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七章 活着

閆靜芬在東北寒冬臘月的雪地上癱坐了一個多小時,整個學校都沸騰了,來看熱鬧的人一波又一波,後來附近的居民和附近街上各個單位的職工也都過來了。

打胎,騙錢,被男人找上門來鬧,這些事任何一件拿出來都是驚天大新聞,閆靜芬竟然一個人都做全了!這得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啊!

閆靜芬已經成爲人們眼中妖魔鬼怪一樣的存在了。

直到校長下午過來上班,圍觀的學生和老師纔算散去。

閆靜芬已經昏迷好半天了,身下的雪都化了一塊,身上是淘氣的孩子扔的雪塊和垃圾。

沒人去管她耳朵、鼻子和嘴角流出的血,更沒人關心她被扇了那麼多耳光以後反常的不哭不鬧悄無聲息。

這種女人,做出這麼不要臉的事,被發現了還不得臊得沒臉活着?她那是裝死不敢見人呢!

爲了不繼續給學校丟臉,校長叫來兩位中年女老師和教導處的張老師,讓他們把昏迷的閆靜芬送回家去。

三位老師不情不願地叫來兩個男學生把閆靜芬拖到學校鍋爐房倒煤渣的小推車上準備拉走,自己站得遠遠地不肯靠近,這種女人,他們碰一下都嫌髒!

“哎呀!這人都要不行了,怎麼還不送醫院?!”旁邊看熱鬧的一箇中年婦女忽然喊了一嗓子。

準備拉着閆靜芬回家的兩個男生趕緊停下,看向張老師幾個。他們拖閆靜芬的時候就發現有點不對勁,她要是真的死了,可別賴上他們呀!

“還傻瞅啥呀!趕緊地!拉我們醫院去!再不搶救就來不及了!”那個喊話的中年婦女急得直跺腳,“人命關天!她死了你們誰能負責?!”

誰都不敢負責。張老師幾個只能在中年婦女的指揮下把閆靜芬拉到兩條街以外的縣婦幼保健院。

中年婦女跟着他們進了醫院,外面的大棉襖一脫,露出裡面的白大褂,趕緊指揮着幾個小護士準備搶救。

閆靜芬被推進一間處置室,張老師幾個被攔在了外面。

“趕緊去通知她的家屬,還得通知學校,這事兒咱們誰都擔待不起!”張老師快速反應過來。把兩個男生都打發出去了。

處置室的門開開關關。不停有人進進出出,等閆靜芬的母親和哥哥閆靜安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時,一個護士端着一盆渾濁的血水走了出來。

“閆靜芬家屬!”護士用大口罩和印着紅十字的白帽子把自己捂得只露出兩隻眼睛。走到閆靜芬的母親和閆靜安面前,給他們看那盆血水和裡面模糊的血肉,冷冰冰地宣佈,“孩子四個月。沒保住。”

所有人都驚呆了,閆靜芬的母親一下就癱坐在了地上。閆靜安傻愣愣地看着護士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張老師幾個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轉身離開,這麼丟人的事。他們可不能跟着蹚渾水了!別到時候再沾一身腥!

閆靜芬的父親趕來的時候,她已經被推入病房了。主治大夫沒提護士端出的那盆血水,只跟家屬介紹閆靜芬的外傷。

那個年輕人的十幾個耳光把閆靜芬滿嘴的牙齒幾乎全部打掉。一直緊緊掐在她脖子上的手造成會厭軟骨和甲狀軟骨挫傷,暫時只能靠插管呼吸。

同時還有外傷性鼓膜破裂。顳枕骨骨折造成腦髓液流出,“左耳聽力完全喪失,右耳看恢復情況,即使恢復得好肯定也得影響聽力。”主治大夫冷冰冰地宣佈。

閆靜芬就這樣不能說不能聽地躺在了病牀上,任外面把她的事傳得滿城風雨。

而她的父母家人也開始倒黴,首先是她的父親和二舅,先後被糧食公司的員工告發騙取國庫糧油,被公安局拘留關押。

同時糧食公司的兩位員工也來跟領導自首,他們偏聽偏信了兩人的謊言,造成國家財產流失,請求處分。

這麼大的事,當然得處分,沈國棟親自過問,扣了兩個職工半年工資,取消兩年的評優資格,留崗查看,以觀後效。

綏林縣糧食公司內部也展開了一場大清查,自查,舉報,檢查制度漏洞,人人幹勁兒十足,大部分人都沒有餘力去深挖那兩個職工爲什麼就這麼輕易地相信了這兩個人的話。

能看明白內情的人更是在工作上積極主動不敢表現出一絲異樣,大領導要製造一場運動熱熱鬧鬧地把這件事遮過去,他們誰敢不配合?

