時候,宋明誠在門口攔住了她,“言言,你這是要幹什麼?”
“這是你的地方,樓上樓下住的都是你的員工,我住在這裡已經不合適了,我要回自己的家。”董言言冷眼看着他,低聲說道,“明誠,我們這麼多年了,我不想在分手的時候鬧得太不愉快,我們好歹都是有身份的人,讓別人看到也不好。”
宋明誠怔怔地看着她一臉的冷若冰霜,看着她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
回頭一拳一拳重重地砸在牆上。
劉青一大早地就聽到對門在吵鬧,過了半天聽到開門的聲音,然後透過門鏡看到宋明誠在拿拳頭砸牆,只幾下就見了血,他趕緊跑出來抓住他的手說道,“老闆,這是承重牆,不能砸。”
“把那個人給我弄來!我要弄死她!我要親手弄死她!”宋明誠嗚咽着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不欠她的!她憑什麼這麼害我?!”
“玉石俱焚是石頭應該想的事兒,您現在是塊玉啊,這麼想就得不償失了。”劉青見他哭得一塌糊塗的樣子,生拉硬拽地把他拽到了自己家。
*
第二天宋明誠就回到了c市,許程一早就在辦公室等他了,見他回來了,簡單地跟他做了一下交接,然後拿起自己的東西如釋重負地走了;倒是底下的幾個副總和他直屬的秘書對他的離開有些依依不捨。
宋明誠早知道會這樣:他收買人心的本事一流。
看來,他自己也得把人心收買回來一些。
於是他召來酒店的幾個經理,趁熱打鐵地把給許程籌備婚禮的任務交給他們,看着他們一個個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把他們許哥的婚禮辦好,他的心裡五味雜陳。
人家的愛情修成正果了,他在失戀;人家三個月的時間就在這裡混成衆人敬仰的哥了,他三年多了,除了小樑,也沒有誰敢叫過他一聲哥。
於是開完會,他把小樑單獨留下了。
“小樑,這三個月,你跟你許哥相處還愉快吧?”他坐在辦公桌後面,擺弄着面前的那隻招財貓,隨口問道。
“還好,有王總他們在他身邊,生意上的事他也應付得來;我只要管好我的兩個部門,其它的,他也沒有要求我。”小樑畢恭畢敬地說。
宋明誠點點頭,“你的能力我放心,所以你那一攤,我就沒有交代給他。”他擡頭看着小樑,接着說道,“你和田薇是一直跟着我的,其實以她的資歷,做酒店的總經理沒有問題,可是我幾次想提拔她,她都婉拒了。想必你們已經有了決定了,其實你們兩個中間,我也是更傾向你,畢竟我的半壁江山都在你手裡,暫時看來還真沒有人可以替代。”
公司規定員工之間不能談戀愛是有道理的,特別是他們兩個人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如果以後真的走到一起了,他不能不忌憚,田薇是聰明的,她現在幫他培養人才,也是爲了她以後辭職結婚做準備。
可是現在,她沒有辭職之前,他心裡始終還是不安穩:田薇在公司的人脈太廣,而小樑的權利又過大,他們兩個又跟言言走得比較親近,他不得不防。
如果有一個人留在他身邊,另一個人辭職,這是最好的結果。
對於管理者來說,人才固然重要,但是穩定更重要。
小樑愣住了,尷尬地僵了半晌,才小聲說道,“哥,我跟薇薇,只是很好的朋友,我們沒有……沒有那種關係。”
看着他一臉認真的樣子,這次輪到宋明誠愣住了,“別告訴我,你二十多歲的人了還沒有談戀愛,這不科學。”
小樑俊臉微紅,撓撓頭嘿嘿笑了,“其實,我有喜歡的人了,只是現在八字還沒有一撇呢,所以——”看到他一臉陰沉的樣子,又趕緊說道,“哥你放心,我喜歡的不是言姐,但是……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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