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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曼家只是上午忙,收拾完餐車下午基本就沒事了。又是一個閒適的下午,她坐在牆根底下數錢。買煎餅果子大多數拿的是零錢,超過五塊的錢都被她放在一個類似存錢罐的密封箱子裡。

這會箱子打開,錢全部倒出來,攤開在桌子上,她把不同面額的分別放成一沓,然後一張張的數着。數出一百張後,她摞整齊後用橡皮筋捆好。

院子裡就她一個人,越數她越驚訝。平常賣一個煎餅果子收人家五毛錢,或者收一塊找五毛,她覺不出錢太多。可積少成多,尤其是最近十來天他們一天出兩次攤。中午雖然比不上早晨賣的多,可煎餅果子這東西,賣出去一份就賺淨賺兩三毛錢。

兩個半月下來,除去日常開支,錢匣子裡竟然存了將近4ooo塊錢,望着那三捆十元大鈔,一捆五元的,還有其他零碎錢,她有種深深的不切實際感。

“曼曼都數好了?”

王繼周推着車子進來,後面扎着一整袋綠豆粉,正是做煎餅果子用的。看到那整齊的三厚沓十元鈔票,他扶着車子的手有些不穩。

“這麼多?!”

“恩,一天咱們能賺六十,兩個半月下來可不就這個數。得虧爸去銀行換成十塊的,不然一毛兩毛的堆起來,得多大一堆。”

王曼想着前世網上那個拿一毛錢給農民工發工資的老闆,就萬兒八千的錢,他硬是摺合成一毛錢硬幣,整整裝一麻袋。

王繼周掰手指頭數着,一天六十,一個月就是一千八,倆月三千六。他們爺倆花點,剩下的也差不多這麼些。看着面前雀躍的閨女,摸着他從沒拿過去的鉅款,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了底氣。

“曼曼,咱們走。”

“幹嘛去?”

“這麼多錢放在家裡不安全,咱們去銀行。”

王曼進屋換件合適的衣裳,坐在大金鹿橫樑上,跟着父親一道去了銀行。這會鄒縣最盛行的是農行,十一層的高樓頂鑲嵌着大鐘,整個農行是縣城的地標性建築。

農行離這並不遠,王繼周正打算去這家。一路騎着車子走過去,王曼突然看到路邊一個熟悉的“工”字形標誌。低矮的平房比起前面不遠處農行十一層的高樓,就像是裹小腳的女人對上穿着chane1高定的白富美。

這正是1984年成立的工行,比起1912年成立的中行、1951年的農行以及1954年的建行,這個後世的五大國有銀行之首,超越埃克森美孚登頂全球第一大企業的銀行,如今纔剛剛起步。

“爸,咱們存這家。”

王曼知道,越是大銀行,對於早期的客戶和大客戶優惠越多。她不指望、也抱不上工行大腿,但搞好關係,別人吃肉她喝點湯也足夠。

“這家?農行不好?”

“農行當然好,但是你看這家名字,中國工商銀行。咱們做買賣的,肯定跟這家銀行沾邊。”

王繼周知道銀行都是國家開的,所以存哪家對他都一樣。當即他停下車子,小心的拿起裝錢的提包推開玻璃大門。

“我想存些錢。”

“請問您是定期還是活期,我們現在也有國債,三年期國債收益率比定期存款要高。”

統一穿着短袖白襯衣的櫃員熱情而周全的接待着他們,王繼周坐下來,遞給她戶口本:“我閨女還要交學費,我存活期。三千五,用這個名字打存摺。”

“王曼是麼?得她本人在。”

“她在,曼曼快過來,咱們辦存摺。”

王曼正站在前面,看着銀行的匯率表,還有各種存款的利息。與後世層出不窮的理財產品相比,如今的銀行簡直單純,就存、取、貸三項業務。心中那點把錢買成基金的念頭掐滅,她走過去。

“什麼事,爸?”

