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年歲的女孩子,有幾個是不愛出風頭,卻能這麼幹脆的看見後面的好處的?
但是看白蒹葭嘴角帶笑,清清淡淡的樣子,江雲初還是覺得自己撿到寶了,當下站起身,正正經經的行了個禮,道;“今日之恩,雲初必不相忘。”
白蒹葭抿嘴一笑,道;“不過是合夥做生意罷了,有什麼恩不恩的。快坐下來我跟你說說胭脂。”
白蒹葭一共做了二十盒子胭脂,其中一盒被朱顏搶了去,一盒染美人被揀了出來,此外就只剩下了十八盒胭脂。
白蒹葭望了江雲初一眼,又從那十八盒裡撿出兩盒跟江雲初的放在一起,道;“素……九公主身邊有兩個丫頭,綠萱和紅榴兩個大丫頭也是不能少的,你私下尋個機會送上去,她身邊還有幾個小丫頭,你記得在鋪子裡也撿上幾樣小首飾送上去……”
她本是極擅長處理這些東西的,以前在將軍府的東西,送多少,送什麼都是有講究的。
九公主與她頗有些緣分,她說起來未免帶上些故人的念想。
江雲初聽的清楚,便點了點頭,道;“多謝張夫人指教了,若是我可做不到如此妥帖!”
他說的也是實話,聽白蒹葭說起來,心中雖然有些嘀咕白蒹葭怎麼知道九公主身邊的丫頭叫做綠萱紅榴,但是轉念一想,這九公主在京城中是極爲有名的,知道她身邊的丫頭名字也沒什麼奇怪的。
他顧念着白蒹葭讓了這天大的名聲給他,心中又見白蒹葭如此妥帖叮囑,以他的性子,很有可能就將兩個丫頭輕忽過去了,不過聽白蒹葭這麼說,不由笑道;“那九公主清冷高潔,想不到身邊的丫頭的竟然叫做綠萱紅榴這般豔麗華美。”
白蒹葭笑了笑,道;“九公主生在端午,端午時節,萱草正綠,石榴正紅,她性子又清冷孤僻,說是取了這兩個名字,也多添些生氣。”
江雲初聽她說得有理,卻不由道;“還是你們見識高。”
白蒹葭擺弄着手裡的胭脂盒,眨了眨眼睛,道;“都是很尋常的消息,我家……之前,也算是不錯,也知道些消息,只是你不在京城,不知道罷了。”
江雲初眨了眨眼睛,道;“京城裡還有其他消息麼?”
若能多得到一點九公主的消息,也好針對討好一些。
畢竟距離太遠,想要知道九公主的消息,也不容易,只知道九公主清高自詡,愛茶愛詩,愛風雅美人。
白蒹葭略一尋思,笑着瞥了江雲初一眼,“九公主啊,她最喜歡的是在荷花裡放過一夜的麪糰做出來的糕點,那麪糰最好用花上的露水來揉,不過這就不是你擅長的了吧。”
其實也是她偶然做過一次,那阿飛師父的絕代佳人,便是特別受九公主青睞的一道菜。
在早上的時候採集荷花的露水爲水來糅合麪糰,然後在晚上荷花閉攏的時候將麪糰用荷葉包起來放進荷花裡,第二天早說等荷花開放的時候再將麪糰取出來,然後做成麪條或者做成糕點,都會帶着自然的荷花的香氣。
在京城裡,這種做法是很受吹捧的。
在京城十大雅事裡面,這做法是名列第七的,被稱爲‘芙蓉出水,雅自天成’。
與雪酒花釀並列。
這‘芙蓉出水,雅自天成’,京城裡都是很有名聲的,白蒹葭說出來,也不害怕九公主會查到自己身上。
一個已經嫁了人的犯官之女,九公主是不會有興趣的。
不過……她遲疑片刻,道;“就九公主一人來的麼?”
她心中本來就有些疑惑,又不敢多問,此時見江雲初自己開口,便登時問了出來。
江雲初搖了搖扇子,帶起一股涼風,想了想,道;“難道還有其他人不成?”
