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八章 方辰怎麼就這麼慫呢?

方辰聳了聳肩,表示有些失望。

但其實還好,對於朱閣揆收他做學生的事情,他自覺也就一兩成的可能。

當然,他倒不真覺得是朱閣揆教不了他,只是他倆的身份都有些太過於敏感了。

一個是全國首富,一個是執華夏經濟牛耳的閣揆,這兩者有明確的師徒之實,恐怕有不少人晚上是要睡不着覺,掀起的風波也太大。

他無所謂,一年到頭也出現不了在公衆面前幾次,他絕沒有像老馬一樣,滿世界嘚吧嘚吧,啥話都往外扔的興趣,但朱閣揆的一舉一動,可都處於萬千矚目之下,時不時的還會被一些刁鑽古怪,包含惡意的外國記者提問。

所以朱閣揆不同意,他表示理解,也有心理準備。

再者,以他的實力,現在也無需再披一個朱閣揆親傳弟子的名頭。

他爲什麼想要做朱閣揆的學生,只是向表達自己對這位老人的崇敬之情。

說白了,就是在追星。

再者,人總是要有夢想的,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就實現了。

沒有夢想的人生跟鹹魚又有什麼兩樣,雖然鹹魚翻身還是鹹魚,但總歸是好點。

見狀,朱閣揆輕笑了一聲,“雖然不能做你的老師,但我還是你的院長嘛,這個關係是他人改變不了的,你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向我請教。”

“多謝院長。”

方辰頓時面色一喜,打蛇隨棍的趕緊說道,而且最後一句,着實出乎他的意料。

這意味着,自己可以隨時見到朱院長,其中無疑包含着莫大的隱形權利。

別說他這樣的人,就是一個普通人假如能隨時見到當朝閣揆,都會變成一顆無人敢招惹的大伊萬。

然而更深層次的是,這代表了朱院長以及上面,對他的殷殷之情,一片厚愛。

“你既然考上了水木的經管學院,那本來就是我的學生,這一點稱不上謝,反倒是我作爲院長,卻不能好好的盡到院長的責任,對不起大家啊。”朱院長面色有些遺憾的說道。

這也是爲什麼,他這幾年都不願意來經管學院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心中有愧。

方辰剛想安慰起兩句,但沒還說話,朱院長突然神情一變,正色道:“我這次專門請你過來,是想從你這裡瞭解一些關於俄羅斯的情況,最好是你能對俄羅斯的未來做一些預測,以及你在通信設備行業有什麼打算?”

蘇維埃這麼快的轟然倒塌,是誰都沒有預想到的,俄羅斯在葉利欽的帶領下,毅然決然,頭也不回的走向資本主義道路,更是讓華夏措手不及,大失所望。

而且作爲另一個紅色大國以及鄰國,他們不得不關注蘇維埃這個紅色巨人解體成俄羅斯後的方方面面。

可以說,俄羅斯是華夏面向未來的最好範本,華夏可以通過俄羅斯走向資本主義的情況,來對華夏做出必要的調整,避免一些陷阱。

想到這,朱院長的眼睛微微一眯,對於華夏來說,這個世界大概沒有比蘇維埃更爲合適的導師了,即便其死亡了,華夏還能從其身上獲得知識和給養。

而俄羅斯的現狀,以及局勢的發展,他們雖然可以通過各種各樣,公開或私密的情報機構來獲得,但不管怎麼說,這些情報機構,都不可能比得上,方辰這位親自在蘇維埃倒塌的軀體上踹了一腳,送其歸西,並且在俄羅斯擁有莫大影響力的俄羅斯首富,葉利欽的錢袋子。

方辰利用跟葉利欽、盧日科夫、卡丹尼科夫、蓋達爾和丘拜斯之間的親密關係,以汽車聯盟的走私豪車爲紐帶,連接整個俄羅斯所有的權貴,在整個俄羅斯,幾乎沒有權貴不有求於方辰。

方辰的中俄國際貿易,不僅爲國內提供了數以百萬計的崗位,數以百億計的資金,更是俄羅斯的一條生命大動脈,如果沒有方辰每天數以百噸的向俄羅斯運送各種物資,誰也不知道俄羅斯的局面會更惡劣幾分。

