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桌子上劉學宏掏出來的一疊文件，麻生俊心中不由一咯噔，有種不好的感覺。
但念頭一轉，他颯然一笑，劉學宏不過是中了夾子的老鼠——垂死掙扎而已。
他就不相信劉學宏能拿出什麼對他有威脅力的東西來。
別的不說，低息首付，分期付款，請海甸局去東倭遊玩這三招，就是劉學宏所不能跨越的鴻溝。
一個剛剛成立沒多久的華夏企業，能有什麼底蘊跟他們競爭？
方辰在華夏的確是有權有勢，但不管怎麼說也不可能比得上他們富士通公司，這樣世界五百強排名五十名左右，年營收三百多億美元的龐然大物。
而且他已經猜到，劉學宏敢拿出來這份文件的依仗是什麼了，無非就是低價而已。
如果是之前，劉學宏的低價策略或許還能奏效，從他們的嘴中搶過來一部分市場，但在他們八大國際通信企業產生警惕，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擎天通信給限制在中原省內，不得出來半步的決心下，這一招就不太有用了。
他來之前已經算過了，如果按照他的方案，他們富士通公司最多隻能獲得15%左右的利潤，並且這部分利潤還是通過收取分期利息來實現的。
也就是說，現在他賣給海甸局的交換機，本身其實是一分錢不掙的。
如果再加上，兩批訂單都要十個月內到貨的承諾，這筆合同，他們富士通公司差不多已經算是賠錢的了。
他們富士通已經賠本賺吆喝了，擎天通信憑什麼跟他們競爭！
不過，雖然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但麻生俊的心中還是有些隱隱作痛，什麼時候他們富士通公司已經淪落到只能掙貸款利息錢的地步？
都怪擎天通信！
想到這，麻生俊滿眼慍怒的看了劉學宏一眼。
要不是擎天通信突然出現，他們富士通公司還能繼續做着，輕輕鬆鬆，舒舒服服，就至少能賺50%利潤的生意。
無視麻生俊憤怒的目光，劉學宏一臉笑意對着正在猶豫的白文棟說道：“白局，籤不籤合同的，這是您和局裡的自由，但我覺得您看一看我們擎天通信的方案，看看我們的誠意，這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聽了這話，正在盤算怎麼搪塞劉學宏的白文棟，只得無奈的將文件打開，看了起來。
有麻生俊這麼好的條件，玉珠在前，說實話，他真的不想在劉學宏身上浪費時間。
可這一看，白文棟瞬間就看直了眼，直勾勾的看着文件，整個人宛如石化了一般。
見狀，本來心中勝券在握，滿是淡定的麻生俊，頓時淡定不下來了，心中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他下意識的，側着身子想要偷看擎天通信這文件上究竟開了什麼好的條件，居然能讓白文棟這麼一幅表情。
這下輪到劉學宏不慌不忙了，他隨意拿起桌子上早已經沏好的茶水，一飲而盡。
剛纔看戲看了那麼長時間，他早就看渴了。
過了四五分鐘，白文棟這才如夢初醒，他難以置信的看了劉學宏一眼，但似乎又太確定，又再次看了一遍手中的文件，這才聲音有些發顫的說道：“劉總……，沒跟我開玩笑吧？”
噗嗤！
劉學宏頓時笑了，他搖着頭，一幅不知道該怎麼說的無奈模樣道：“白局，您覺得我可能在這樣一個場合，跟您開這麼大的玩笑嗎？”
說着，劉學宏指了一下辦公室，並且到了最後，手指還專門在麻生俊的身上點了一下。
白文棟深呼一口氣，還是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那04機的質量，沒問題吧？”
“04機是部裡專家團剛剛驗證過的，您說能有質量問題吧，如果真有的話，那也是部裡和我們擎天通信的責任。”劉學宏哭笑不得道。
04機要是質量有問題，他們擎天通信是怎麼拿到入網許可證的？
聽了這話，白文棟的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尷尬來。
