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道長認不認識一個叫做沐清風的人?”他忽然開口問無垢。
無垢道長被秦冽問得一愣,轉頭朝他上下打量了兩眼,大約是之前只注意李暮姚和小雁塔塔門了,所以這會兒纔看到秦冽身上也穿着和李暮姚一樣的迷彩作訓服,並且肩上掛着的肩章似乎級別還更高一些,才詫異的反問,“你認識我無淨小師弟?”
秦冽的嘴角不可察覺的微動了動,原來沐清風一直不肯和他說的道號叫做“無淨”!無淨——不乾淨,那不就是指他很髒的意思?難怪那傢伙老介意別人說他不愛洗澡什麼的,這道號可不就是他的真實寫照?!
“道長,這是我們特殊者部隊的大隊長秦冽,也是沐清風和我的直屬上司。”沒等秦冽回答無垢,李暮姚倒是從矮牆外走進來把秦冽的身份介紹給無垢。
“哦,原來是秦隊長,幸會幸會。剛纔是貧道眼拙所以沒認出隊長,還請見諒。”無垢在李暮姚的介紹下朝着秦冽掐了個道門的手訣像秦冽道了個禮。
秦冽點頭致意,卻對他致歉的客套忽略了過去。
“不知道秦隊長是怎麼發現我和無淨小師弟的關係的?小師弟是我師伯唯一的親傳弟子,卻並沒有入我道門。以他的性格想必是不會願意讓人知道他和道門的關係的。”無垢對於這一點似乎非常好奇,問了秦冽一句。
秦冽指着塔門上的符說:“清風在畫符一道上很有天分,他在我隊裡和我並肩作戰時不止一次見他使用過紙符,並且上面的圖案和平時見過的完全不一樣,卻和道長的這張極其相似,所以才大膽打聽一句而已。”
無垢臉上浮現出一絲自豪,對着秦冽頻頻點頭,“不錯不錯,秦隊長能看出我終南山小峰上的符篆和別家不同就已經很有眼光了哩,無淨小師弟能用符篆一道爲國家出力也是我終南山的榮幸哪。”
秦冽微微一笑,“那麼道長剛纔說的這塔裡不是鬼而是什麼塔妖之類的又是怎麼回事?能不能給我們詳細說一說?”
“哎呀呀,秦隊長你不問我都要差點兒忘記了!呃……”無垢道長朝矮牆外看了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兩位和我來。”
秦冽之所以要試探無垢是否和沐清風相識其實爲的就是拉近些關係。也不是特意拉近,只是看着黃布符眼熟靈感一現這麼問一句罷了。不認識也沒什麼,認識了就能好說話一些,因爲剛纔他聽到無垢道長冷不丁冒出的“塔妖”倆字,心裡就是一陣不舒服的感覺。
剛纔他親自進塔查看,憑着已然和以前不一樣的感知,他還真就在這塔身內部感受到了些奇怪的感覺。但是具體的他又說不出,也許需要按照神秘人教的,徹底將體內經脈打通之後,進入那什麼練氣後期才能真正感覺吧。所以他才特別注意那兩個字。
無垢帶着秦冽和李暮姚走到矮牆外面,看了看插在地上的香屁股,鼻子抽動之下就知道這些只是普通的艾草香,心裡不由一鬆。
“實不相瞞哪!這小雁塔其實只是一座很普通的塔而已!民國時期,天下將亂不亂,當時的軍閥頭子是個頗有道義的人,那會兒的事情咱們就不詳說了,反正就是他爲了能夠保護咱這雲城裡的好東西,就下令將大小兩座塔裡的佛經給全數搬出藏了起來,這塔自此之後便空了。”
無垢檢查完全明貴留下的首尾,見沒什麼問題便走到旁邊的一張木椅子上做了下來,開始把他了解的有關於這事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秦冽和李暮姚以及周圍在旁警戒的部隊普通隊員,跟着無垢一起來的師弟們,甚至貓在樹頂上的蘇靈瑤都認真的聽着。
“後來咱國家就開始打仗,那叫一個兵荒馬亂的!咱們安城雖然因爲有天險可守沒被倭國的小鬼子們佔領過,但也不可能太平吧?!
