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馬

鄭達填領着連愛芒走了一小段路,走到那邊看不到的地方,把手中的一張紙遞給連愛芒,冷冷地說:“‘連代部長’,請你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連愛芒接過來,一看,上面是這一次將要跟兩位專家見面的學生名單,自己的名字就排在最後邊。一共有十人。

連愛芒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擡頭看向鄭達填,直視他的眼睛,淡淡地問:“有什麼問題嗎?”

“‘連代部長’,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太卑鄙了嗎?”鄭達填的眼眸微眯,聲音生硬。

“卑鄙?”連愛芒的嘴角微勾,重複了一次這個詞。

“我倒是沒有想到,‘連代部長’居然這麼厲害,很會裝模作樣啊。”鄭達填諷刺着說。

“什麼意思?”連愛芒有些不耐煩了,“請直接說出來。”

鄭達填從自己的上衣口袋取出另外一張紙,遞給連愛芒。

連愛芒接過來,眼神一下子就變得有些銳利。

她慢吞吞地擡頭,看着鄭達填,問:“麻煩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鄭達填冷冰冰地說:“我還想要問你,這是怎麼回事呢。”

“我不知道。”連愛芒的確不知道怎麼回事。

兩張紙,全都是要參加這一次專家見面會的學生名單。但是,兩張名單上面的名字稍有出入。

確切地說,是上面有一個名字出入。

第一張,上面最後一個名字就是連愛芒。

第二張,上面最後一個名字,叫徐捷浩。

第一張,是學生會這一次接待會安排見面會需要的名單。上面很清楚地註明要通知這些參加會議的學生時間地點以及要求。

第二張,落款是學校教務處。

徐捷浩,連愛芒知道這個名字。

這個人是大三的學生,在學校可以算得上是知名人物。

因爲,據說他來自某個知名的醫學世家,他的父母是知名醫生。

他本身也很出色,聽說醫術也很高的。

連愛芒不明白,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只是現在,自己該怎麼做?

鄭達填冷冰冰地說:“我從來沒有想到,你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連愛芒,你做人完全沒有底線。你有沒有良知?這是一個機會,你爲了這個機會,就要奪去別人的機會,你不覺得你太卑鄙了嗎?”

連愛芒的小臉繃着,兩眼直視鄭達填,毫不示弱地說:“首先,我請會長注意用詞,你已經在對我進行人身攻擊。其次,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你憑什麼說是我做的?你有證據嗎?就憑你剛剛的話,我可以告你誹謗。”

鄭達填怒極反笑,這笑意有些陰森森的感覺:“看不出來,連代部長還對法律有研究啊。”

他諷刺地說,指着連愛芒手中的紙張,說:“事實就在你手中,你還想要做什麼?明眼人都非常清楚,你一個大一的新生,居然能夠參加這樣高規格的會議?連愛芒,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連愛芒靜靜地看着鄭達填,說:“你的意思是,我很蠢,用換掉名字的辦法,想要頂替徐捷浩,參加會議?”

鄭達填冷哼一聲,然後說:“難道你不是這麼蠢嗎?”

連愛芒跟鄭達填對視着,兩人眼中都有着怒意。

半晌,連愛芒垂下眼瞼,掏出自己的手機,說:“那麼,我們就問問吧。這件事如此簡單就可以證實。”

鄭達填眼眸中閃過一絲光芒,很快就消失不見。

“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證明你的清白。如果你還有清白的話。”鄭達填雙臂抱胸,盯着連愛芒。

連愛芒掏出手機,給輔導員打電話。

因爲,她得到的通知是輔導員說的。

電話通了,但是沒有人聽。

連愛芒掛上電話,看着兩張紙。

鄭達填盯着連愛芒,這會兒,看她掛上電話,又是冷哼一聲,說:“看你還怎麼裝!”

連愛芒慢吞吞地又按了一個電話,依然還是沒有人接聽。

鄭達填不耐煩地扭頭看向那邊,又轉回來,說:“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連代部長,我很忙,沒有時間在這裡看你演戲。我找你,是給你保存臉面。不要逼着我把這件事當着大家的面說出來!到那時,你的名聲可就臭不可聞了!”

