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方辰陷入沉默久久不語,馬昀眼珠子轉了幾下,忍不住開口說道:“方總您也不用太在意了,雖然您那二叔挺那個的,但那些倒爺什麼德行,您也是知道,這要是擱過去,那就跑江湖,混江湖的,裡面沒幾個好東西,正所謂俠以武犯禁就是這麼個意思。”
“我覺得,您二叔也的確是挺適合當倒爺的,而我們照顧照顧更也是應該的,再說了,您二叔實際上也沒做過什麼太過分的事情,只要他稍微收斂一點,別那麼惹是生非,尤其是別打您的名號,那真是什麼事都沒有。”
聞言,方辰瞥了馬昀一眼,這真是個武俠迷,什麼事都能往江湖,往俠上扯。
但最後一句,馬昀算是說對了,這也是他爲什麼不肯讓方愛軍打他旗號的原因,這要是讓別人知道方愛軍是他親屬,方愛軍纔不可一世,囂張跋扈。
“得,這事我管不了,也不好管。”方辰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他本來以爲把方愛軍扔到千里之外,人生地不熟的莫斯科,方愛軍能夠稍微老實一點,夾起尾巴做人,但現在來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馬昀狐疑的看了方辰一眼,這喪氣話可真不是方總的風格,他差點以爲自己的聽錯了。
反正跟方辰這幾年,他就沒見方辰對什麼事情毫無辦法,甚至失去信心,在他看來,方辰有解決一切的能力。
但轉念一想,他也就瞭然了,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不論事情一旦涉及到家裡人,那就是剪不斷理還亂,怎麼也掰扯不清楚。
而那方愛軍再怎麼不是個東西,但說起來也是方總的親二叔,他設身處地,把自己當做方辰設想了一下,也覺得這事真是狗咬刺蝟——無從下嘴,沒法處理。
此時,方辰突然從吳茂才的手中拿過手機,撥打起了號碼。
馬昀眉毛一挑,不知道方辰這是什麼意思。
方辰這是要給老爺子打電話,方愛軍的事情,他一個當侄子的,自然沒法去管,但老爺子能管啊。
剛響了兩聲,電話那頭就傳來老爺子爽朗的聲音:“今天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聽到老爺子的聲音,方辰心中不由寧靜了許多,在他的心裡,老爺子就是他的精神支柱,定海神針,有老爺子在,他一切都不怕了,有了依靠。
這種依靠,安全感,無關於他自身的是否強大,而是精神層面的。
“想您了,另外就是看您這新電話用的怎麼樣。”方辰笑着說道。
之前,前方村唯一的一部電話,就是村委會旁邊廣播室裡放的那一部,如果外面有人打電話進來,說要找誰誰誰,在廣播室值班的廣播員就會用村裡的大喇叭通知村民,來廣播室接電話。
即便老爺子這個村支書也是如此。
可以說這部電話,就是前方村跟外界唯一的通信聯繫方式。
或者說,現在華夏絕大部分的村落都是這麼個狀況,有的甚至連電話都不通。
而方辰既然名下有擎天通信這樣的通信設備廠,自然不能允許這種狀況再繼續下去,要不然有時候想跟老爺子聊兩句,也聊不着。
過完年之後,他就安排沈偉給前方村裝了一套可以容納二十四部電話的小型交換機,然後再扯一路線到縣電信局,這纔算是給老爺子的家裡裝上了電話。
至於說,其他村民如果想裝電話的話,可以只掏市價的一半安裝費,並且所有安裝費,方辰都捐給了擎天慈善基金。
而且有意思的是,村裡第二個裝電話的,竟然不是蒲成禮,而是前方村石膏廠的廠長,湯志國,他湯叔。
爲此,湯志國還專門打電話過來感謝他,說他早早就想裝電話了,可就縣裡農話局那點裝機容量,連鎮上的需求都滿足不了,更別說村子裡。
他就是有錢都裝不到電話。
而且說個不好聽的,他裝電話的錢,也都是靠方辰金磚的主意掙來的。
現在國內,金磚抽獎盛行,雖然已經有好多廠模仿前方村石膏廠開始做金磚了,甚至以前方村石膏廠爲中心,還形成了一個金磚,金蛋製作產業羣,但作爲國內最早開始做金磚的企業,他們廠的金磚依舊是供不應求。
但他也知道方辰不差錢,自己掙的那點錢跟方辰比起來,連九牛一毛也算不上,所以就給擎天慈善基金捐了兩萬塊錢,算是聊表心意。
大概聊了幾句,說了一下家裡和村裡的情況,方永年突然冷不丁的問道:“小辰,你打這通電話恐怕是有什麼事吧,是不是跟你二叔有關?”