劉學宏說的這些他自然知道，他剛纔的反應，只是因爲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給砸中，所產生的一種，下意識的質疑而已。
畢竟他又不是傻子，總不能一被餡餅砸中，就立馬張開嘴啃吧，那是傻小子纔會乾的事情。
表情陰晴不定的猶豫了兩分鐘，白文棟猛然擡起頭徑直對着劉學宏說道：“合同在哪，我現在就去找局領導，給你們籤合同去！”
聽了這話，已經感覺到不好的麻生俊，臉色瞬間就白了，他竟然輸了！
但下一瞬，一股無名之火從他心中驟然升起，他的臉再次變的一片赤紅，端是惱羞成怒，火冒三丈。
剛纔這白文棟還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說，合同的事情最近立馬就能簽了，最遲也不會超過他們考察團從東倭回來，這怎麼說變卦就變卦了！
而且最無恥的是，按照白文棟剛剛說的那句話的意思，其現在就要跟劉學宏籤合同！
這區別對待未免也太明顯了吧！
不說一個天，一個地，但也是不以道里計！
而且一點遮掩的意思都沒有！
“白局，您剛纔還打算跟我們富士通籤合同，這改口改的如此之快，是不是有些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意思？”麻生俊語氣有些陰冷的說道。
這白文棟之前也沒少吃他的，喝他的，現在說變卦就變卦，實在是欺人太甚了！
聽到麻生俊的指責，白文棟不由老臉一紅，閃過一絲羞意，之前麻生俊把跟他的關係，的確搞得很不錯。
“麻生先生，我這也是爲了局裡考慮，這樣吧，你要是能拿出跟擎天通信一樣的條件，我現在就做主跟你把合同給簽了。”
白文棟心一橫，直接將擎天通信的文件遞給了麻生俊，並且做出直截了當的承諾。
雖說這有些不合規矩，但誰讓他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而且這就算是讓麻生俊死的明白吧。
看了劉學宏一眼，見劉學宏的確沒有阻攔的意思，麻生俊一把將文件給接了過來，他早就想要看看這文件中，究竟是被施了什麼魔咒，開出了什麼特別的條件，竟然能讓白文棟這樣毫不猶豫的背棄他，跟擎天通信籤合同。
拿到文件後，大眼一看，麻生俊頓時也石化了，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文件，彷彿其這文件真的有什麼魔力一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麻生俊擡起頭，難以置信的看着劉學宏，他真的想說，瘋了嗎！
這劉學宏，不，這擎天通信是瘋子嗎？
竟然開出這樣匪夷所思的方案！
其實擎天通信的方案，大體上跟他們富士通的方案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畢竟就是同一種商品，如果04機的質量有保證的話，建成的模樣甚至還有會驚人的相似。
那唯一需要聚焦的地方，就是產品的價格，以及付款方案，到貨時間了。
首先擎天通信04機的價格，是每線210美元，比他們富士通低了25%左右。
但這其實還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甚至還可以說這價格比上次，方辰賣給中原省郵電局的價格高了10美元。
畢竟一家華夏企業生產的交換機，顯然是賣不到他們富士通產品的價格。
真正讓他措手不及，則是後面兩條。
擎天通信竟然要給海甸局提供零首付的無息貸款！
瘋了！
真是瘋了！
這真是拿真金白銀往水裡面扔！
有這錢，擎天通信去放貸不好嗎？爲什麼非要在通信設備這攤渾水裡攪和！
華夏的貸款利率其實比東倭還要高的多，常年基本上在20%以上，如果再算上其他亂七八糟的費用，25%都不稀奇，畢竟存款利率都13%，14%，這貸款利率不高點怎麼辦。