說完,鄭達填就要轉身離開。

連愛芒淡淡地說:“我倒是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演戲。”

鄭達填眼中的不耐煩更深更濃了。他回過頭,看着連愛芒,說:“今天是迎接貴賓的重要時刻,你真的想要撕破臉面,在貴賓面前鬧?”

連愛芒嘴角一勾,說:“照你這麼說,我連愛芒就應該知錯就改,乖乖躲到一邊反省?”

鄭達填理所當然地說:“是!”

連愛芒心中疑惑,不過這會兒,她還真的不想要跟這個人鬧大,正如他所說,現在這個時間很重要。

如果現在鬧騰的話,就那麼,受到影響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很多人。

說實在話,這一世的連愛芒,並不是那種委曲求全的人——至少,在這件事上,她不是。

要讓她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做的話,就要現在一切撕開來,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弄得清楚明白。

可是,連愛芒知道,要是這件事鬧大,對自己幾乎可以算是沒有什麼影響,自己依然還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對其他人呢?

也許,這件事鬧出來,這兩個專家就會生氣,也許會從此對同益留下很壞的印象。也許,對同益出來的學生,這兩位專家會懷有戒心。

連愛芒想得很多。

所以,她寧願選擇一時的委屈,想要等專家離開,再把一切弄個水落石出。

到那個時候,再鬧騰,也是在自己家裡鬧騰,不會有客人知道。

連愛芒靜靜地看着鄭達填,說:“我們班上的老師通知我參加見面會。”

鄭達填諷刺地看着連愛芒。

連愛芒平靜又堅持地說:“我要參加。”

鄭達填搖頭說:“不可能。”

連愛芒輕笑出聲,只是,小臉卻沒有一絲笑意,只有脣角向上勾起。

鄭達填依然輕視又冷淡地看着連愛芒。

連愛芒轉身就走。

她往迎接貴賓的方向走去。

鄭達填心中一急,大步向前跨,一把拉住連愛芒的手臂,低吼道:“連愛芒,你要做什麼?!”

連愛芒搖頭,說:“不做什麼,迎接貴賓啊。”

鄭達填真的要被這個女孩子給氣死了!難道現在不應該是躲在一旁反省,或者是哭哭啼啼使着小性子嗎?爲什麼就不按牌理出牌呢!

鄭達填瞪着連愛芒,冷聲說:“你快點給我躲一邊去!”

連愛芒堅定地搖頭,說:“不行。我要去迎接貴賓,這是我的職責。”

“隨便你,如果你不怕丟臉的話。”鄭達填忽然鬆開了連愛芒的手臂,自己匆匆地回到剛剛的地方。

連愛芒倒是不走了,她嘴角冷冷一笑,就在這路邊的石頭椅子上坐下來。

“少夫人。”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連愛芒面前。

連愛芒沒有看他,只是揮揮手說:“我沒事。”示意他繼續隱身。

“是。”那個人微微頷首,就又不見了。

連愛芒坐了好一會,都沒有想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輔導員跟自己說的,難道輔導員也被他們收買了?就爲了故意讓我出醜?

這個也不對的。如果真的要讓自己出醜,鄭達填就不會如此靜悄悄私底下找自己了。

連愛芒想不明白,她嘆了一口氣,慢吞吞地朝那邊路口走了過去。

專家已經接到,已經被簇擁着離開這邊路口。

連愛芒知道跟專家的見面會的舉辦地點,所以,她慢吞吞地就朝那個方向過去。

根據安排,專家先同選出來的十個學生見面,挑選自己合心意的學生,然後再跟其他學生見面,在大教室給大家講課。

連愛芒不想要錯過見面會,對她來說,能不能被挑中根本就無關緊要,她就想要聽聽見面會,這些專家到底是怎麼判斷的。

她甚至還想着,要是專家能夠現場給一些學生做出診斷就好了!那樣,自己就可以國醫跟西醫進行對比了!也許,對自己會更好,會讓自己明白國醫和西醫診斷的不同。

這一直是連愛芒想要的,只可惜,到現在爲止,大一的新生都還沒有從這些基本的理論走出來,要等到真正上手,還要到最少大三去。

所以,連愛芒纔會那樣迫切地想要參加見面會。

連愛芒走過來的時候,兩位專家已經在領導們的簇擁下,到小會議室去了。

鄭達填並沒有守在“洞口”,只有其他部門的學生會幹部守着門。

連愛芒知道,鄭達填肯定已經進去了。

連愛芒嘴角一勾,也想要走進去。

只是,這些天之驕子根本就因爲連愛芒剛剛大一,就已經成爲學生會的幹事而有些不滿。所以,鄭達填進來,沒有人願意理會連愛芒,所以,根本就沒有人攔連愛芒。

連愛芒並不知道,這會兒,在領導陪同下的兩位專家,掃了下面一圈年輕又興奮的臉,正跟領導說話呢:“你們學校真是人才濟濟啊。”