全明貴他們家祖上那和尚據說就在安城裡鎮過一個什麼大妖,特別難對付那種,所以才留下一冊道場超度的說明手札,詳細記錄了鎮壓大妖的前因後果和鎮壓的辦法,並且提醒後人看顧雲城,守好鎮眼,並叮囑不可碰城中的什麼東西。
可打仗那會兒全世界都亂了套了,人命都顧不上誰還管能動不能動什麼東西?城裡有用沒用的,能搬的不能搬的反正都給動了一遍!等到咱華夏國成立以後,沒多久就出事了!
你們以爲這小雁塔鬧鬼是近年來纔有的事情?實際上早在幾十年前就出過人命案,在安城老一輩人裡還能打聽一些傳言和片段,只可惜詳細情況嘛都給早些年的特殊時期那會兒給打掉了,所以至今也沒人能把那事兒說清楚。”
“既然是權家的老祖鎮壓的什麼大妖,那權先生爲什麼要說這裡是鬧鬼?”李暮姚聽到這裡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誰知道他呀?!他們家老祖傳下的那冊手札早就在這一千多年裡損毀的不成樣子!特殊時期他們家這手札還被蒐羅出來狠狠批鬥過,早就被燒得面目全非,還是我們虛雲觀出手幫着藏了一段時間才躲過全毀的命呢。上面的內容早只剩幾頁了,就憑他看那麼幾個字就敢下這判斷還鼓搗人跟他來這搞事情,你說我跟不跟他急?!”一提起全明貴,無垢心裡就忍不住冒出無名火。
“那這事又和這小雁塔有什麼關係?難道權家的老祖是把大妖鎮在這座塔下的?”秦冽也問出自己的疑惑。
“不是不是。”無垢擺了擺手,“說起這事兒,就和我們虛雲觀有關了。權家有老祖,我們虛雲觀也有先師啊!並且咱們祖師也留下了一張手書,詳細說明權家老祖那和尚鎮妖后他去查看的情況。
據手書的時間比對,我們的祖師應該是在權家老祖拜年之後才尋跡查看的。祖師在鎮符一道上頗有天分,他比權家老祖想多了一層,就擔心時日長久封鎮動搖或者損毀,於是就在原來的鎮眼上加了一道鎮符,可以在封鎮損毀之後將那妖物引入最近的術法之所,以便借用佛道之力再次封印。
一開始我們虛雲觀也搞不清楚這妖會被帶到哪裡,後來小雁塔出事,師尊們才確定應該就在這裡。好在近幾十年的小雁塔還算太平,我虛雲觀也定時派人查看,哪隻前幾天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只怪我觀住得遠,觀中規矩嚴與外界通訊不頻繁,現在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派我下山前來查看。”
他把所有的事情說完,場面一片寂靜。
從秦冽和李暮姚等人的神情來看,他們是不全信的。實際上,要不是秦冽剛纔在塔裡感知到了些什麼,對一千多年前鎮壓妖怪之類的事情根本連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原諒他們從小接受的是唯物主義教育,孔老夫子還說過子不語怪力亂神,實在是很多事情如果被冠上亂離亂神的由頭,絕大多數人就不能客觀理性的來判斷事物了。原本很簡單的一些現象在恐慌的心情和氣氛下,往往被忽略和帶偏。
蘇靈瑤呢?她在樹頂上也聽得雲山霧罩。她這樣一個從另一個世界本身就以“很不科學”方式到來的人總該相信吧?可實際上也並不。
爲啥?這個世界的靈氣連她一個修士都養活不了,還出什麼大妖?!修真大陸也有妖族,妖族甚至比修士還要依賴靈氣好哇?!就這環境?
還有鎮壓妖物,要麼鎮眼是一塊高品質的靈石,能夠源源不斷提供精純的靈氣,再配合秦嶺的山川地貌走勢,聚攏於安城的所有靈氣,這條件還能鎮壓一隻“大妖”,否則別說大妖了,就是小妖,過個幾百年的照樣歇菜。鎮妖憑得可不是物理手段!
