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鄉畢竟路途不遠,第二日下午便到了鄉口,白蒹葭依依不捨的告別了蘇顏荷,又將一封信交到她手裡,見蘇顏荷面露疑惑之色,不由微微一笑,道;“張提正昔日和家父有些交情,聽聞顏荷你今日去他哪兒,特意寫了封問候書信,還要麻煩顏荷你爲我帶去纔是。”
蘇顏荷本是個冰雪聰明的人兒,白蒹葭雖然說的婉轉,但是如何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這分明是白蒹葭拿出了白父的面子,爲自己討個交情。
她雖然有幾分傲骨,但是一來事關腹中孩兒安危,二來和白蒹葭十分投緣也不忍心辜負她一片好意,當下也不矯情,點了點頭收了信,從袖中拿了一塊微微泛青的白玉魚佩塞進白蒹葭手裡,笑道;“那我就多謝妹妹了,這玉佩冬暖夏涼,有養身之效,聽聞妹妹是去莊子養病,也算是姐姐的一片心意。”
白蒹葭見她爽利,也不推辭收了玉佩,又將一籃子酸梅蜜餞交給水芸,才送別了蘇顏荷,復又說了莊子的所在,蘇顏荷笑道;“等身子好些,一定去妹妹莊子上看看。”白蒹葭滿口答應,方纔上路。
坐在馬車上纔將那玉佩又拿了出來,只見硃紅珞子下繫着不過她半個巴掌大小,雕刻成了一隻吐泡泡的小魚玉佩,雕工在白蒹葭眼裡只能算的普通,若說有些異樣,便是這明明是一塊白玉,卻微微泛出淺淺的青色,素問是個有眼色的,也不由驚歎了一聲;“藥玉!”
白蒹葭眼眸一閃,伸手摸了摸那塊玉佩,只覺觸手生溫,湊到鼻邊,淡淡的一股清新藥香莫名讓人心神一定,就聽小環在一旁撒嬌道;“素問姐姐,這藥玉是什麼東西?”
素問看了白蒹葭一眼,見她微微點頭,才說道;“常見的藥玉乃是用玉石鏤空裡面撞上香料草料,隨身佩戴可以治病提神。”小環眨了眨眼睛,道;“聽姐姐的口氣,這藥玉不是普通的麼?
素問微一沉吟,道;“我聽說有極罕見的方法,用玉髓與藥物經過秘法煮煉,普通的也能寧神靜氣,厲害的據說能百毒不侵,不過極爲罕見,想不到那蘇家小姐這樣大方,這一塊玉雖然說不上極品,但是在養身方面卻是相當不錯了。”
白蒹葭垂目笑道;“倒是結了個善緣。”低頭微微撫弄了一下那藥玉,伸手勾住纓絡,系在了自己腰帶上,昨夜精神亢奮和蘇顏荷聊到半夜倒不覺得,但是此時卻覺得一陣疲憊,揉了揉眼睛,就見素問拿了個薄毯,掩口打了個小小的呵欠,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一覺睡醒已經到了目的地。
莊子所在地有一棵百年槐樹,夏日的時候如一片碧雲,因此而得名碧雲莊,莊子的管事叫做白朗,今年已經五十六歲了,雖然年老,但是精神矍鑠,穿着一身普通的白麻布衣,一大早就帶着自己最疼愛的小孫女站在的百年槐樹下。
小孫女白喜兒今年不過六歲,長得粉妝玉琢的,粉粉嫩嫩的好像一個布娃娃,穿着一身嶄新的粉紅裙子,丫髻上綁着粉藍緞帶,拉着白朗撒嬌;“爺爺爺爺,那小姐和我,那個好看啊。”
白朗捋了捋鬍子,寵愛的摸了摸白喜兒的頭,“別說小姐,我見過主家裡那二等丫鬟,也比那鎮子上的小姐都體面。”又叮囑白喜兒,“你一定要好好表現,如果小姐看上你了收了你做丫頭,以後日子還好着呢!”
白喜兒撇了撇嘴,自然聽出爺爺的意思是自己不如小姐,哼了一聲,又轉了轉眼睛;“那小姐和過年畫兒上的玉女姐姐那個好看吶?”
白朗瞟了白喜兒一眼,“那個好看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麼!”雖然在孫女兒面前擺出一副沉穩的樣子,其實白朗真的也不知道那白家的大小姐長什麼樣子。
他雖然在外面還算得上體面,但是白蒹葭畢竟是養在深閨的小姐,他逢年過節送孝敬的時候也不過見過白章這個大管事,偶爾見過幾個二三等的丫鬟都已經讓他驚訝了,穿戴已是不凡,畢竟是書香世家的家生子,那些丫鬟奴僕,從小在書聲墨香中長大,比起尋常“女子無才便是德”的人家,天生就多了幾分文雅氣息,竟然比外面普通人家的小姐還體面,白朗也是費了許多心思,方纔給自己兒子求了那一個三等丫鬟,結果……。
想到這事,白朗還有些心酸。
這次乍然聽說白蒹葭要來這莊子上養病,倒是讓他又驚又喜,驚的是怕白蒹葭不好相處伺候不好,喜的卻是這正是自己討了這大小姐喜歡日子豈不是好過很多,雖然時間緊迫,不過還是盡力把莊子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更是一大早就帶着小孫女兒就在這邊等着了。
忍不住伸手搭在眼上看了一看,白喜兒眨了眨眼睛,衝白朗道;“爺爺你先去屋子裡休息着吧,我在這兒等着,等小姐來了我再去叫你。”
白朗見小孫女天真嬌憨,不由一陣憐惜,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低聲道;“我只盼小姐能看上你將你帶去,我也安心了。”他雖然目前看起來精神還好,但是也深知是看不到白喜兒長大了,只盼爲白喜兒謀個前程。
白喜兒年幼天真,那裡知道白朗心中酸甜苦辣,見白朗眉頭緊皺,忙道;“爺爺不要傷心,我會努力讓小姐喜歡我的!”她雖然比較喜歡在莊子裡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也知道白朗一片愛護自己之心,見白朗面容愁苦,忙一口答應了下來。
白朗見白喜兒懂事的模樣,不由又酸又苦,細細看這女兒,生的既好,又聰明體貼,如果不是母親早喪,父親又尋死覓活的娶了個潑辣娘子回來,這也是掌上明珠一般無憂無慮的長大,那裡需要自己這個糟老頭子爲她謀劃算計。
心中正不知道什麼滋味,就聽白喜兒歡喜道;“來了來了。”
只見官道上,馬車轔轔,雖然還遠,看不清那坐車的人,白朗眼看那馬車越來越近,帶了白喜兒正要上去,就聽一聲尖笑;“好公公,既然有大人物來,怎麼只帶上喜兒,不帶上我們家貴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