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這話一定是聽安城內百姓說的吧?這話三分是真七分有假。當年我道派祖師們合力將妖邪身魂分離耗損巨大,再將神魂鎮壓之後百年積累十去其六,不得已求告佛門相助。可那佛門中人除了會打坐唸經何來鎮壓妖邪之力?!
還是我道派祖師尋遍名山古剎,這才蒐集足夠擁有佛力的經文,再由當時從天竺國取回真經的玄奘法師獻出一道帶回的舍利和他用來化緣從不離身的鉢盂,這才能鎮住屍身。
至於那權家的老祖,他便是在當時幫我道派極力勸服佛門幫忙的陸一法師。”
“也就是說那個陸一法師並沒有直接參與鎮壓的行動?”
“陸一法師並無鎮壓妖邪之力,但依照我祖師所記錄來看,他一直從旁協助,說是直接參與也不爲過,畢竟若無他的全力配合,我道派能否得到那些經文和玄奘法師是否肯捐出舍利鉢盂都是未知數。”
“那權家後人爲何會說其祖上傳下守護小雁塔的說法?佛門出家便是斬斷紅塵,權家後人甚至到今天還要假扮成和尚,這與佛門清規不符吧?”
這次回答蘇靈瑤的不是雲亦道長,而是無印。只聽他有些激動的反問她,“先生說的是安城裡那個叫做權明貴的人吧?他就是個騙子,一味靠着那個和尚老祖騙吃騙喝,很是忽悠得一些有錢人讓他開壇做法,這些年也不知道怎的,錢沒少賺。但如果說起小雁塔,先生還是不要相信的他的話爲好。”
雲亦道長也接着說:“陸一法師的情況十分特殊。唐朝時期權家在安城乃是權傾一時的豪族,陸一法師出生之時身帶異相,據說只得出家才能避過劫禍,所以其家族將其送入佛門修行,可與家族的聯繫似乎是始終未斷的。後來權家家道中落,這纔有了他家那份關於陸一法師的傳承。”
蘇靈瑤聽得清楚,雲亦道長雖然沒有明說,很明顯也是在暗示這個權家並沒有特別之處,只是利用祖先的傳說投機取巧而已。可是如果權明貴真的什麼都沒有的話,爲什麼那天他在林中埋的那桃符會如此詭異呢?!
這件事在坐的人中只有她知道,所以她也不方便說出來,一時沉默就讓秦冽注意到了。
“先生是不是有什麼疑慮?”
“沒有,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道長繼續說亭房便是,不用管我。”
“亭房也就不過如此了,如今大家都知道箇中緣由,就可以理解我爲何必須守在這裡的原因,所以秦隊長也不必費心思勸我。如今兇獸當道,我若再不管清天觀,讓這妖邪再跑出去,只怕神魂找到屍身,再興風雨,爲這世道雪上加霜可如何了得!我若在此至少還能運用門中傳下的秘術堅持堅持,實在是離不得不敢離呀!”
哎!這回輪到秦冽嘆氣了。他一開始真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這下子事情感覺就像是轉進了死衚衕一樣,讓他在這兇獸巢穴附近留下兩個道長他於心不忍,帶他們離開又面臨另一個嚴重問題,走與不走都是罪。
雲亦道長和秦冽兩人不說話,其他看他們行動的人自然也沒話好說,場面便冷了下來。
蘇靈瑤的神識一直包圍着那座亭房,研究着屏蔽她的陣法。由於年代久遠,陣法的功效失去太多,她都判斷不出此陣的基本信息了。
把剛纔所有的“聊天記錄”發送給匕首裡閉關起勁的猙,果然讓它瞬間蹦躂了出來。
“丫頭,你……你都知道啦?”猙帶着些許心虛小心的詢問蘇靈瑤,現在的它除了早先那倆眼睛之外,已經又多出了鼻子和嘴巴,此時說這話的時候,長得猶如一隻貓嘴似的嘴皮子上下翻飛,活像這話就是從它嘴裡說出來似的。
蘇靈瑤狠狠觀察了一下它的半張臉,出於對猙這種生物外形的好奇還是挺希望這傢伙趕緊修出實體的。只可惜半張臉依舊無法一窺其全貌,倒是這隻鼻頭看上去黑黑溼溼的,讓人有動手的衝動。
“我知道什麼了?”她明知故問。
猙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來,“你就知道懟我!你現在明明知道小雁塔下的東西跑了,而我又是負責鎮壓那東西的器靈,你們世界如今又多了一層危險,你不怪我?”