“兩位專家,我們只是希望能夠讓每一位畢業生都擁有高超的醫術,能夠爲人民服務!”這個大學校長很謙虛地說。

“現在就搞得不錯嘛。校長啊,我年紀也大了,說話比較直白,請您不要跟我們老朽計較。”一名專家說。

校長趕緊賠笑說:“兩位專家,您兩位能來,能指出我們的不足之處,我們才真的是學到本事了——”

校長的話沒有說話,因爲另一個看着很爽朗的專家開口不客氣地說:“行,你說得那麼好聽,我問你,爲什麼這裡沒有大一新生林愛芒?”

剛剛邁進會議室的連愛芒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坐在下面充當觀衆的十名優秀學生,一下子猛然呆住了。

鄭達填心中有些不安的感覺,不會有什麼意外吧?爲什麼這個專家居然能夠說出連愛芒的名字來?

——專家明明說的是“林愛芒”,而帶着口音的發言,讓下面的人都以爲,專家說的“林愛芒”竟然就是他們其中一些人認識的“連愛芒”!

當然,事實也是如此。

連愛芒擡頭看去,就對上了一雙眼睛。

那是充滿了怒火的眼睛。

鄭達填真的是太生氣了!爲什麼這個連愛芒還會出現在這裡!

她怎麼臉皮那麼厚,都已經被自己說得那麼清楚明白了!

連愛芒本來想的是隨便找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反正自己的目的只是學知識。後來她的視線從鄭達填臉上掃過,然後,就落在坐在正面的兩位專家。

她不禁長大了嘴巴,喃喃喊了一聲:“組長?樑專家?”

是,來的這兩位專家,連愛芒挺熟,一起出過好多次任務了!每一次,自己都會抓緊時間向專家組的專家請教問題。這兩位專家,可是從來都不會忽視自己的問題,就算再幼稚也一樣。

組長和樑專家只覺得下面的人好像有些騷動,於是,他們兩個也衝着門口那邊望去,一看,也驚得嚇了一大跳。

這就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嗎?

剛剛說起娃娃專家的名字,她居然就已經出現在這裡了!

“來,娃娃,過來呀!”組長衝着連愛芒招手。

這些保健工作,很多都涉及到機密,所以,一直以來大家喊着的“娃娃專家”,就變成了“娃娃”。這是對連愛芒的保護。

學校領導都有些發傻地看着這兩個專家對一個小姑娘招手。甚至,還叫她“娃娃”!

這個女孩子到底是什麼來頭呢?難道也是什麼醫術世家出來的謫傳弟子?

什麼時候,學校出現如此一個人物呢?不能怪領導們,實在是連愛芒這個人上一個學期出現在學校的時間實在太短了!知道名字也不認識人啊!

下面,有人窸窸窣窣地互相詢問着:“這個是誰?爲什麼叫她娃娃?”

鄭達填緊緊抿着自己的脣,不說話,他的心中充滿了濃濃的驚訝。他不能亂說話,一定要想清楚再說,要不然,這件事就會鬧得不可收拾!

自己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連愛芒居然連專家都認識她!

自己可是決定要一直當醫生的。

要是惹惱了連愛芒,會不會影響自己以後的醫生生涯?

看這兩位專家對連愛芒笑眯眯打招呼的樣子,就知道連愛芒跟兩位專家很熟。想也知道,自己要是真的跟連愛芒在這裡撕破臉,這兩位專家肯定會爲了連愛芒的聲譽,好好掰扯開來。那麼,到時候,兩位專家會站在哪一邊?這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鄭達填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緊張,有些躲閃。他是想要一石二鳥,可是,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處在一個如此危險的情況下!

