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晚到這個時候才真正意識到,她生活的年代和這個年代的殘酷。小說.しwxs
前世今生,她幾乎都是在自己的小世界裡沒有對外界關注太多的人。只不過前世她是閉塞怯懦,今生是哥哥們故意爲之。
只是,前世那個讓全綏林縣城的人都懼怕的造反派三大金剛今生好像完全消失了一樣,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相比於陵安談造反派人人自危的局面,綏林好像一片世外淨土,即使有幾撥小股的造反派也都不成氣候,更沒能力做出在學校裡搗亂甚至還養姘頭的事。
看來,今生沈國棟能省點力氣,不用去單挑綏林的造反派三大金剛了。
宿舍裡八卦正說得熱鬧,宿管老師又喊周晚晚出去,“有親戚找!”
莫琪琪很熱心地跟周晚晚出去,據她的經驗,來看周晚晚的肯定會帶好吃的,就是上次那個最摳門兒的哥哥後來還送來了好幾個好菜和一大盒滷蛋和滷豆腐乾呢。
可是看到門口的三個女人,莫琪琪馬上意識到,肯定沒有好吃的讓她沾光了。
周晚晚看到站在門口的三個人也非常吃驚。她先讓莫琪琪回去,“下午我要是回來晚了,你幫我跟素描老師請個假,我回來就馬上去畫室。”
把莫琪琪支回去,周晚晚才深吸一口氣,走向站在宿舍門口焦灼地等待的李老太太和李淑華母女。
李老太太應該是這輩子第一次到這麼大的城市裡來,對一切都好奇又有點懼怕,站在門口縮手縮腳地一動不敢動,只是脖子轉來轉去地看個不停。
李秀華母女跟平時乾淨利索到哪都會把自己捯飭得賞心悅目的風格完全不符,李秀華的棉襖外面套了一件帶補丁的藍布衫。衣襟上還有一塊黑灰,古桃更是穿了一件大大的黑棉襖,臃腫得要不是看清了她的臉,周晚晚幾乎不敢認她。
三個人都神色焦灼慌亂,一看就不完全是從農村來到城市裡的那種無所適從,肯定是出什麼大事了。
周晚晚皺眉,前天她回家。李老太太就坐在家裡待了幾乎一天。周陽幾個對她的態度有點奇怪。還是跟平常一樣熱情周到,卻經常會截下她的話頭,不希望她說什麼的樣子。
周晨更是一直守在周晚晚身邊。明顯是防備着李老太太對妹妹做什麼說什麼。
周晚晚躲了個空問周晨,周晨指了指周陽沒說話,周晚晚馬上明白了,李老太太這又是來遊說周陽相看對象了。
這件事她隔一段時間就會做一回。大家都儘量不惹她生氣,也不搭茬。
周陽自己不想相看。他們這些做弟弟妹妹的能說什麼?
前兩年,周晚晚曾經試探着跟周陽提起過石雲,他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什麼都沒說。周晚晚就不敢再提了。
她設身處地地想了一下。如果今生沒有沈國棟,或者幾年以後,她跟沈國棟分開了。任何一個哥哥表現出希望她結婚的意思,她都會非常爲難。
她肯定會在乎親人的感受。又不想違背自己的意願,那真是一件想想就痛苦又爲難的事。
所以她更不忍心去讓大哥經歷這種痛苦和爲難。
後來的大半天,她都小尾巴一樣跟着周晨,不給李老太太一點單獨跟她相處的時間。
雖然知道李老太太說了什麼她都不會答應,可是如果周陽知道了,一定會愧疚,會覺得因爲他的事讓妹妹被姥姥嘮叨,她索性就不給李老太太任何說這件事的機會。
沒想到,在家裡躲過去了,李老太太竟然能找到學校裡來。而且看看李淑華母女,他們要說的肯定不是給周陽找對象的事。
那天周晨的摸凌兩可和家裡幾個人的閉口不談一定是覺得有什麼事沒必要讓她知道,或者是保護她不想讓她知道。
可惜,她還是得知道。人家都找上門來了,她想躲都躲不過去了。
“姥,您怎麼來了?是家裡出什麼事兒了嗎?”周晚晚走出門廳,來到李老太太面前。
“囡囡吶!姥沒招兒了!只能來找你了!”李老太太乾枯冰涼的手一把抓住周晚晚,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媽!你別哭,囡囡從小就懂事兒,她肯定不能看着你急成這樣不管,你好好跟她說!”李淑華過來扶住李老太太的胳膊,沒跟周晚晚打招呼。
周晚晚在心裡嘆了口氣,從周家那樣的人家出來,她還有什麼沒見過的?如果要她選,她還真比較喜歡周家人那種直接野蠻的方式,至少大家都痛快淋漓了不至於這麼憋氣。
李淑華這是在幹什麼?拿七十歲的老母親要挾十五歲的外甥女?真是夠有出息的了!
