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淑惠估摸着時間,熊營長應該快來了,她不能再和藺敦如說下去,匆匆扯了個理由,讓他先走。
藺敦如也不在意,既然人家等的人要來了,他在這裡當然不好打攪。
更沒有去懷疑那些個相親對象,他們現在是個朋友,他有什麼理由干涉別人是否見相親對象。
高淑惠萬萬沒想到的是,藺敦如是真正有素養的文化人,尊重女性,根本不在意她這些。
命運何嘗沒有厚待她?
一個又一個值得珍藏一生的人從她的生命裡走過。
賢惠大氣的母親文秀,人中之龍的兄長高峰儀,而後是家世顯赫的嫂子白薇薇,乃至寬容仁愛的高幹顧建設,如今又來了個溫文儒雅的藺敦如。
她要是這一番還要作死,只怕這一生的悲劇,就這麼無限循環下去了……
來的熊營長是個壯漢,穿着軍裝,他長得的確很高,大約有個一米八幾了,肌膚黝黑,眉目堅硬,看起來很踏實。
要是沒有見過藺敦如,高淑惠可能會很滿意,可是匆匆別過藺敦如,再看這個男人,就不那麼悅目了。
她大約忘記了自己的姿色!
熊家一家子,男人在部隊,女人在廣播臺,婚姻大事都是程序化,直截了當就開始說道。
“淑惠同志,我先表明我的意思,我母親希望我將來能夠留在m城軍區效力,我妻子從事一份清閒的工作,可以當個好軍嫂,照看好家裡,所以我希望你能從省圖書館辭職,進廣播臺或者報社相關的單位上班。”
一般人都知道,圖書管理員不是個清閒的工作,每天整理書,枯燥又乏味,晚上圖書館閉館之後才下班。
高淑惠皺眉,自己哪裡那麼好找工作?
“這……”
她頓了頓,熊樹城直接開口:“我們要是訂親,結婚後你就直接去廣播臺上班,那邊兒不必操心,我在部隊也沒啥時間操心家裡事,你只要做好兩點,孝順父母,打點家務就行了。”
他對高淑惠姿色不太在意,他媽說太好看的女人不適合當軍嫂,這句話的確有道理。
高淑惠舔了舔脣瓣:“我回去問問我母親和哥哥。”
熊樹城點頭,他實際上是慕高峰儀的名聲而來,聽說是越戰的常勝將軍,幾個大的戰役戰術還被領導指示的時候反覆用來舉例子呢。
他也沒送高淑惠回家,說話就像是在訓兵一樣,高淑惠對他是一千個不滿意,一萬個不滿意。
滿肚子牢騷沒處發泄,只覺得白薇薇是在耍她玩。
實際上,白薇薇也只是說了,熊家是個本地的,比較靠譜。
沒說熊家這個人不錯,她又不大認識別人。
高淑惠回到家,飯桌上就把熊樹城給損了一遍。
白薇薇只管吃飯,不理她。
到最後收拾碗筷的時候,高淑惠纔算是軟下聲氣:“嫂子……你看,熊家到底是咋樣?”
再讓母親出面,她自己都要打自己嘴巴子了。
白薇薇舔了舔牙,分外斯文:“我是不曉得你要過啥樣的日子,要是吃好喝好穿好,熊家就不錯,又沒有啥弟妹,父母工作挺好,補貼下來,夠滋潤了,要是喜歡清貧一點的,那就……”
“誰會放着好日子不過,去過苦日子?”
高淑惠沒好氣的打斷,她這是明知道自己心思還不說直白。
白薇薇真的不知道她到底要啥,一個未婚先孕,生了孩子的女人,還在這裡挑七挑八。
“那就熊樹城吧,甭想要日子又好,男人又會疼人,那樣的人難找,找到了也會被作死掉。”
最後一句,白薇薇當着婆婆面兒說出來的,她起身往屋裡走,嘴裡冷笑,真是笑死人了!她還挑起別人來了。
別人不嫌棄她就不錯了吧?
自己要是她,就好好想想,怎麼把以前的事兒給兜住了。
文秀曉得白薇薇那個意思,自己閨女是搞得太過分了,像是在怪罪別人一樣。
“淑惠,媽看,你該做個選擇,你是要找個你喜歡的,還是找個能過日子的。想清楚再決定!”
高淑惠愣住了,母親這話真是一針見血,她是貪心了些。
又想要自己喜歡,又想要別人條件好。
這一晚,她輾轉反側了一晚上,差點都忘記了圖書館的假期到了,得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頂着兩個黑眼圈兒來圖書館,卻發現有人已經久候多時。
藺敦如等了高淑惠兩個小時,自從昨天一別,他滿腦子都是她連衣裙翩飛的倩影,當然,他也分不清,那到底是陸少梅還是高淑惠。
不過,陸少梅他見不到了,倒是可以來看看高淑惠。
高淑惠一看,人家都找上門來了,乾脆不矜持,熱情的給他介紹書籍。
藺敦如喜歡看書,也喜歡聽高淑惠講書,她姿色平庸,可是偏偏張口就來的長篇大論卻讓她平添了幾分顏色。
腹有詩書氣自華!
不外如是了!
“淑惠,聽你談這些書籍,似乎裡面的人物都活了過來。”
藺敦如抿脣,他是頂喜歡這樣的女子,彷彿活在曹公紅樓繡閣裡一般,冰清玉潔才情絕世。
“哪裡呀,敦如,你謬攢了。”
倆人熟了就不同志來去,直接稱呼名字。
藺敦如恰好就在漢口就職,工商會就在江漢路那裡,附近有個電影院。
趁着高淑惠中午休息的時間,藺敦如提議倆人去看一部電影,【冰山上的來客】。
走進電影院的那一刻,高淑惠脊背挺得筆直,她永遠記得自己在電影院當售票員時,望着一對對青年男女進出電影院時候,豔羨的心情。
自己凍得通紅的手,把票遞給別人,那些人臉上幸福的笑,和她臉上苦澀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如今,她終於也成了電影院的客人!
她的心情,誰也體會不來!
一場電影散場,藺敦如只覺得戀戀不捨,雖然她沒有陸少梅活潑嬌俏,可是卻更端莊嫺雅,書香氣更濃。
陸少梅比高淑惠看的書多,可是她卻更喜歡名利場上打滾來去的作風。
這都是藺敦如的看法,但其實,他戴的那副眼鏡早就該換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