蘇靈瑤被猙這突然出現的小委屈表情逗得差點兒笑出來。這傢伙原來一直在心虛這個來着,它傢伙原來一直都對這事帶有負罪感,那天將它從小雁塔帶出,它支吾着不肯說明詳情也是怕她對它會起什麼齟齬?!
於是她扎着眼睛問猙,“哎我說老猙老啾咪同志,你是不是老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
“什麼意思?”猙有點兒懵。
“就是你是不是覺得你自己一頭獸要肩負起所有拯救世界的責任,別人同樣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沒有這個資格?!”
“誰說的!瑤丫頭我告訴你你可不能給我扣這麼大的帽子!這個世界那麼大,我猙只是一頭生活在靈界的獸,別說神獸,我連準神獸的邊都搭不上,憑什麼讓我肩負起拯救世界的責任?!你們也不怕你們世界的人死光?!”它瞪大自己的兩隻銅鈴眼,簡直不敢相信蘇靈瑤這個臭丫頭居然敢這樣說!
“所以嘍!”蘇靈瑤在腦子裡變化出一個攤手的姿勢,“那妖邪的屍身逃走了你爲什麼要把責任都攬你自己身上?明明是當時各種不利因素相互影響,這才讓那東西趁勢而逃。你要考慮的難道不該是想辦法找出來再鎮壓一次?心虛個啥!”
是……是這樣嗎?可是猙從靈界被召喚來的使命就是壓住那玩意兒,自己沒能達成使命,怎麼的都是不好的,真的可以如這丫頭說的一樣,把逃走的東西找回來再鎮住?
它眨巴眼睛的樣子真是像極了橘黃色的貓,細長的瞳孔和呆滯的神情形成強烈的反差萌,勾引的蘇靈瑤終於忍不住,意念化爲一隻手,直勾勾的就點上了那隻黑鼻頭。
時間彷彿都在這一瞬間凝固住了!
猙的兩隻圓眼珠子努力向中間靠攏,只爲看清楚點在自己鼻頭上的“不明物體”,這讓它看上去形成的豎瞳鬥雞眼更加好笑。
蘇靈瑤呢,意念和神識是差不多的東西,但又和猙此刻的意識體相像,所以存在於實體之間那種觸感也很真實。這一點就發現原來這隻黑黑的大鼻子居然是軟的誒!不但是軟的,還帶有QQ的彈性,涼冰冰又溼漉漉,手感居然超好的!忍不住就在上面按起來。
猙真的從小到大都沒有這樣被“非禮”過,別說蘇靈瑤這種臭丫頭,任何不明物體都沒有這樣“非禮”過,反應過來之後就是一陣怪叫!意識體上忽然爆發出強烈的氣息,這種氣息又通過匕首驟然朝着真實的外界炸開,普通人的感覺就好像一陣微風從身邊拂過,帶起散亂的髮絲輕舞飛揚。但是秦冽和遠處的兇獸卻敏感的感受到了這股氣息,微微一愣。
蘇靈瑤傻住了!她不知道自己捅了捅猙的圓鼻子居然會引起這樣的反應,看着那鬥雞眼就有些尷尬。
老徐雲亦道長他們奇怪的朝着隔間裡面四處亂看。
“咦,我剛纔怎麼覺着有陣風颳過?封閉的房間裡也能颳風?大白天見鬼啦?!”老徐的嘴最快,一邊亂看一邊亂說。
秦冽一下子就看向神秘人,他靠的這樣近,當然感受到這陣風是從神秘人身上發出的。可是神秘人斗篷未動,又怎麼會颳風?難道她一聲不吭是在抓緊一切時機修煉?哇靠,難怪人家這樣厲害呢!自己再一次見識了先生的勤奮,心裡想着自己也要如此。
自己人想法如此無害,敵人當然就不可能啦!兇獸們感受到這股風,全部轉頭看向清雲峰方向,愣了一愣便邁開步伐往這裡進發。
“你幹嘛!”猙把鼻子從某隻鹹豬手裡拯救出來背過身去,看樣子像是要對自己的鼻子採取保護措施。同時大圓眼睛已經摺射出水汪汪的光芒,若不是它只是半個獸頭樣,任何人看到這種眼光都會以爲遇到一個被那啥啥啥的黃花大閨女來着。
蘇靈瑤被猙的這聲嬌嗔吼的有些起雞皮疙瘩,就連隱在斗篷裡的身體都跟着意念抖了一抖,“就是摸摸你新得到的鼻子,不可以啊?”
