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偉頓時呆住了。
與此同時，一種羞愧難當的情緒，瞬間涌上他的心頭。
他現在突然覺得自己就如同被父母傾盡所有，資源、金錢、耐心、精力、以及愛培養出來，並自以爲優秀，卓爾不凡的青年才俊一樣，但誰知道其實是銀樣蠟槍頭，一旦出了事，就立刻丟盔卸甲，一潰千里，仍舊需要父母來兜底，擦屁股般。
這哪是什麼成年人，其實還是個孩子。
從收購洛州電話機廠，04機技術的爭奪，到擎天通信一點點的擴建，投產，通過郵電部的驗證，甚至包括跟富士通等八大國際通信巨頭競爭，無不是方辰在操心操肺，出資金，出人脈，打點一切，十幾億的資金說扔進來就扔進來了。
之前他到也沒覺得什麼，因爲他相信自己一定會在爭奪全國市場這一仗上，打個漂亮仗給方辰看。
在不會辜負方辰投資和心血的前提下，順帶證明他沈偉還是有點能力，有點用處的。
要不然的話，他也不會說出在總公司成立之日前，拿下燕京和直隸來爲總公司獻禮，如果做不到就提頭來見的話。
可結果呢？
真遇到富士通的反擊，他瞬間就敗下陣來，並且連一個企業自給自足，自己負責企業的研發資金都做不到，他怎麼能不羞愧？
“方總，謝謝您。”
最終，沈偉一低頭，衝着方辰深深鞠了一躬。
他自然清楚有方辰幫他解決科研資金，擎天通信可以發展的更好，與這八大國際通信巨頭的競爭更輕鬆一些，具有更多的騰挪空間，而且擎天通信也的確還需要方辰在這方面的幫助。
所以說，即便他心中有一千個，一萬個的不情願，爲了擎天通信的發展，他只能接受方辰這份好意和關愛。
擎天通信的發展大於他的面子。
“行了，企業是我的，我不管爲了企業做了什麼都是應當應分，用不着你給我說謝。”方辰擺擺手說道。
“可是，您爲企業已經做了所有應該所的事情，而我這邊卻還是這麼的不堪，剛一上陣就敗給了富士通，您讓我怎麼能不向您表示感謝。”沈偉慚愧道。
方辰眉頭一皺，有些無奈的看着沈偉，“怎麼就非要這麼死腦筋，我再給你說一遍，雖然你們有問題，做到不夠，但我並不認爲這是你們有問題，所以說犯不着慚愧，更犯不着道歉。”
說到這，方辰話音一頓，嘴角閃過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而且這次東郊局這一仗，誰勝誰負還不好說呢。”
沈偉和劉學宏頓時呆滯住了，面面相覷，他們怎麼有點聽不懂方辰話裡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他們有問題，但又並不認爲這是他們有問題？
這兩個問題真是給他倆搞蒙了，他倆究竟是有問題還是沒問題？
另外，誰勝誰負還不好說又是什麼意思？
莫非這事還有轉機？
想到這裡，沈偉的眼中驟然綻放出一道驚喜的光芒，滿是期待的看着方辰。
東郊局這一單，在他看來已經是死局，畢竟東郊局已經跟富士通簽訂了合同，怎麼可能還有轉機。
但這話要是方辰說的，他絕對百分百的相信。
因爲方辰已經創造出了無數個，他看起來壓根不可能的奇蹟。
看着沈偉兩人這幅傻樣子，方辰輕笑一聲，隨手拿起桌面上的手機。
經過兩次轉接之後，電話那邊傳來朱院長平靜沉穩的聲音，“又碰到了什麼麻煩？”
聽了這話，方辰雖然自覺臉皮已經經過無數刀山火海的考驗，厚的跟城牆拐彎差不多，但還是忍不住老臉一紅，不滿道：“院長，看您這話說的，簡直就是在誣衊我，我沒事就不能給您打電話了？我就不能想您了，沒事跟您請個安之類的？”
院長？
聽到這兩個字，沈偉和劉學宏不由臉上閃過一絲狂喜，電話那邊的豈不就是朱院長了？
他們剛纔還在考慮方辰究竟會如何扭轉這個局面，但真沒想到，方辰會直接給朱院長打電話。
現在整個擎天系，知道方辰和朱院長關係的並不多，甚至可以說寥寥無幾，但顯然他和劉學宏這樣的公司高層領導絕對不在其列。