白蒹葭心中想了半天,前世的時候,從來沒有聽說過九公主離開京城,而且那年她記得很清楚,也是她偶然說起了平直城的螃蟹宴,讓幾位貴女小姐生了心思,也辦了一個賞菊寫詩的詩會,倒是熱鬧了一番。
不過貴女大多自持身份,自然不肯七手八腳的吃螃蟹,讓下人準備了不少螃蟹做成的小吃比如蟹粉小籠包,蟹粉獅子頭之類的小吃充作螃蟹罷了。
不過那年倒是挺熱鬧的,白蒹葭記得是雪郡主奪魁,不過後來雪郡主遠嫁,她身子又壞了,這螃蟹宴就熱鬧了一場便冷清了下去,說起來也不由有些惋惜。
“我舊日在京城的時候,聽說九公主和雪郡主感情極好,從來是形影不離的,如今卻聽說九公主一人離了京城,未免有些好奇。”
而且前世的時候,九公主直到……都未曾離開過京城。
素微清冷孤僻,清高自許,每日只講究品茶論詩,最是清高不過,最不愛的就是出門,更別說走這麼遠了。從京城到平直城來少說也有兩個月,以九公主不愛出門的習慣來說,也難怪白蒹葭吃驚了。這一來一往就小半年了,九公主那裡肯。
而且如今平直城正是最前線,皇帝那裡捨得讓自己的掌上明珠……
心念微動,白蒹葭心中微微一震,擺弄着胭脂盒的手指也不由微微僵了片刻。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
江雲初遲疑片刻,還是說道;“聽說只有九公主一人。”
白蒹葭看他神色,輕輕笑了笑,就聽江雲初道;“不過有些消息,說是……”他看了白蒹葭一眼,見她一臉淡漠,低聲道;“聽說九公主有重責在身,這次來我們這兒,是給……上頭哪位辦事的。”
上頭哪位江雲初雖然說得含含糊糊的,但是一看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天,九公主上頭哪位,除了皇帝還有誰。
白蒹葭哦了一聲,卻是淡然如水毫不在意的樣子,江雲初知道的事情也不多,甚至比白蒹葭還少,白蒹葭雖然隱隱猜到了九公主來這地方的原因,但是念頭一動就將這按了下去——如今這種情況,她只求安安穩穩的賺錢養活自己和兒子,其他的就算了吧。
連出風頭的機會她都讓給江雲初了,白蒹葭就算猜到了九公主的來意也不打算牽扯太多。
有些事情,知道了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更何況她現在的身份,就算是猜到了也沒有什麼作用。
她心中打定了主意,聽江雲初這麼說,便笑了笑,道;“別在這裡胡亂猜測了,若是讓人知道,治你一個妄自猜測上意,有你受的,天家的事情,哪裡是我們知道的。”
江雲初頓時擦了把冷汗,道;“不會吧……不過是聽說罷了……”
白蒹葭笑道;“那裡不會,天家的事情,也是你隨便能猜測的?”
不過看着江雲初,她心中倒是不怎麼在意,想到江雲初報上的大腿,白蒹葭堅定了要和江雲初結好的心思,今年秋天太子去了之後,他那些兄弟,一旦開始奪嫡。
白蒹葭記得那段日子,別說是江雲初這樣王子揣摩上意了,就是有那大臣,酒醉後隨便說了幾句話,第二天就被摘去頂戴抄家進了天牢,更多的人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那才真是黑雲壓城城欲催,越是高高在上接近皇帝的人,反而越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別說說話了,就是一個眼神,都要琢磨上幾分。
不過在平直城這種地方,現在這時候白蒹葭也不過嚇唬嚇唬江雲初罷了。
不過嚇唬貴嚇唬,白蒹葭還是希望江雲初能夠老實一點,畢竟是她賺錢的指望,她也不希望因爲自己的出現產生了什麼變故,如果江雲初真的倒黴了,她也麻煩。
她看着江雲初頓時安靜了下來,便將那一盒染美人和兩盒醉紅顏先放到一旁,還剩下十六盒胭脂放在一起。
白蒹葭便指給江雲初看,盒子上的花紋和彆着匣子的菊花簪子都大不相同,即便是相似的,細微處也是有差別的。
根據盒子的不同,剩下的十六盒胭脂也正好分爲三品。
上品的兩盒,中品的六盒,下品的八盒。
本來應該是上品五盒,中品六盒,下品八盒的。
但是上品裡揀了兩盒給綠萱紅榴,又被朱顏搶了一盒,就只剩下兩盒了。
白蒹葭擺弄着那兩盒胭脂,微微一笑道,“我可都指望着這過日子了。那染美人外頭雕琢和鎖還是要重新做過。”
江雲初聽她這麼說,頓時笑道;“總不會虧欠你,這個我理會的。”
白蒹葭便拿了紙筆在桌子上畫了圖樣,跟江雲初講解清楚了,江雲初點了點頭,道;“夫人果然蕙質蘭心,何愁沒有錢使?”
白蒹葭知道他的性子,聽他這麼說了,便輕輕一笑,道;“那我就在此以茶代酒,祝江公子旗開得勝,馬到成功了。”
江雲初聽她這麼說,就看見白蒹葭舉起手中的杯子,便也將面前的茶盞舉了起來,在空中和白蒹葭遙遙一對,然後一飲而盡,笑道;“承蒙吉言,也祝張夫人錦衣玉食,吃穿不愁。”
白蒹葭抿嘴笑道;“那就要看江公子的了。”
二人對視一笑,臉上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一個求名,一個求財,這合作真是賓主盡歡,再滿意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