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林宴上皇后向皇上提出意欲召司徒謹作駙馬,吳皇一時拿不定主意,剛好被涼仁公出聲阻止。事情總算是暫時平息了下來。
司徒嫣將帶來的21弦古箏命人擡了上來,調試好音色,即準備開始彈奏。
高公公低身俯耳於皇上身邊,“皇上,司徒小姐已準備妥當!”
“開始吧!”
“開始!”隨着高公公公鴨嗓的叫聲,司徒嫣輕撥琴絃,如流水般叮咚的琴聲瞬間響徹了整個宴席。
《陽春白雪》此曲不如《十面埋伏》那般激烈震撼人心。也不如《高山流水》那般跌宕起伏、活潑倘佯。可卻透着一股通靈娟秀之氣。更易讓所有人聽的懂,沉浸其間,而又不會過於張揚。
畢竟這宴席之上不只有附庸風雅的文臣,還有不少只知道馳騁殺場的武將。一首琴曲竟能撩動所有人的心絃,即便不是大乘絕佳之作,可也足以名動京城。
一曲終了,文武百官新科進士皆意猶未盡掌聲四起。就連吳皇都讚了三聲好。“好,好,好。看賞!”
司徒嫣提裙上前,跪於殿上,“民女謝皇上恩賞,只是民女不求賞賜,心中尚有一不情之請,懇求皇上恩賜聆聽!”
“哦,說來聽聽!”吳皇本還大喜,見司徒嫣拒賞心頭難免生出一絲怒氣,可畢竟自己有言在先,不會與司徒嫣記較小過小錯。這才隱忍未發,只等看清司徒嫣所請之事爲何。如果此女不知天高地厚,求些非分之想,那正和皇上心意。直接處理了就是。
司徒嫣明白,她這招棋走的險,畢竟如果皇上不肯聽,不願聽,那她就是觸犯龍顏,可是要被殺頭的,所幸她這次賭對了。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才跪於地上俯首請旨,“啓稟皇上。如今海宇昇平,百姓樂業,雖家給人足,但天下事繁。皇上不勝勞憊。家兄能得皇上親點。初入朝堂,每思及此,無不所感!”司徒嫣先對皇上歌功頌德一番,見皇上深鎖的眉頭略鬆,就知這吳皇也是喜歡奉迎之人。這才接着將心中所想道出。其實不是吳皇喜歡聽奉承話,只要是人都喜歡聽好話。否則“忠言逆耳”這個詞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家兄自幼讀書於古通今,道理粗通,且於年復力盛時歷經磨難棄筆從戎。後得皇上器重才得以棄武從文,師承公孫先生門下。時刻不忘奮發進取。可如今上對君王無助,下對先母無信,且家兄爲司徒家唯一血脈,並與公孫先生之嫡孫女公孫語小姐,已訂有婚約,怎可圖一已之優遊自適,作那無忠無信無義之人。今有幸得五公主擡愛,皇后親眷,實在受之有愧,還請皇上體諒家兄一片爲國之赤誠之心!”司徒嫣講到動容之處,還不忘流幾滴悲情淚,更讓她的話多了幾分信服力。
吳皇越聽越驚,他只以爲司徒謹文采出衆,卻不知其妹這番話,單論思維敏捷,絕不輸今科狀元。對司徒嫣不僅多留意了幾分。
端木玄早在司徒嫣拒賞時就差點兒跳出來,如果不是父親涼仁公拉着,怕是這會兒人已經衝到司徒嫣身邊。而司徒謹和李三郎二人緊張的雙拳緊握,只要皇上稍有不悅,他二人即會衝上去替司徒嫣擋刀。
而皇后原以爲司徒嫣是那些小門小戶出身的,想仗着自己的琴藝有所表現,索要厚恩封賞,卻不想她此番作爲,全是爲兄出頭,心下不喜對司徒嫣也多看了兩眼。
端木貴妃早知此女會是國公府的未來女主人,原不以爲意,想着自己的侄兒竟然選了個小門小戶的女子,將來對國公府又怎會有所助益,卻不想此女不僅才藝相貌出衆,一身的膽識就連她都望塵莫及。不僅給了國公爺一個讚許的眼神。
滿殿衆人自是有喜有悲,有愁有驚,唯有司徒嫣一臉的淡定,低頭不語。她要說的已經說了,就看吳皇是什麼意思了。
吳皇吃驚之餘,也想到了一事,司徒謹一身才學,如果被召爲駙馬,就不可以在入朝爲官,將來只能領個閒職,那樣豈不有違他親點之意。一念及此,不由得對這個司徒嫣多了一絲喜歡。
可也沒有馬上就依了司徒嫣的意思,“你可知能與皇家結親,是多少人求也求不到的?”