周晚晚看看人來人往的宿舍門口,再看看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都要站不住的李老太太,旁邊還有一個煽風點火的李淑華和冷森森地看着她的古桃,只能先選擇息事寧人。
“姥,您什麼時候到的?還沒吃中午飯吧?走,我先帶您去吃飯,咱們有話慢慢說。”周晚晚給李老太太擦乾淨眼淚,扶着她往校外走。
他們這三個人一看就來者不善,還不知道要出什麼幺蛾子呢,還是別在學校裡給她製造話題了。
周晚晚一路態度很好,又問了家裡人的情況,李老太太的情緒被安撫住了不少,等走出學校西門,在旁邊的一個國營飯店坐下,李老太太已經收住了眼淚,能正常說話了。
周晚晚去飯口給她買了半斤酸菜肉餡的餃子,回頭看看嘁嘁喳喳湊在一起商量着什麼的三個人,沒再要別的,就走了回來。
“姥,我還上學呢,自己也不掙錢,就能請您吃頓餃子,這個月剛開學,買學習用品花銷大,剩下那一個星期我就得吃鹹菜了。”周晚晚坐下以後,一點沒客氣地跟李老太太說道。
李老太太還沒說什麼,李淑華先不樂意了,“你這孩子咋越長大嘴裡越沒句實話,這是糊弄你姥呢?你們家那麼有錢,那幾個又那麼能掙錢,啥時候不是可着你花,你跟你姥哭這個窮是啥意思?你姥吃你點飯還不應當應分的呀?”
“我哪句糊弄我姥了?我姥不是總說我大哥掙錢不容易讓我省着點花嗎?怎麼,我現在不花了也不對了?我們家誰能掙錢那也不是我的,我大舅二舅掙的錢啥時候就能成你的了?我有沒有錢也給我姥買餃子了,用得着你在這指手畫腳的嗎?”
周晚晚一通話把李淑華說得臉色通紅,旁邊的古桃一把拉住她,又是使眼色又是搖頭,才讓她消停下來。
“囡囡,別跟你大姨置氣,她這是急的。”李老太太又開始抹眼淚。
周晚晚一言不發,她想不聽也不行,索性就讓李老太太把話說完了吧。
“我和你大姨還有你姐這回來,是有事想讓你幫幫忙。實在是沒招兒了,但凡有一點兒招兒,姥也不能來麻煩你。”李老太太愧疚地低頭接着抹眼淚。
有沒有招兒的都已經來了,還說這些有什麼用?!周晚晚忽然就沒了耐心。
“姥,我剛十五,還是個學生,自己都管不過來自己呢,我能幫什麼忙?而且,我哥以前就跟您說過,我們不認這個大姨,他們家的事兒別在我們面前說,說了我們也不會聽。您今天要是有別的事兒,我肯定儘量幫你想辦法,要是他們家的事兒您就別說了,說了我能不能管都不會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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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太太也顧不上哭了,擡起滿是淚痕的臉微張着嘴看着周晚晚。這孩子啥時候這麼不好說話了?
周晚晚這些年去李家寥寥幾次,去了也是待不了多長時間,李老太太大都是在周家見到她,在家裡她一直是那個乖乖巧巧安靜懂事的樣子,從來沒見她這樣冷漠堅決過。
“囡囡,姥知道這事兒做得不對,不該來找你,可是你大哥二哥不肯幫着你姐說一句話。家裡人又都不管,我們兩眼一抹黑,啥都找不着啥,就是去了人家也不搭理,就你跟小郭熟,又能說上話,你就當幫幫姥,給小郭遞個話,讓他別這麼絕情……”
李老太太說着又哭了起來,狠狠擤了一把鼻涕,才又接着哭訴,“你大姨一家子就指望着你姐結婚能拉吧(扶持,幫襯)一把呢!這事兒要黃了,他們一家子和你姐以後可咋整啊!”
周晚晚聽得雲裡霧裡,古桃和郭克儉的婚事要黃了?可這不是她關注的重點,“姥,我大哥和我二哥都不肯管的事兒,你覺得我能管嗎?我能跟我哥對着幹嗎?您既然知道不該來,那吃完飯就回去吧。這事兒我不管。”
“囡囡,手心手背都是肉,姥誰都疼,現在你姐和你大姨現在遇上大難處了,你就當爲了姥,幫他們一把,你大姨一家子一輩子記你的好兒!”李老太太冰涼的手死死攥住周晚晚的手腕。
“姥,我不用誰記我的好。而且,我才十五,他們談對象的事兒您覺得我能管得了?這是該在我面前說的嗎?您要真疼我,就不該讓我摻和進去,以後他們真鬧出什麼亂七八糟的閒話,您不怕我給牽扯進去?您這是疼我,爲我想過?就是爲了您,我也不能摻和這事兒。”
周晚晚看着李老太太,眼裡越來越冷淡,“姥,如果您還想讓我認您,就什麼都別說了,吃完飯回家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