沈國棟在辦公室裡把腿架在桌子上看着總公司發下來的獎狀滿意地笑,他要給閆靜芬的舅舅和父親走個小後門,當然只是交代手下人一句話的事兒,沒眼色的職工他還不搭理呢。

這倆人來糧食公司這麼多次,其實連他的人都沒見到,都是直接過來找相關的小領導,他哪有時間應付他們!

這年糧食公司發春節福利的時候,那兩位自首的員工都在沈國棟親手發給他們的瓜子袋子裡找到了一個信封,信封的厚度抵他們兩年的工資綽綽有餘。

而閆靜芬的母親和閆靜安的工作也岌岌可危,單位的領導爲了減小輿論影響,把她母親調去了離縣城十多裡的果園看果樹,從此常駐在了果園裡。

而閆靜安則直接由蔬菜公司的正式職工變成了臨時工,過了一段時間連臨時工都不讓他幹了,只能每天后半夜出菜的時候去扛大包掙點飯錢。

閆靜芬在丟光了全家人的臉以後,又把全家人連累成這樣,再沒一個人去醫院看她。

剛能自主呼吸可以聽到一點聲音,她就被醫院趕了出來。

同病房的產婦嫌她髒,婦幼保健院從病人到醫生護士清一色的婦女,爲了自己的名譽着想,醫院當然不能再留她了。

她零零地躺在冷冰冰的家裡。越想越不對勁兒,折騰着要去找沈國棟問問清楚,卻被閆靜安一耳光差點把另一隻耳朵也打聾。

“你幹出這麼沒臉的事兒,還找人家去幹嘛?!我都替你臊得慌!你那時候肚子裡懷着別人的野種,咋腆着臉往人家去的!?你到底安得是什麼心?!你再去就不怕人家尋思過味兒來活劈了你?!”

閆靜芬流掉的孩子四個月,四五個月之前她跟沈國棟話都沒怎麼說過。

在閆靜安心裡,早已經認定妹妹這是要把肚子裡的孩子賴到沈國棟身上。才那麼積極主動地往人家身上貼。

當然。閆靜安可並不是毫無理由地爲沈國棟抱不平。

沈國棟暗示閆靜安,現在他們全家都在風口浪尖,他不好出手幫忙。等過兩年大家都不關注這件事了,他可以考慮幫他在糧食公司找個崗位。

這對走投無路的閆靜安來說無疑是一根救命稻草,他絕不能再放任妹妹任性胡鬧,把最後一個肯伸手幫他的人給得罪了。

閆靜芬從此被閆靜安死死地看在了家裡。

而閆靜芬被公安局收押的父親和二舅也在沈國棟的出面周旋下放了出來。兩人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再狠揍一頓閆靜芬。然後登門給沈國棟道歉。

“人不是你讓抓進去的嗎?爲什麼還放出來?閆靜芬跟他們一對質,你幹了什麼他們不就知道了?”周晚晚不明白沈國棟到底要幹什麼?

沈國棟卻笑得胸有成竹。“我抓他們進去,到了拘留所狠狠收拾幾天,再想點辦法讓他們相信,我也是受閆靜芬矇蔽。我們都是受害者,然後讓他們知道,我把他們撈出來費了老大勁了。他們當然得感恩戴德,再說。閆靜芬現在說話誰還能信?”

周晚晚還是覺得沈國棟費了這麼大的周折,不可能就爲了讓兩個對他來說無關緊要的人感激他。

“這倆人丟了工作,在拘留所又狠狠地被照顧了這麼多天,最恨誰?”周晨不管沈國棟給他打眼色,開始給妹妹解惑。

“如果他們相信了沈哥哥,當然是恨閆靜芬。”

“所以,從此以後,幫着我們看着閆靜芬,不讓她過好日子的人就又多了兩個,再加上他們家所有的親戚,是多了一羣。以後閆靜芬活着肯定不如死了舒服。”

周晨無視沈國棟急得直眨眼睛,接着跟周晚晚分析這件事,“而且,有這兩個混不吝在,他們一大家子都得被攪得雞犬不寧,讓他們一家人打個頭破血流,我們什麼都不用幹,省心省力地在旁邊看熱鬧不是很好?”