擎天通信一臺萬門交換機的售價，基本上是在一千二百萬華夏幣左右，如果按照25%的貸款利息來計算，那等於說擎天通信什麼都不做，一年就能拿到三百萬的利潤，兩年就是六百萬。
並且在擎天通信的還款方案中，還明確表示了，等什麼時候交換機安裝到位，並且有用戶使用的時候，纔會開始計息。
也就是說，只要郵電局不能把交換機上的門線賣給普通用戶，那擎天通信的設備就是放到地老天荒，放成廢鐵，郵電局別說付錢了，連計算利息都不用了。
而反觀他們富士通，不但普遍要付30%的首付，以及20%的年息，而且計息時間是從簽訂合同那一日開始算的。
可以說，他們富士通的合同跟擎天通信的合同相比，那真是地主惡霸級別的了。
唯一比擎天通信強的地方，他們富士通簽訂的分期合同，基本上都是五年的，而他剛纔拿出來甚至是七年的，而擎天通信這方案上，寫的是兩年內必須還款完畢，一年50%。
其實這樣算起來話，郵電局第二年年初的付款力度，跟他們富士康第一年初，到第二年初一整年的付款力度是差不了太多。
因爲他們是第一年20%的首付，再加上第二年初，剩餘本金的0.8，乘以0.15的年息，以及當年應還的本金。
實際算起來的話差不多相當於總款項的40%。
而擎天通信雖然是50%，但考慮到價格因素比他們富士通便宜25%左右，所以也差不多是40%了。
但擎天通信的方案，後面幾年就輕鬆多了，只用再付50%，而他們富士通則大概還需要付120%左右。
第一次還款的壓力都差不多，而擎天通信方案後續則減少70%的還款資金，那海甸局只要不是傻子，就肯定會選第一個方案。
而且擎天通信的方案，是第二年，郵電局掙到錢後，才需要付款的，如此一來，資金壓力無疑比他們富士通方案小得多。
然而更值得一說的，就是擎天通信的到貨時間。
按照擎天通信方案，只要海甸局採購的交換機數量，不大於兩萬線的話，在十天之內，立刻就能到貨，並且保證一個月之內完成安裝調試，正式運營。
三萬線及以上，也就無限制訂貨的話，半年以內到貨。
麻生俊現在真覺得，擎天通信這方案就是在故意打他的臉！
十個月的到貨時間，已經讓他咬牙切齒，覺得別說賣老臉，就是賣屁.股都做不到。
可劉學宏卻來個十天之內，現貨！
對於華夏現在郵電局，有交換機，就能賺錢，賺到大錢的現狀，選現貨，還是等待十月之後，似乎已經是不用考慮的事情了。
此時麻生俊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怎麼辦，他平心自問，如果他是白文棟的話，看到這樣的條件，也會立刻，馬上跟擎天通信籤合同的。
另外如果現貨的話，擎天通信方案對富士通方案的付款方式，就更具有優勢了。
這邊擎天通信的設備，不要錢，白用了一年，讓郵電局已經掙到錢了，他們富士通的設備才姍姍來遲，並且之前已經付過20%的首付款，現在還沒開始幹活，就馬上又要付20%左右的本金和利息。
當然，這樣做，也不是沒有壞處。
那就是擎天通信的壓力會變得無限大，這種只生產銷售，或者說只投入，無收入的情況，想想都覺得令人不寒而慄，就如同一個能吞噬宇宙萬物的黑洞一般。
可以說，這天底下的企業，敢這麼幹的，已經不是寥寥無幾了，而是隻有擎天通信一個纔對！
擎天通信這真的已經不是賺錢做生意了，而是割自己的肉，自己的血在滋養華夏的通信界，支持華夏通信事業的發展。
他現在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家企業，一家民企，而是華夏的郵電部。
不對，華夏郵電部也沒這麼慷慨大方。
畢竟要是擎天通信繼續這麼搞的話，以及華夏通信界對通信設備的需求，擎天通信一年至少要砸進去百億華夏幣以上！
如果擎天通信產能跟得上，那砸進去的錢會更多。
嗯，沒錯，他已經默認，擎天通信會橫掃華夏市場，將他們這些國際通信設備企業打得七零八落。
這樣的砸錢，而且還是現貨，這誰能頂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