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兜兜(七)

兜兜說不出來什麼,寇溪又以爲事情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沒想到,一怒之下的萬行一順水推舟買了當天最後一班車票,直接回了省城。

萬行一徹夜未歸,讓兜兜極沒有面子。可憐高沂南跟米樂,兩個人開着車在瀋陽城轉悠了一圈。米樂是開着車在路上到處看路人,高沂南是挨家挨戶的小旅館查一遍。

寇溪也着急上火,就怕徹夜未歸的萬行一當真在瀋陽發生了什麼事兒,她這個做長輩的有嘴說不清。

見到丈夫徹夜未歸,兜兜也慌了。打丈夫的手機,丈夫不接。她做夢都想不到,萬行一坐了一夜的硬座回到了省城。

等到了家之後,先去了丈母孃那邊黑着臉告了兜兜一狀。王雅芝見到新姑爺一個人從瀋陽跑回來了,還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怒火滔天,心自然而然偏到了萬行一這邊。

當下打給兜兜將她臭罵一頓,隨後又打給寇溪將寇溪罵了個狗血淋頭。不管怎麼說,兩個孩子是去瀋陽度蜜月的,怎麼就吵成這樣呢。作爲長輩寇溪肯定是有責任的,所以王雅芝的一腔怒火衝着寇溪發泄出來。

寇溪無辜捱罵,米樂不樂意了,自然衝着兜兜嚷嚷起來。兜兜心裡面也過意不去,她是做夢都想不到自己丈夫居然這麼不給自己面子,更想不到的是自己的親媽居然也不向着自己。

又是丟人又是生氣,面對米樂的指控兜兜哇的一下就哭了出來。抱着寇溪嚎啕大哭,訴說從小到大的委屈。

兜兜這麼一訴苦,寇溪等人這才驚愕她這些年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

“我跟你不一樣,你是爸爸沒有了去世了被動成爲單親家庭的。你雖然沒有了爸爸,可是你姥爺疼你,你還有哥哥寵着你,你親姑姑惦記着你。”兜兜抹着眼淚,鼻涕一把的看着米樂:“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到大多羨慕你多嫉妒你。你有那麼多人疼愛你,可我呢?我什麼都沒有!”

兜兜捂臉大哭:“每一次我回姥姥家過年,舅媽就衝我甩臉子。姨家的舅舅家的那些哥哥姐姐都不搭理我,弟弟妹妹打我罵我我都得忍着。我要是不高興了,我就得捱罵。我姥姥從來沒給過我壓歲錢,還總是背地裡告訴我讓我聽話一點。我舅媽更是每次看見我,都當着我的面讓我媽把我送到我爸那去。”

這些事情寇溪不知道,但是米樂也是清楚的。兩個人分開之後經常書信往來,兜兜會吐槽心中的不快。

“我從小到大,聽過最多的話就是:兜兜你要爭氣,媽媽都是爲了你。”兜兜拍着胸脯,歇斯底里:“你們知道我心裡多難受多壓抑麼?因爲我媽媽的人生都是被我毀掉的,如果沒有我她就不會那麼慘。我媽爲了讓我過的更好離開了我爸爸,爲了我拼死拼活的掙錢,爲了我有個完整的家才嫁給馮立安。又是爲了我,纔跟馮立安離婚的。”

兜兜捂着嘴哭的不能自已:“我,我是我媽媽苦難的源頭啊。我.....我從來不敢忤逆我媽媽.....”

她跪在地上哭的差點背過氣,淚眼婆娑的望着呆住的米樂:“你,你什麼都有。小姨,小姨,小姨對你那麼好。她讓你選擇你喜歡的東西,讓你活得那麼的快活盡興。你闖了禍有哥哥擋在前頭,受了委屈有爸爸出頭。我,我每次跟我爸見過面,我媽都要在家裡找茬發頓火。我,我也有過後爸,可是我就沒有那麼幸運,我的後爸嫌棄我,不想供我上學。嗚嗚嗚嗚,米樂,米樂啊,我好想變成你啊,我好想好想。”

兜兜哭的直打嗝,寇溪聽不下去,拉着兜兜站起來。她也沒想到兜兜看似溫柔懂事的外表下,裡面竟然是千瘡百孔。她心疼的跟着兜兜哭,一邊哭一邊哽咽的勸:“好孩子,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難受了。這些話你怎麼不跟小姨說呢?”又吩咐米樂:“去倒點水來!”

兜兜捂着臉:“小姨,你讓我怎麼說出來呢?我說出來能改變什麼嗎?我媽爲了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難道看不見麼?我說了,我就有哥哥關心我了?我說了,我後爸就能供我上學了?我說了,我親爸就能替我操心了麼?沒有,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媽是真的爲我好。”

可是,王雅芝的愛實在是太犀利了。

“我媽對我的操控欲實在是太強了。小時候我就不說了,就說後來你們爲我出謀劃策。我那麼喜歡跳舞,我都願意吃那份辛苦,我也知道家裡面其實還有那個錢的。但是我媽就是覺得跳舞的工作不穩定,認爲跳舞的女生不正經,所以不讓我走這條路。我多羨慕牛牛哥啊,我多羨慕米樂啊。可是我不能,我媽從小就告訴我,我跟米樂比不了,我們不一樣的。”

曾經兜兜很不理解,兩個人除了年紀不一樣長相不一樣之外,還有什麼不一樣的。米樂還沒有爸爸呢,她雖然父母離異但她起碼有爸爸啊。

慢慢的,她發現自己確實跟米樂不一樣。因爲兩個人的母親性格不同,寇溪外緊裡鬆。看着給米樂安排了很多課後班,每年又打着讓她見世面的幌子去旅遊,規定每個月必須讀幾本書寫幾篇讀後感。但實際上,米樂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個人興趣。只要米樂喜歡的,寇溪從來不攔着孩子。同理只要米樂不願意,寇溪也從來不強求。

最搞笑的是剛開始來瀋陽的那兩年,米樂學習成績不怎麼樣。一次期末考試米樂只考了全班第十九名,就這個成績就讓顧沉高興地放了一個小時的煙花慶祝。美其名曰米樂進步了,還說只要是進步就值得慶祝。

當時王雅芝嗤之以鼻,對兜兜說這叫捧殺。顧沉還是有城府的人,這樣慣着孩子將來米樂絕對沒有出息。

可是她自己呢?她成績只要跌出前十名,回到家裡必然會挨一頓好打。她都上高中了,就沒有單獨跟同學出去玩過的。哪怕是寒暑假跟同學吃個冰看個電影,旁邊一定有王雅芝跟着。

更不要說高考選擇的學校跟專業,不聽王雅芝的下場得多慘。

直到後來她終於遇到了人生中的摯愛。她想爲了愛情爲了自己做一次主,卻沒想到她媽王雅芝的反應居然如此激烈。

以至於兜兜最終破罐子破摔,任由王雅芝說什麼是什麼,最終嫁給了王雅芝覺得完美的女婿萬行一。然後就過上了如今這種日子,將禁錮變成雙份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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