猙把意識體稍微轉過來一點,只露出一隻眼睛的一個黃邊邊,這樣它就可以看到一丟丟的某丫頭,“鼻子這樣敏感的地方你看着不錯就可以隨手亂摸嘛~!你老公還坐在旁邊,要是讓他知道你居然對另一個雄性生物做這樣羞羞的事,看他要不要休了你!”
蘇靈瑤瀑布汗,怎麼原來你們猙的鼻子居然是敏感部位,摸了就是做了羞羞的事嘛?
“呃……這個我不瞭解情況,我們這裡的小狗狗小貓貓都是可以摸摸鼻子的,這是表示它們可愛的一種方式,沒有惡意。”
“可愛?!”蘇靈瑤不說這話還行,一說這話,猙突然就從遠離她背對她的狀態“唰”飛到她面前,那個敏感部位都已經點到她的鼻頭上了,“你對着一頭雄赳赳氣昂昂的公猙說它可愛,你是看我近來修煉太快存心想氣得我走火入魔的是吧!”
蘇靈瑤摸了摸額頭,第一次覺着自己和猙產生巨大而不可逾越的代溝,簡直詞窮。
“……是吧?!看你沉默了!那就是默認的意思!你良心哇~!黑黢黢到看不見哇!我猙是造了什麼孽居然跟了你這麼個主人哇!!!”
蘇靈瑤擦汗擦的更加快……
就在這時,坐在那裡的雲亦道長忽然挺直腰背,一雙原本就已經很晶晶亮的雙瞳射出更加璀璨的光芒,似乎在他身上正在發生着什麼變化似的,“兇獸來了,兇獸又來了!”
秦冽的注意力從神秘人那裡轉移到雲亦道長這裡,他又朦朦朧朧的感覺出雲亦道長似乎也有些不簡單。但這種感覺很快被雲亦道長的話轉移。
“道長說什麼?再具體一些。”
“有三隻兇獸出現在我的術法感知範圍,大家快跟我來,我們去亭房避一避。”他應秦冽的話給了一個十分準確的數字,然後和平時一樣,從地上站起來就要出門朝外走。
無印道長明顯也是經歷多了這樣的情況,早在他師父說兇獸來了的時候就站起來,跑到隔間門邊打開了門,好方便雲亦道長。
秦冽此時已經不懼三兩頭的兇獸,聽聞以後臉上絲毫不見變色,只是跟着站起來跟着雲亦道長走出隔間,一邊走一邊說:“道長先不要慌張,這些兇獸我的小隊還能應付。你先告訴我方向,我去解決了它們,正好還省了到處巡視的力氣。”
這話說完的時候,老徐和蘇靈瑤也已經跟了出來。只見急匆匆走在最前面的雲亦道長在秦冽話音剛落之下轉過身。
“秦隊長,你的身手我是信的,並不是我和徒兒懼怕這些它們。只是這三頭後面誰知還有多少?萬一你和它們的打鬥引起了其他兇獸的注意,形成連鎖反應,再將我這清天觀給暴露,亭房下的術法被破壞這責任我擔待不起呀!委屈大家叫上週圍的戰士們,先和我們避一避,如果避不過秦隊長再出手,也損失不了什麼呀!”
雲亦道長的出發點和秦冽是不同的。秦冽來到這裡就是爲了搞清楚情況,所以面對兇獸來襲他可以毫無顧忌的出手,可是雲亦道長永遠是將清天觀和自己的使命放在第一位。這樣一來,秦冽倒也理解,便看了看蘇靈瑤。見她沒有什麼意見,便按住一直戴在耳中的迷你無線電打開信號,衝戰士們下達撤除警戒,亭房集合的命令。
沒過兩分鐘,五個迷彩色的身影行動飛快卻毫無聲息的來到亭房門口集合,這時候,無印道長已經用鑰匙打開了亭房的大門,將裡面的情景完全展現在了衆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