這也是爲什麼方辰能夠跟俄羅斯副總統魯茨科伊掰一掰手腕,大獲全勝的原因。

所以,方辰肯定能說出許多那些情報機構所不可能知道的內幕。

更重要的是,方辰的眼光和對未來預測,這點不僅是華夏所需要的,也是令他所歎服的,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專程來到水木大學來見方辰。

當然了,這更多是爲表示對方辰的尊重,要不然他直接派人把方辰請到西苑不就得了。

朱院長問的這兩個問題,並沒有太出乎方辰的意外,除了這樣的大事,他也想不到朱閣揆爲什麼會親自來見他。

沉吟了一下,方辰以一種近乎於冷酷和麻木的語調說道:“蘇維埃解體最初這幾個月的情形,就像一個剛從監獄裡釋放出來的犯人一樣。當犯人從監獄裡釋放之初,他陶醉在炫目的陽光、新鮮的空氣,欣快的自由之中,就像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一切都是新鮮的。”

“蘇維埃人把自己從嚴格的審查制度中解放了出來,甩掉了蘇維埃的重壓,擺脫了單一經濟,他們那些被長期束縛的主觀能動性和也得到了解放。”

“但殘酷的是,他們不知道該如何運用這些東西。”

聽到這,朱院長的面色不由凝重起來,甚至就連在一旁記錄的許建樹都覺得一絲膽顫,在華夏這樣的紅色國家,尤其是朱閣揆當面,說蘇維埃是監獄,人民是犯人,這真的好嗎?

簡直都有點與在指着和尚罵禿驢了。

方辰對蘇維埃的描述,着實太過於嚴肅和凌厲了。

但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

“這是我對蘇維埃整體的看法,政治方面我現在暫時先不談,先說說我最瞭解的經濟方面,或者說掙錢方面。”方辰的嘴角扯出一絲獰笑。

攤了攤手,方辰隨意的說道:“輕鬆賺錢,對於有錢人、有關係的人來說,這就是現在俄羅斯最真實的寫照,也是俄羅斯最黑暗的一面。”

“自由的新鮮空氣的確令人振奮,但很多人厚顏無恥地利用了這股新鮮的空氣,他們利用自由迴避法律,欺騙國家,詐騙百姓,逃脫法律的制裁,礦工、靠養老金爲生的人、教師和護士領不到工資。”

說到這,方辰突然停頓了,神情有些蕭索和無奈,還有一絲絲的自嘲。

這些人爲什麼領不到錢,就是因爲他們這些寡頭,他們憑藉着龐大的權利,以特許銀行爲武器,利用他們的工資去滾雪球掙大錢了。

俄羅斯的這種狀況促使莫斯科出現了一個精英團體,他們有私人武裝,強迫政府不要插手他們的致富計劃,威脅任何擋了他們路的人。

但這些話,他不可能對朱院長說,因爲他就是俄羅斯最大的寡頭,他說這些豈不是在爲自己添堵嗎?

而且他也無愧於心,他並不是英雄,他無法改變俄羅斯糟糕的局面,也無意改變,他所能做的,就是儘自己的一份心,讓俄羅斯變得不是那麼爛。

這也是爲什麼,他會主動給予普通民衆那麼高額的利息,在行使俄羅斯央行所給予的特許權利時,從不積壓該撥發給其他地區資金的原因。

但他所能做的僅僅如此,不能再多了。

朱院長並沒有在意方辰的面色,他只是以爲方辰跟他一樣,也停留在事實的殘酷中而已。

思索了一會,朱院長緩緩問道:“你覺得葉利欽有改變這些的意圖嗎?”

到他這個位置的人,自然知道統治者擁有多麼強大的偉力,能做到些什麼。

但俄羅斯的局勢實在爛的令人心驚膽戰,爛的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方辰輕蔑的笑了一聲,“您覺得哪?”