他們不但知道方辰和朱院長的師生關係，並且還知道方辰前一段在狙擊英鎊上，幫過上面的忙，只是具體怎麼操作不清楚而已。
如此一來，如何從富士通手中將東郊局訂單搶過來的事，真的，他們瞬間就將心放回肚子裡了。
說個不好聽的，在華夏，真沒幾件事是把電話打到朱院長這，還做不成的。
只是平常人不可能直接將電話打給朱院長，也沒說服朱院長那份三寸不爛之舌。
但這些方辰都具備，尤其是這張嘴，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再者，如果沒把握的話，方辰也不會這麼幹啊。
電話那邊，朱院長看了看自己對面的嶺南老一郭玉博，不由撇了撇嘴沒好氣的說道：“既然是我冤枉了你，那我向你表示鄭重其事的道歉，而且你的請安問候我已經全部都收到了，現在我正在談工作，電話就先掛了。”
聽了這話，方辰頓時再也裝不下去，急切道：“我哪能讓您向我道歉，您這不是折我的壽嘛，而且您老聖明，法眼如炬，什麼都瞞不過您，我的確有點事需要跟您彙報一下。”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無事不登三寶殿，要是沒什麼事的話，絕對不會給我打電話的，不過我現在忙得很，沒空了解你那點事，等晚上九點以後，我大概有空，你過來，或者給我打電話說都行。”
朱院長輕笑了一聲，方辰跟他鬥，道行還淺一點。
“別介，就兩句話的事，您老聽一耳朵就行，我就問您，您缺外匯嗎？”方辰急忙說道。
聽了這話，朱院長的耳朵瞬間就豎了起來，沉思了三秒鐘之後，然後又看了一下郭玉博，一改剛纔調侃的模樣，正兒八經的說道：“你等我十五分鐘，十五分鐘我打電話給你。”
他其實並不想現在就搭理方辰的，但不得不說方辰太賊了，外匯這兩個字，簡直就是搔到他的癢處。
外匯他怎麼可能不缺，雖說上個月求爺爺告奶奶，好不容易從國外的銀行，達成了一個比較優惠的貸款協議，借了二十億美元，然後跟着方辰又掙了兩億美元，但對於現在幾乎一窮二白，急需從國外引進先進技術，安排出國考察，科研人員出國學習的華夏來說，外匯這種東西真的是多多益善，多少都不嫌多。
“那行，我等着您。”方辰得意的說道。
他就不相信朱院長不上鉤。
掛完電話之後，朱院長看着郭玉博，有些無奈的笑道：“玉博，這就是你培養的人才。”
郭玉博作爲嶺南之首，方辰自然算是他一手扶持起來，其不但給予小霸王各種各樣的支持，甚至連香山政府和小霸王想要截香江科技重獎的胡，這種看似不公平的事情，都縱容了小霸王，並且還拉着方辰同車赴宴，造成了巨大的轟動。
太宗考察小霸王的事情，也是其一手安排的。
正是因爲種種如此，方辰才能在華夏擁有現在的聲望，所以朱院長說方辰是郭玉博培養的人才，着實不誇張。
郭玉博連忙擺了擺手，笑着說道：“方辰跟我只是工作關係，企業和政府的關係，我支持他，只是因爲他做得好，而您跟方辰可是正兒八經的師生關係，要說培養，也是您培養的纔對。”
聞言，朱院長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師生關係這一點，他的確無話可說，別說他現在還是擔任着水木大學經管院的院長，就算他已經卸任了，方辰作爲經管院的學生，自然有資格自稱是他的學生。
甚至他爲什麼現在跟方辰這麼親近，也跟這層師生關係有很大的關係，畢竟經管院是他付出很大心血，從無到有一點一點建立起來的。
只是方辰越來越滑頭了。
方辰等了二十分鐘之後，手機再次響了起來，不過剛剛一接通，就聽到那邊朱院長說道：“你小子，最好保證你接下來要彙報的事情，有點真材實料，要不然話，就算我放過你，玉博也不會放過你的。”