當然啦,也不能排除祖先的智慧,或許一千多年前的世界不這樣,和她從修真大陸學來的體系也不相同,“大妖”的概念也和她理解的不同也是有可能的。“大妖”一詞在修真大陸,那就一定是妖族最頂尖的幾隻了。他們那種程度的妖是決計找不到地方鎮壓的。
大家的沉默讓無垢道長一下子就明白其中的意思了,“我知道你們不信。別說你們,就連咱們觀裡的大部分弟子也是不信的。現代社會來說什麼鬼啊妖啊之類的,是挺無稽。但老話說得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而且這塔前幾天出事是真的吧?很多人都看見了吧?該做的事兒還得做,凡是就怕個萬一不是?!做了總比不做強,你們能明白我的意思不?”
他來回在秦冽和李暮姚臉上看,生怕這兩位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就是給他一個做事的機會都不同意,急急闡明自己的觀點。
秦冽再對無垢輕笑了下,“道長多慮了,我們並不是教條死板的人,你想怎麼做我們也會全力配合。如今時局和幾十年前也沒什麼不同,全球可以說也都在戰時。我這次來就是抽空想把小雁塔這個潛藏的隱患解決掉,以免將來兇獸再作亂的時候雪上加霜。到時候希望道長的虛雲觀也能爲保家救人出一份力,像沐清風一樣貢獻一點力量。”
秦冽的思想工作絕對和他的實力相差無幾!說沒幾句抓住機會就憑着那麼一點兒香火情拉攏。
蘇靈瑤在樹頂上嘖嘖稱奇。果然這中校隊長也不是人人都能當得呀!就這功夫,她靈瑤長老就自愧不如。當年在門裡的時候那都是想要修煉的人求着門派,她已經是衆長老中最好說的了,沒給臉色就不錯,那還需要“紆尊降貴”自己動嘴皮子動員?
無垢也沒想到秦冽會忽然把話鋒轉到這上面,冷不丁要被拉壯丁都不知道要怎麼說,“呃,好好,到時候我稟明師尊們,想必他們不會拒絕。”
秦冽也沒非要他幹嘛幹嘛的,到家講究清靜無爲,人家願意幫忙是他家的事,保家衛國是他的本分,他還沒無恥到道德綁架的地步。他也只是這麼一說罷了,畢竟能多一份力總歸是好的。
“那道長這次來打算怎麼做,現在就開始可好?”他將話題帶回小雁塔身上。
“啊?”無垢道長看了看已經貼在塔門上的黃布符,“我已經弄好了呀,鎮符剛纔不是已經貼上了嗎?”
是……是嘛?瞧你剛纔說得那麼嚴重,做事卻居然這麼隨便嘛?這樣一條符貼着就沒事了?
“呃……道長的意思是鎮符貼上,小雁塔晚上就不會再發生奇怪的事了吧?”李暮姚最是擔心,畢竟雲城是她看護的城市,附近的衛星城也在她的職責範圍內,平時忙着巡邏提防兇獸的來不及,晚上還得顧慮小雁塔,要不是她是特殊者,恐怕早就倒地累死了。
“這個應該是吧。你們可不要小看這鎮符,這是我虛雲觀祖師留下的最後一張親手製作的符了,不說一勞永逸重新鎮住這妖物吧,暫時封印我想應該可以。我會連夜會山,把情況告訴師尊們,由他們判斷這裡的情況嚴重不嚴重,如果需要的話,他們一定會親自來一趟的。請兩位儘管放心。”
我們根本一點兒也不放心……
秦冽和李暮姚雙雙在腦海裡浮現出這話。
看來今晚還是得由他們親自守在這裡了,萬一要是兇獸和這塔裡的東西一起作祟,那安城的樂子可就大了!別以爲這東西看起來似乎只能在塔附近活動,萬一這只是前幾天表現出來的一部分而已,實際上這“妖”或“鬼”,無論是什麼都好!根本就是超出他們想象的可以隨意行動呢?!
好在“鬧鬼”的事情因爲經歷的人很多,所以安城市民非常配合,都不需要警方多提醒,就沒人會來,也算是將出事率降到最低了吧。他們只要把公園守好,不讓那鬼或妖出去作祟就行,工作量大大下降,居然還能給他們一個吃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