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說三寸腳板把兒子養大這樣的事了。”
萬處長不屑地：“姜蘭在生下孩子不久就被摘帽，回到原單位工作，如果不是你偷走了姜蘭的兒子，他在母親身邊會得到更好的撫育和培養。
相反，本應該屬於他的資源，卻被用到了你女兒身上。而他卻被你強行帶走，跟着你過苦日子。是你偷走了他，才造成他長期跟父母骨肉分離，你以爲，他很想被你養大嗎？”
曹蘭英啞口，的確，學軍如果不是被她偷了回去，肯定就會跟着他那摘帽右派的媽媽回城裡了。城裡的日子，怎麼都比她農村的日子好過。更何況，姜蘭夫妻倆都是大學教授。
哪怕是摘帽佑派，工資是少不了的。
“那，我能要回我的女兒嗎？”曹蘭英終於感覺到了害怕，有點不甘地問。
“這個話要問你的女兒。畢竟，你沒養過她。”萬處長說。
“她肯定願意跟我。”
曹蘭英以爲，是她換了孩子，才讓丁萍從小跟在姜蘭身邊，過城裡人的日子，再怎麼樣，丁萍也會對她感恩戴德。
更何況，她去找到她，她每次都能好好跟她說話，還給她買衣服，寄錢給她。
只要女兒認她，把她接到女兒家裡，她以後照樣能過城裡人的生活。
只是，當丁萍被安排跟曹蘭英見面時候，丁萍卻說出了令曹蘭英絕望的話：“我是絕對會認這個女人做母親的。”
曹蘭英沒想到，她寄予了厚望的女兒，因爲她的交換，從小成爲城裡人，得到良好的培養和教育的丁萍，居然不願意認她這個母親。
“女兒，你不能這樣啊，你是媽親生的孩子，你怎麼能不認媽呢？不認親孃，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啊。”
都說子不嫌母醜，女兒不認母親，當場的所有人都用譴責的眼光看着丁萍。
丁萍冷靜地看着曹蘭英：“我不覺得，我不認你會遭天打雷劈。因爲，你並沒有對我盡過一天母親的責任。你只是生下了我而已。當年，當你將我拋棄在牛棚裡的時候，我跟你的母女之情已經被你拋棄了。
當年你帶着我媽媽的兒子走了，牛棚裡只剩下我媽媽跟我，而當時，我媽媽還昏迷着，你想過我們的安全嗎？若是有野狗進入，我恐怕就已經被野狗拖出去吃掉了。或者說，來個不安好心的人，我跟媽媽都會遭殃。
你哪怕對我一絲母女之情，你就不會放任我跟我媽媽在牛棚裡，連門都不關。我媽媽說，要不是看牛的老伯路過那裡救了我們，也許，我跟我媽媽都已經死了。
我媽媽說，當初抱起我的時候，感覺不到母女的天性在，也是有過懷疑的，但她還是抱走了我。所以，是我的媽媽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只認我媽媽是我的母親。
至於你，當初遺棄了我，後來又沒有對我負起過一天的母親責任。你覺得你當得起母親兩個字嗎？你只會利用我的身世來逼迫我，敲詐我，勒索我，你的行爲跟一個強盜有什麼區別？
你作爲我生身之母的那點恩情，早就在這些年你對我的敲詐勒索中還清了，我不會認一個強盜爲母親，我們兩清了！”
衆人聽着丁萍這一席話，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自己遇上這樣的母親，恐怕也不願意認下一個生下來就遺棄自己，長大後又敲詐勒索自己的母親吧？
丁萍又說：“更何況，我現在已經結婚，按照傳統的習慣，嫁出去的女，潑出的水。所以，無論任何情況，我都不會認你這個母親。我媽媽願意認我，我就認我媽媽爲母親，以後也只會孝敬她，如果她不願意認我了，那就我最多就沒有孃家了。”
曹蘭英聽到丁萍的話，居然無法反駁。
對這個一出生就被自己拋棄，沒盡過一天母親責任的女兒，她有什麼立場要她認自己，接自己去城裡的家中奉養？
她不由悲傷起來：自己親生的女兒不願意認自己，而不是自己親生卻是自己養大的兒子也不願意見自己。
雖然，她在農村還有一個女兒。但那個女兒已經結婚了，農村人還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以後怎麼辦，誰來幫她？
想來想起，她覺得還是兒子好說話，因此，她在去服刑之前，在看守所哭天叫地要見兒子。
不過，完成任務回家的張學軍同志聽說了整個事情之後，還是去見了她。
一見到張學軍，“兒子兒子，你終於來見我了，兒子，你快救媽出去。”
張學軍眼神複雜地看着這個養大了自己的女人不說話。
“兒子你說話呀，兒子你快告訴他們，你當的官有多大，你能保住媽對不對？你快告訴他們，放媽出去。”
張學軍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話：“你爲什麼要把我從母親身邊抱走，讓我跟父母骨肉分離？”
小時候，張學軍最恨的就是他出生的家庭，父親是個酒鬼，還是個賭鬼，不但經常打母親，還時常打他。
有時候，還用很陌生的眼光盯着他，那目光，還帶着厭惡。
他應該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吧？從他懂事起，他就沒有從父親那裡得到過一點父愛。
而母親呢？她生性自私，軟弱，最重要的是，她沒有將他當回事，在父親身上受了氣，就拿他出氣，稍不如意就打罵他，他很小的時候，就帶着妹妹，稍微大一點點，就扛起了家裡所有的家務活。
別人都說，他們張家男孩當女孩養了在農村，哪個家裡都是女孩子幹家務，但他們張家，家務都是他做的。
曹蘭英無法回答張學軍的話。
“我小時候，你們對我非打即罵，一直沒怎麼將我當回事，就是因爲我不是你親生的嗎？”張學軍又問。
曹蘭英差點點頭，但還是忍住了。是的，她雖然將張學軍帶了回去，但不是親生的就是不是親生的，她無法對他親得起來。
後來她又生了個女兒，便藉着哥哥比妹妹大，要讓着妹妹爲由，把家務都推到兒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