王繼周扭過頭來:“今天不是你十二歲生日,這些年你沒過過一次生日,爸爸也沒送過你禮物,今天一塊補上。”

玻璃後面的櫃員瞅瞅父女倆,頗爲羨慕的說道:“你還真寵孩子。”

“我就這一個閨女,我的可不就是她的。”

父親這十來天變化太大,他買來了新華字典,拿着她的小學語文和數學課本,閒下來對着字典念。捏着鋼筆,他笨拙的練習着簡體字,列算式學着最基本的加減乘除,偶爾不會了還會來問她。

與此同時,他身上的唯唯諾諾基本消失不見,遇到在機關上班,拿鐵飯碗的鄰居時,他也能面色如常的打招呼。

“爸,你……”

王曼不知要如何形容當下的感覺,她知道父親疼她,可沒想到會這般疼。雖然未成年人的財產由監護人支配,可父親連小學都沒上過的人,絕對不會想到這般高深的算計,他是真的一門心思對她好。

“這樣不好吧?錢就是我拿着又能幹啥?”

“存摺上寫誰名不都一樣,過來簽字。”

王繼周並不想多解釋,這十來天離了雲林村,他就明白了一件事:這個家首先是他和曼曼,然後纔是爹孃兄弟。該養老時他不會拒絕,可家裡東西能做主的只能是他和閨女。

曼曼受了十多年苦,心裡肯定不安穩,把錢交她手裡也算是份安慰。再說以曼曼的性子,就是真攥住錢,他這當爹的要花,難道她還會不給?

“小姑娘,看你爸對你多好,籤個名吧。”

這會還沒有自動點鈔機,櫃員邊雙手點着錢,邊勸着王曼。

“你確定,爸?”

王繼周摸摸鼻子,小聲勸道:“當然,錢在我手裡也是被你奶奶要過去養老,然後不聲不響的貼補你三叔。”

提到這倆人,王曼想都沒想的抓過單子,一筆一劃的簽上自己的大名。不同於一般的小學生,她前世寫了那麼多年字,手感在那,字體並不幼稚。

櫃員接過去,連聲誇讚:“小姑娘字真好看。”

王繼周頗爲驕傲:“我閨女打小學習好,這回小學畢業期末統考,她就丟了一分。”

又來了,王曼低下頭。父親性格不再那麼面,隱藏在心底的驕傲也就毫不掩飾。現在基本見了人,他就得宣揚下自己那高分。在她看來這樣着實拉仇恨。畢竟大多數學生都是學渣,學渣的家長聽到學霸的成績,能不心塞?

“還真厲害,比實驗小學的趙大偉考的都高。”

聽到這名字王曼身子一下僵硬起來,重生以後太忙,她險些忘記,趙大偉跟她是同鄉。他們的相識,正是始於大學裡的同鄉會。

腦子裡一片空白,重生前的種種歷歷在目。爲了取信李晶晶,在她全身上下只剩一塊錢的被趕出公司後,趙大偉來過一通電話。

當時他是這麼說的:“曼曼,我留在北京就是爲了過舒坦日子。一年到頭想着省省省,買雙鞋有特步不選耐克,而且還得等着特步打折再去買。就連吃飯,每晚你都得等七點後,跟一幫老媽子去搶超市的打折蔬菜和麪包。瞅瞅鏡子照照自己,你那副乾巴巴的模樣,哪個男人會喜歡?

你別怪晶晶,朋友一場,她勸過我對你好點。是我追的她,我實在太喜歡她了,我都忍不住。你們倆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當日國貿的滂沱大雨,讓他後面那些不堪的言語變得模糊。可只是前面這一段,就足以讓她墜到谷底的心再承受萬箭齊發。

“笨蛋曼曼,醒醒,那些都過去了。”

略硬的卡紙遞到手心,是剛剛打出來的存摺。王曼從回憶中醒來,望着存摺上帶着油墨香的,她突然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真的過去了,如今她就是再生氣,趙大偉和李晶晶也感覺不到,她何苦來哉。

“雖然你智商不及格、體力不合格,但偶爾還算聰明。”

撫摸着存摺,王曼意識對空間中的元寶說道:“謝謝你。”

手續全都辦完,父女倆走出工行大門。方纔很專業的櫃員立刻八卦起來:“那姑娘學習真有那麼好?”

“趙大偉不一直是全縣第一,麻紡廠老趙家尾巴都快翹上天。”

“除了小升初這年的期末,平常時候實驗小學不都是自己考自己的,不跟鄉下那些孩子比。我剛坐得近,聽見那姑娘她爸嘀咕了句什麼,你們說真有這麼偏心的老人?”