方辰不由楞了一下,脫口而出道:“您怎麼知道。”
方永年輕笑了一聲,“你平常也忙,沒什麼空給我打電話,這一打電話,肯定就是有事,而你在俄羅斯能有什麼事情找我?我想了想,也只能是因爲方愛軍這個不成器的東西了。”
“畢竟你現在走的這麼遠,走的這麼高,爺爺那點經驗,已經不足以指導你了。”方永年緩緩的說道。
一瞬間,方辰感覺自己的眼眶溼了,這世間最爲痛苦的兩件事,就是英雄遲暮,美人白髮。
真的,他從未聽過老爺子說過這麼低沉落寞的話,在他的心中,老爺子一直都是戰無不勝的,什麼事情都難不倒老爺子,老爺子就如同一棵大樹,一座高山擋在他身前,爲他遮風擋雨。
“看您這話說的,我要是真自己什麼事情都能辦成,不需要您幫忙指點,那我也不用給您打這個電話了。”方辰認真的說道。
“行了,不說這個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能有現在的成就,比我強,我打心眼裡是高興的,民族和國家的進步也正應該是這樣,如果都像你爸跟你叔這兩個不成器的東西一樣,一代不如一代,那國家和社會早完蛋了!”方永年灑脫的說道。
聞言,方辰訕訕的乾笑了兩聲,也不敢搭話。
雖然那是他親爹和親叔,但老爺子吐槽親兒子,他能怎麼辦?他敢說什麼?
另外,講真的,方愛軍就不說了,以方愛國同志現在的成就,應該不能算是不成器了吧?
“你說說你二叔又幹什麼混蛋事了。”方永年又說道。
大概把方愛軍的事情給老爺子說了說,老爺子並沒有奇怪,說完這事交給他辦之後,便瀟灑的掛了電話。
打完電話,方辰扭過頭,只見馬昀一臉驚異的看着他,跟看見鬼一樣。
此時,馬昀的心中不說掀起了驚濤駭浪,但也真是久久不能平息。
他真沒想到方總竟然還有這樣的操作,這跟中學老師,打電話告家長有什麼區別。
不過說真的,方辰還是他熟悉的那個方總,他剛纔還以爲方辰已經放棄了,不管方愛軍了。
就馬昀這表情,方辰一眼就看出馬昀心裡在想的什麼,冷哼了一聲,“你許你們動不動把問題上交,就不許我把問題上交啊,你等會去把電話交給我二叔。”
說完這話,方辰把手中的大哥大塞到馬昀的手中,然後便朝虎頭奔走去。
“您這是要去哪?”見狀,馬昀趕緊問道。
“回莫斯科大酒店。”方辰頭也不回的說道。
聞言,馬昀一愣,高聲喊道:“您不在這吃飯了?”
聽了這話,方辰扭頭過來,白了馬昀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吃屁飯,氣都給我氣飽。”
看着一騎絕塵的虎頭奔,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大哥大,馬昀着實欲哭無淚,這都什麼破事啊,怎麼又落到他手裡了。
早知道這樣的話,他腦子抽了,纔會去提什麼方愛軍。
就衝方總對方愛軍的態度,即便方愛軍告狀的話,方總也不會搭理方愛軍的。
想到這,馬昀輕輕的抽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然而就在此時,新阿斯太市場附近的一個兩室一廳的出租屋裡,周翠芳在屋裡面橫衝直撞的走來走去,而方愛軍則坐在沙發上,抽着悶煙。
而地上,果盤,茶杯,盤子,碗碎了一地,顯然兩人之前已經大吵了一架。
雖說只是短短四五個月,周翠芳和方愛軍兩人已經有了巨大的變化,周翠芳的身上穿着一套連莫斯科人也捨不得買的,香奈兒連衣裙,脖頸上手指粗細的大珍珠項鍊,以及手指上那顆碩大的紅寶石戒指更是閃閃發光。
做了這幾個月倒爺之後,兩人着實是掙到錢了,僅僅從胡赤民手中坑到的本金,就有小五萬塊錢,而且見到倒爺真能掙到大錢之後,他倆也勤快的起來,再加上也的確是做倒爺的料子,倒騰了幾次之後,就不說這這段時間的吃喝花銷,僅僅在他倆手中的現金就有十五萬之多。
也自然就捨得花錢了,看上什麼就買什麼,而莫斯科離歐洲發達國家的距離比華夏近的實在是太多了,而且還沒什麼假貨,周翠芳除了這身東西以外,還有兩三套。
但周翠芳這身再打扮的閃閃發光,究竟也比不過方愛軍,只見方愛軍的門牙上赫然是一塊熠熠生輝的大金牙,這是他上次打架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