“而且,我敢肯定,”周晨指指沈國棟,“他肯定不止幹了這些,有他在旁邊時不時地煽風點火,老閆家幾輩子都得恨死了閆靜芬。”

沈國棟嚴肅地看着周晨,周晨衝他挑了挑眉毛,“你以爲你什麼都不跟她說,她就不知道了?你別忘了,我們可是從老周家那樣的人家出來的,親人之間可以相恨相殺到什麼程度,她出生三個月就開始經歷了。”

最近,沈國棟跟周晨在對待周晚晚的態度上分歧越來越大。

沈國棟希望讓周晚晚聽到的看到的都是一片鳥語花香善良美好,他希望他的小丫頭能在這樣童話般的世界裡安穩單純地生活,他也自信有這個能力能給她一個這樣的世界。

所以他不肯對她說這個世界的黑暗和齷齪。

可週晨卻跟他相反。周晨希望妹妹能瞭解這個世界的一切面目,光明的,黑暗的,都想讓她見到,然後慢慢培養屬於她自己的判斷力和世界觀。

他希望妹妹長大以後,可以冷靜敏銳地對待生活,可以有強大的內心來面對生命中所有的未知和挑戰。

所以,無論他多想保護妹妹,他都認爲,讓她有能力保護自己纔是最重要的。

在今年夏天以前,沈國棟雖然並不認同周晨的做法,可他的牴觸並不這麼嚴重。

可當他發現自己對周晚晚的感情以後,就自動自發地把她所有的事都包攬到了自己身上,周晨再這樣對周晚晚,他就像領地被侵犯的野獸,隨時都得壓抑着要炸毛的衝動。

周晨可不怕沈國棟瞪眼睛,他氣定神閒地靠在沙發上衝沈國棟笑,“你晚認識我們三年,現在做什麼都晚了。”

沈國棟挫敗地捶了一下沙發,拿周晨沒有任何辦法。

周晚晚看看笑得滿眼冷冽的周晨,再看看挫敗的沈國棟,覺得這個話題可以打住了。

“那個在校門口打閆靜芬的人也是你安排的嗎?怎麼忽然出現又忽然不見了?”

沈國棟看着周晚晚澄澈的眼睛,忽然就對周晨的話釋然了。

以前的事他改變不了,可是小丫頭以後要跟他度過長長久久的一生,還有什麼事是他不能把握的?

他衝周晚晚暖暖地笑,“那個人走了,說不定你以後還能見到他。”

誰都不知道,在閆靜芬被打的當天下午,沈國棟在郊外糧食公司的空倉庫裡見了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脫下勞動布的厚棉襖,薄呢大衣裡只穿了一件白襯衫,摘下黑框眼鏡,露出冷漠凌厲的眼睛,比在校門口要年輕了幾歲,氣質也跟那時完全不同。

現在的他,像一把開刃見過鮮血的刀。

“爲什麼不讓我殺了她?”年輕人的聲音跟他的人一樣,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死有多容易你不知道?活着有多不容易你不知道?”沈國棟跟年輕人隔了幾米的距離對視着。

“你做得很好,一會兒有車送你回去。”沈國棟沖年輕人點點頭,準備離開。

“我想見晚晚。”年輕人對着馬上就要走出門口的沈國棟說道,聲音裡帶了一絲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急切和懇求,“遠遠見一眼就行。”

“不行。”沈國棟拒絕得不留任何餘地,他轉過身來認真地看着年輕人,渾身的氣勢忽然大漲,眼裡的冷意幾乎讓倉庫裡的空氣都結了一層冰碴。

“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幹蠢事。回去幹好你的事,等你有資格見她的時候,我不會攔着。”

沈國棟打開門,迎着漫天風雪大步離去。

年輕人筆直地站在倉庫裡一動不動,腰挺得像一杆標槍。

ps:今天更新晚了,跟大家道歉。

這週末單位臨時有急事,需要姣姣加班,週末兩天只能一更。

週末欠下的更新姣姣會在下週儘量補回來。

明天的更新會在下午一點左右。

感謝大家的支持,希望大家能有一個愉快的週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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