三名櫃員聊得正熱鬧,邊上主任室的門打開,王昌平走出來,看到櫃檯上那一沓現金。

“剛纔接了個大戶?”

辦存摺的櫃員將申請資料遞過去:“就這家,還跟王主任您一姓。他家那姑娘今年剛好小升初,聽說考了全縣第一。”

王昌平手頓了頓,拿出一份複寫的資料:“我進去做檔案,有客戶來你們可別這麼隨便。”

都是同事,面對隨和的主任,三名櫃員也沒那麼緊張。隨便點頭答應下,主任室的門再次關上。

錄完檔案,王昌平回到家,剛好遇到從教育局回來的媳婦。她拿着一包袱衣裳,正準備出門。

“小珂,都快吃晌飯了,你這是要幹啥去?”

“昌平下班了,正好你看着兒子。前幾天我不是跟你說過隔壁虞家租房子的父女倆,小姑娘學習格外好。她人也有禮貌,一天到晚笑呵呵的,看見娘就叫奶奶,見了我也叫阿姨。每早娘去買煎餅果子,她都給多舀半勺的綠豆麪,從來不多收咱們錢。我看他們家經濟也不寬裕,這衣裳是盼盼的,都是從百貨大樓買的好衣裳,就穿個一兩回還很新,他們不嫌棄就給送去。”

王昌平放下公文包:“都是些舊衣裳,不用去送,人家不差這倆錢。”

“這怎麼說?”

“我還能騙你?他們上午剛來銀行存的錢。”

孫珂柳眉挑起:“小姑娘長得快,買新衣裳太費。我都拿來了,就送去試試。”

見媳婦也是一片好意,王昌平也不攔:“去吧,人家不要你也別勉強。”

“我都知道,就是去問問。”

一回到家,王曼就珍而重之的將存摺放進盒子中。其實她想放進空間,可元寶直接一口回絕:“放空間下一秒就化成粉,我可不能時時刻刻給你護着存摺。”

鎖上盒子後她拿起課本看起來,父親對她這般毫無保留,且深深的以她學習成績好爲榮,她願意做一個讓他驕傲的女兒。

有着成年人的理解力和孩子的記憶力,她看起來並不費勁。沒多久虞楠回來,兩人坐在樹蔭下,一道靜靜的坐着。見他們看書,王繼周炒菜拌鏟子的動作也輕了不少。

院中傳來知了的叫聲,三人漸漸達到一種和諧,直到敲門聲響起。

“孫阿姨,你來了。”

“曼曼和楠楠都在看書那,這是我侄女的些衣裳。她穿着小了,你看看要是能穿,不嫌棄就拿去。”

王繼周放下鍋鏟:“孫主任,這怎麼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反正放在那也是佔地方。”

王曼望着她手上那一摞,t恤上鑲着小碎邊的花紋,布料看上去也嶄新,的確是些好衣裳。她並不排斥穿別人舊衣裳,畢竟父親和她這兩代人小時候家裡窮,一件衣裳都是大的穿了讓給小的。

父母離婚之前,她都是撿蘇麗麗不要的衣裳穿。即便家裡有錢買新的,蘇明梅也會先送給侄女,再從孃家拿舊的來給她穿。照她的話說:小孩子臉還沒張開,沒必要穿太好。

“衣裳真好看,我試試。”

拿起最上面一件外套,王曼剛套進一隻袖子就覺得有些不對,等她穿好後,所有人都發現了問題。外套肩膀正好,可她實在太瘦,穿上就跟裡面裹着根竹竿似得。

不死心的再換一件,即便是套着t恤再穿一件,也仍舊是鬆鬆垮垮。

王曼無奈:“我撐不起來。”

孫珂苦笑道:“我只想着身量,忘了你比她瘦。你這穿不上,我也沒地方送,還是拿回家吧。”

見她是真的苦惱,王曼靈機一動:“孫阿姨,這衣裳你拿回家也沒暫時人穿吧?”

“恩,我兒子穿不着。”

“我倒有個主意,電視裡好多孩子的衣裳都帶着補丁,他們買不起新衣裳。不如我們通過郵局,把這些捐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