聽到玉博這兩個字，方辰不由打了冷顫，舌頭都有點不聽話，打嗑唄兒的說道：“您……您說的是哪個玉博啊，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郭玉博！他你不會不認識吧？”朱院長沒好氣的說道。
話音一轉，朱院長嘴角一翹，揶揄道：“郭玉博剛纔在我這談工作，就是因爲你打岔，所以他那邊事情還沒有談完，我就讓他回去了，你說他要是知道，你不過是在插諢打岔，說點有的沒的破事，你讓他怎麼想？”
聞言，方辰頓時急了，連聲說道：“您跟郭書記談工作，爲什麼不跟我說一聲，我要是知道您對面的是郭書記……”
說到這，方辰着實無話可說了，他真是服了朱院長，這真是麻子不是麻子——是坑人啊！
他就沒見過這麼坑的。
見方辰這幅急赤白臉，氣急敗壞的模樣，朱院長不由輕笑了一聲，心中突然覺得暢快了許多，叫方辰這臭小子故意吊他的胃口，明知道他這邊缺外匯缺的要死，還問他缺不缺外匯，這不是明知故問嘛！
所以說，他現在小小的坑方辰一下，不算什麼。
“你這是打算幡然醒悟，洗心革面，準備把你手中的外匯兌換成華夏幣了？”朱院長笑着說道。
方辰心中頓時一陣無語，他覺得他真應該直接去大內見朱院長，讓朱院長好好看看他眼眶中的白眼長得什麼樣，翻得標準不標準！
“看您這話說的，簡直是在拿我當犯人，再者，華夏幣什麼情況您是再清楚不過了，那水分比英鎊還大，除非您同意給我八塊錢兌換一美元，要不然我真兌換不了。”方辰一幅撞天屈模樣的說道。
朱院長哼唧了一下，並未說話。
他執掌華夏經濟這麼多年，十幾年前就是經委主任，怎麼可能不知道華夏幣現在虛高多少，但在中央沒有真正下決心之前，匯率絕對不能有大規模變動，更別說單獨給方辰八塊錢兌換一美元的比例。
那真要這樣做了，華夏幣還能有點信譽嗎？
這種動搖國本的事情，他怎麼可能做。
方辰自然也知道朱院長不可能這麼做，乾笑了兩聲，繼續說道：“雖說您從我這開源開不了，但您可以節流啊，讓下面不該花的錢，不要花。”
朱院長眉頭微蹙，“你這是什麼意思？”
緊接着，方辰把富士通獲得東郊局訂單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朱院長彙報了一遍。
聽完這些，朱院長頓時陷入了沉默當中。
方辰趁熱打鐵，不依不饒道：“您說您好不容易弄回來點外匯，他們放着04機這麼好的設備不採購，非要花更貴的價格去跟富士通籤合同，花外匯，那真是崽賣爺田——崽不心疼爺心疼，太不像話了，這世間哪有這個道理！”
看着方辰這邊，厚顏無恥的在朱院長這給東郊局上眼藥，沈偉和劉學宏頓時凌亂了。
說真的，如果讓李仁宇知道，就是因爲他不跟他們擎天通信籤合同，方辰就跑到朱院長這裡告他們的黑狀，恐怕當時哭着喊着求着也要跟擎天通信籤合同。
不過，也就方辰會因爲這點屁大的事情，來勞煩朱院長這個當朝第一副閣揆了。
拿村長不當幹部的人多了，但拿閣揆不當幹部的，方辰真是蠍子粑粑獨一份。
“這事的確是個問題。”朱院長眉頭緊皺，有些不悅的說道。
他自然知道方辰那點不良的小心思，但更讓他生氣的是東郊局的所作所爲。
現在華夏一窮二白，正是需要外匯來促進國家經濟發展的時候，但每年撥付給郵電方面的款項，一直不少，甚至可以說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外匯大戶。
沒辦法，誰讓交換機等大量的通信設備國內無法生產，只能進口，而通信事業的快速發展又對華夏的經濟發展至關重要，是經濟發展的大動脈，同時也涉及國家安全。
並且對於服務廣大人民羣衆，也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但絕對不是讓他們這麼糟蹋外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