一直以來,對自己的自信,有些消退。

連愛芒笑眯眯地擡腳就往前面走。

走到專家面前,連愛芒輕聲打了招呼。

看連愛芒這樣子,兩位專家就已經明白過來,這個娃娃專家是不想讓人家知道什麼。

兩位專家都已經年紀大了,洞悉世事,當然就知道該怎麼纔是對連愛芒這個娃娃專家好。

組長笑起來,上下看看連愛芒,轉頭對樑專家說:“我看娃娃最近氣色不錯啊。”

連愛芒笑眯眯地說:“前輩,我剛剛還不知道是您兩位呢,還在想,是誰來了呢。”

“娃娃,我剛剛正在詢問你們校長,爲什麼娃娃的醫術高明,居然排不上前十呢。”樑專家可不需要客氣。

連愛芒一愣,怎麼都想不到,這兩位當着學校領導的面,擡高自己,給自己出氣。

“前輩,其實,我們同益的人才很多,所以,我一個剛剛大一的新生,剛剛接觸到西醫沒有多久,怎麼可能被挑中對不對?”連愛芒帶着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說。

連愛芒不知道,她這麼一說,倒是讓在場的人都心中一凜。特別是學校校長。

“胡鬧!醫術水平高低,怎麼可以用時間來說呢?”組長貌似不滿說道。

同益校長趕緊說:“對對對!專家說得對,我們就是太狹隘了,才使得這同益原地踏步,都沒有出現什麼驚才絕豔的人物。”

“不對!不是沒有出現,而是你們沒有伯樂的眼光啊。”樑專家也說。

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連愛芒身上。

難道這個女孩子——是千里馬?

那邊,已經有人很醒目地給連愛芒搬過來一張椅子,在校長的示意下,就放在兩位專家旁邊。

連愛芒道過謝,坐下來。

連愛芒笑眯眯地說:“兩位前輩,我都不知道是您二位過來。早知道,我就應該早點出現迎接您二位前輩。”

“現在也不晚啊。對了,娃娃,你這會兒過來這邊,是有事?”組長問。

“我就想要多聽聽專家講座。”連愛芒老老實實說出自己的目的。

樑專家搖搖頭,有些無奈地說:“娃娃啊,你這是想要把我們這些老傢伙的壓箱本事都學到手吧?”

連愛芒笑嘻嘻,理所當然地說:“是啊,知識多學一些,不是很好?又壓不垮人。”

“每一次出任務,你那學習勁頭都把我們嚇到,還不夠?”

“不夠不夠,有誰會嫌知識太多的?”

這邊三人在交談,另一邊,終於有人想起來,這個女孩子是誰了!

這不就是那個連愛芒嗎!好像還是宣傳部長吧?不對啊,好像還提出申請,不想要參加這一次的見面會啊,所以才臨時換了人。這會兒,她又自己跑來了?

不過,這件事透着怪異啊。

鄭達填已經把頭低下來,他的後背也已經出現了汗珠。

校長微微側臉,對旁邊的一個人說着什麼。

那個人點點頭,往外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那個人就走了回來。他手上同樣拿着一張紙。

如果鄭達填敢看的話,就會發現,這張紙跟他交給連愛芒的第二張紙,一模一樣。

到底今天過來這同益,兩位專家都還是有數的,就是要挑選自己中意的弟子。

兩人其實都很中意連愛芒,只是他們也知道,連愛芒已經是他們的同事了,就算他們想要收她當徒弟,也沒有這個資格啊。

連愛芒就跟兩位專家說了一聲,退到旁邊去了。

兩位專家挑弟子很簡單,就是出題,答對了,就過關。答錯了,不行。

連愛芒看得津津有味。

特別是那個徐捷浩,連愛芒還特意關注了他一下。

看起來很斯文,還戴着眼鏡,眼神雖然被眼鏡擋住了,看不大清楚,但是,這個男人就給連愛芒一種很乾淨的感覺。

他看起來的樣子不像是會動手腳的人啊。難道是他背後有人替他動手腳?

連愛芒只能抱着這麼一個想法猜測着。

兩位專家把這十個學生都問了一遍,只是,他們根本就沒有直接說出挑中還是沒有挑中。

同樣緊張的,不僅僅是那些沒有資格參加的人。還有學校的領導。

連愛芒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一場面試,全神貫注地聽着提問以及回答。

這麼一場下來,連愛芒還真的感覺自己好些已經摸到西醫的門檻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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