“家兄福薄,不敢受皇后娘娘恩意,只願將滿腹經論,與民無尤,請皇上明鑑!”
“哈哈哈,好一個新科狀元,朕果然沒有選錯。你兄妹雖自幼喪母,卻家風嚴謹。而其妹膽大心細,一心爲兄。好,朕就成人之美,下旨賜婚,傳旨,新科狀元司徒謹與公孫先生之嫡孫女公孫語擇日完婚!”
皇上是下旨賜了婚,可卻是成全了司徒謹和公孫語,一場危機就這樣被司徒嫣化爲無形。“謝主隆恩!”司徒謹早已經淚流滿面,跪在地上。小妹又救了他一次,這一生他不知還要欠這個妹妹多少的情多少的恩。
李三郎也紅着眼眶看着那抹倔強不倔的小身影,只有這樣的女子纔是他所鍾愛,爲了所在意之人,可以連性命都不顧。他能做的就是護着她、守着她,哪怕只能遠遠的看着。
端木玄深吸了一口氣,這纔將提着的心放下一二,可仍緊盯着司徒嫣,就怕吳皇再生出什麼枝節。
而涼仁公和公孫先生眼神交匯了一下,他們將全部賭注都押在了一個小姑娘身上,沒想到她只三言兩語的就改變了皇上的心意。看來兩府以後的榮辱怕是都要繫於她一身了。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吳皇接下來的旨意,就見大司徒那邊有了動靜。端木玄一直防着程峰,見大司徒起身,忙先一步屈膝上前。
“臣端木玄。也想請皇上賜婚!”
“哦,子恆可是難得的很啊!朕可是聽說國公夫人爲了你的親事,廣邀京中名媛入府,你卻連看都不看,怎的今日卻來求朕的旨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司徒狀元之妹,巾幗不讓鬚眉,連恩師公孫先生都對其誇讚有佳。可見確有過人之處。臣早已過了及冠之年,如今府中尚無所出,實在愧對老父。還望皇上成全!”
大司徒才起身,還未及邁步,就讓端木玄搶了先機,只得又坐了下來。看了兒子一眼。這個兒子爲了此女幾近瘋狂。他原也不願兒子娶此女,不過如果能娶進門做個貴妾倒也無妨,這才應了兒子之請。如今被國公府世子搶先,倒是趁了他的心意。
程峰恨得嘴都咬出了血,可他已失了先機,就看皇上是什麼意思了。
吳皇有些猶豫,畢竟以國公府的出身,娶一介平民女子爲妻實屬不妥。雖說司徒謹高中。可也只能封個六品的翰林,這樣的出身哪裡能配得上當朝的肱股之臣。
有意看了涼仁公一眼。畢竟他心裡也不希望涼仁公再結一品門候爲親,這樣只會令他更爲忌憚。可如果涼仁公反對,他也不好下旨。
司徒嫣這會兒跪在地上,恨不得給端木玄一拳,她一生最恨被人擺佈,也是她背對着大司徒,所以未看到程峰那邊的舉動。以爲端木玄此舉是乘人之危。可她剛拒賞請旨,如果此時再出聲拒婚,怕是直接就要人頭落地。只得忍氣吞聲乞求上天吳皇不要答應。
涼仁公見吳皇看向他,忙提步上前,跪在兒子前面,“皇上聖明,老臣也很喜歡這小丫頭,請皇上下旨爲犬子賜婚!”
吳皇心中大喜之餘,又多了一絲疑惑,按理說涼仁公支持七皇子,應該反對這門親事纔對,卻不想他還未出聲,涼仁公竟然主動求旨賜婚。看了端木貴妃一眼,見她也是一臉的茫然,就知此事並非預謀已久,許是端木玄真的是對此女一見鍾情。
心中起了疑惑,可滿殿之人都在等着他的旨意,且涼仁公又跪在階下,他也不好再細細思索。
“既然連涼仁公都屬意此女,朕也願成人之美,即刻下旨賜婚,只是朕見此女年紀尚輕,怕還要再等個幾年方能及第,這親事嗎就等到其行了及第之禮再行完婚吧!愛卿平身!”