朱院長默默的搖了搖頭。

“葉利欽和他周圍的自由改革者們摧毀了蘇維埃權力的象徵,這是他們幹得最愉快的事情,他們不想讓俄羅斯再重新復活成蘇維埃這樣的大國,他們還清楚記得這樣做的危險性。”

“所以在做下一個對俄羅斯資本主義產生深遠影響的決定時,自由改革者們選擇的做法是首先給予最大的自由,然後再製定規則。或者換句話說,他們所做的依舊是在摧毀蘇維埃,摧毀蘇維埃的一切,避免蘇維埃的復活,這是他們最大的任務,其他的任何事物都要爲其讓步。”方辰一臉無奈的說道。

這就是爲什麼,葉利欽等人會做出那麼多,常人看起來,匪夷所思事情的根本原因。

“但這樣一來,各種罪惡勢力乘虛而入,出現了騙子、流氓、犯罪團伙、腐敗政客、官僚、自然資源大王、黑社會人物、野心勃勃的大亨以及前克格勃頭目等。令人感到悲哀的是,俄羅斯國家經濟貧窮,連軍人和官員那一點點可憐的工資都發不出來,他們只能……或者說滿心鼓舞的去同流合污,成爲一丘之貉。”

俄羅斯最大的問題,就是將民主最黑暗的那一幕,赤果果的展現在了人世間,葉利欽需要得到民衆的選票,而根據民主的規則,選票必須通過大量的資金才能獲得。

這也是爲什麼總說美國的選舉不是一人一票,而是一美元一票的原因,往往花錢多的人才能勝出。

在現實中,因爲競選資金不夠,而被迫退出的候選人無計其數。

既然需要錢,那自然就給了大資本家,趁虛而入的機會,也就形成了一個等式,錢等於權。

國家的精髓——由當局制定規章制度——被新興的資本主義私有化了。

通過對大型工廠和自然資源的私有化讓人們輕鬆賺錢,金錢和資產不可避免地帶來競爭和衝突,有衝突就需要有地方解決爭端,但由於制度還沒有制定,所以法律無法實施,法庭沒有法律尊嚴。

看着朱院長,方辰說道:“而且一個意味深長的事實經常被忽略,從沙皇到葉利欽,俄羅斯從來沒有按法律辦事的傳統。俄羅斯人過去幾個世紀都已經習慣了一個人說了算的做法。”

“另外,驚人的腐敗現象並不是俄羅斯新產生的東西,這種文化和做法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賄賂在彼得大帝時期就非常流行,彼得大帝絞死了西伯利亞的高官加加林,因爲他非常腐敗,三年後,又絞死了告發州長的涅斯捷羅夫,因爲他收受賄賂。在羅曼諾夫朝代整個時期,腐敗是政府小職員和高官的一種收入渠道,蘇維埃時期雖然好一些,但也只是潛藏在了地下。”

“這就是我對俄羅斯現狀的一些綜述。”

一口氣說完這些,方辰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

朱院長神色越發的凝重了起來,方辰所說的這一切,比他看到的資料,所想象到的畫面還要嚴峻、冷酷和黑暗許多,簡直入木三分,發聾振聵。

過了許久,朱院長這纔開口說道:“針對俄羅斯的現狀,那你對華夏的未來,有什麼建議嗎?”

方辰頓時愣住了,眨巴眨巴眼睛,面色有些尷尬的說道:“這不是我能議論的吧?”

俄羅斯的事情,他可以隨便說,怎麼真實,怎麼深刻怎麼說,只要不涉及到未來,哪怕是涉及到他自身的一些黑暗處,都無所謂。

或者說,他對俄羅斯描述的越深刻,越直白,越能給華夏帶來一些益處,畢竟前車之鑑,後事之師。

尤其是,這種能夠直接面對朱院長,而不是讓蘇爽轉達的機會,他格外的珍惜。

但凡朱院長能夠從他的敘述中得到一點點的啓發,對華夏有一點點的益處,那他就善莫大焉了。

但要說給華夏什麼建議,他真不敢,也真不願,萬一因爲他的話,帶偏了點什麼,他百死莫贖啊。

聞言,朱院長看了方辰一眼,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讓你說,你就說,怕什麼。”

剛纔說起俄羅斯的時候,方辰是不管話有多狠,都只管往外扔,一幅不震死他們不罷休的架勢。

這說起國內,方辰怎麼就這麼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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