“臣謝主隆恩!”端木父子領旨謝恩起身。司徒嫣頭痛欲裂,她只是彈了一曲,爲兄長說了句話而已,怎的就將自己給賣了。可眼下由不得她抗旨,兩位兄長的命還在人家手裡呢。
“臣代舍妹謝皇上隆恩!”司徒謹見司徒嫣遲遲不肯行禮,就知小妹怕是動了真氣,可眼下保命要緊。忙拉了小妹一把。李三郎嘆了口氣,小妹終究是和他無緣。
司徒嫣被司徒謹拉了一下,這才從憤怒中回魂,慌亂間行禮,無意間將手上的戒指敲在了地上,發出一聲金玉之聲。
吳皇本還一心想着涼仁公此舉的用意,被這清脆之聲震醒,不由得尋聲望了過去,這一望不要緊,連他自己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皇上!”高公公見皇上失態,忙出聲提醒。
“司徒嫣,你且上前來!”吳皇哪裡還管自己失不失態,如果他沒看錯,司徒嫣手上戴的乃是他心心念念之物。
“是!”司徒嫣心裡一驚,以爲是自己剛纔未能及時領旨謝恩,引得皇上不悅了,忙提裙近前兩步,剛要跪下行禮,就聽吳皇又說了一句,“你到玉階之前來!”
“是!”司徒嫣這回已可以確定,吳皇讓她近前,不是因爲她露出拒婚之意,看來還有別的事。可她自問從獻曲自今,無行差踏錯。一時間也想不到吳皇此舉意欲何爲?
端木玄也是一頭的霧水,就連涼仁公也是一臉的不解。而殿內文武百官竟然沒有一人能明白皇上在想什麼。
司徒嫣提裙行至玉階之前,低頭行禮。頭還未及地,就感覺一雙大手將她的手挽了起來,忙要推拒,就見來人一身黃袍,已知是皇上。只好順着其力起身。
“民女見過皇上!”
吳皇根本未聽到司徒嫣的請安之聲,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司徒嫣手上的戒指。看了足有一刻鐘,這才又步回階上端坐。
“司徒狀元原姓吳,因其母孃家獲罪無男丁,這才改姓了司徒,可有此事?”
“回皇上話,確有此事!”司徒謹被問到,忙低頭回話。小妹被叫去玉階之前,他也不知所爲何事,一臉的擔憂懼怕。
“朕記得你說過,其母家是於前朝之時被判通敵,都因其外祖母與我吳國皇族穆姓有關?”
“回皇上話,外祖家因何入罪,臣實在不得內情。不過外祖母在嫁與外祖父之前,確是姓穆!至於與皇族姻緣,如今外祖母人已不在,臣也無從得知!”
“你可知你外祖母名諱?”
“外祖母姓穆名裳!”司徒謹這些還是知道的,畢竟司徒府的宗祠裡有着先人的牌位。
“穆裳?穆裳?穆裳?”吳皇反反覆覆的念着這個名字,這名字如此陌生,皇族玉蝶所記載中應該並無此人。
“皇上,您可是認得那穆裳?”皇后一臉的不悅,自己剛剛的提議皇上不但駁回,還給司徒謹賜婚,甚至如今連其妹都要嫁進國公府,她和兒子有意拉攏文武狀元更加的不可能了。而且皇上此舉等於給七皇子又添了人脈。
“是啊,皇上,這穆裳?以單字爲名,可見必是嫡出之人,可臣妾怎麼不記得皇家中有此人?”端木貴妃對此人雖無嫉妒,可也不存什麼好感。
比起這些人,司徒嫣想的最多,她記得金鋒死的時候說過,這戒指本是穆家所有,而且從皇上剛纔的舉動來看,說不定吳皇認得她手上之物,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即刻就會大難臨頭。
趁着吳皇不注意,回身給了端木玄、司徒謹和李三郎一個眼神,示意他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輕舉妄動。只是三人是否會依她所言就不得而知了。
玉階之下,與國公府交好的七皇子黨,多多少少會爲司徒嫣擔心。而太子一黨倒像是看到了什麼可乘之機,甚至蠢蠢欲動。
司徒嫣知道此時說多錯多,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以不變應萬變,別人她都無需在意,只要將全部心神放在吳皇身上即可。畢竟只有此人有生殺大權。
所有擔心司徒嫣之人,包括端木玄、司徒謹、李三郎,甚至是涼仁公、公孫先生和赤雨此時都只能遠遠的看着,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