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別擔心,我只是去了一趟陳家灣!"陳雙若無其事的說着,走進屋倒了一杯茶喝下去。
陳秀蘭目光閃爍半晌才說道:"你說啥?你……你去你外婆家了?"
"嗯!"陳雙低頭看着手裡的茶缸。
"你……你外婆有沒有爲難你?有沒有打你?啊?快說話呀!"
陳秀蘭一臉緊張,她可是知道陳雙的脾氣的,也知道母親的脾氣,再加上陳雙受了那麼大的罪,她肯定會氣不過,這麼一來,老太婆的脾氣一上來,把陳雙打了也不足爲怪。
"沒有!"陳雙簡單的說道,隨後鄭重其事的看着母親那對着急的眼睛說道:
"媽,只要我能站起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會跟陳家舊賬新賬一起算。"
陳秀蘭一聽,這種狠話雖然以前陳雙經常會說,她也會做,但是最近這陳雙的改變太大了,這還是頭一次聽見她說這樣的狠話。
陳秀蘭心裡是疼的,因爲那五六十針的傷口不在誰身上誰都不知道疼,即便不在她陳秀蘭身上,可在相當於在她的心臟上縫了那麼多針一樣的疼。
"好好好,雙兒,你別激動,只要你好好的,媽做什麼都行!"
"那我做什麼,你都會原諒我嗎?"陳雙低頭看着母親。
她知道自己這段時間變得太明顯,她一開始想瞞着家裡大哥的事情,現在,想瞞着自己差點被拐賣的事情,肯定是不可能了,她就算強顏歡笑討個母親心安,也只能在母親眼裡被看做是個傻孩子。
可是,她陳雙不傻……
"只要你好好的,咱們母女相依爲命,你做什麼媽都不計較!好了昂……別瞎想了!"
陳秀蘭怔了一下,可是,她的心窩窩還是很疼,她不由得擡手摸了摸閨女的粗長辮子安慰道。
這兩天,宋家看似都恢復了平常,可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團亂麻。
陳雙從來不會糾結想不通的事情,因爲想了也沒用,就等結果吧。
做飯還是陳雙在做,洗碗抹桌子是陳秀蘭,因爲地裡的小麥要熟了,宋有糧每天都要去地裡看看,這個季節會有很多鳥兒吃糧食,說不定還有人偷割地裡頭的小麥。
宋有糧坐在田埂上,把腦袋上的破草帽子摘下來當扇子搖了幾下,空氣悶得很,陽光燦白。
宋有糧眯縫這眼睛望着這片小麥眼瞅着再過段時間就能割了,一些早麥現在都開始收了。
但是宋有糧卻沒有一絲其他農家的收穫喜悅,眼神充滿空洞。
他從軍區回來之後,根本就沒敢跟陳秀蘭母女說實話,只是說凱凱確實很忙。
可其實呢?凱凱見到了這老子,卻擺起了架子,話語之中再也沒有以前的孩子氣。
俗話說,孩子再大,在自己的父親面前終究是個孩子。
整個過程,他連一聲爸都沒叫,這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在凱凱的辦公室他還見了那城裡姑娘孟豔。
想到這裡,宋有糧擦了擦額頭上細膩的汗珠,他真不知道怎麼跟這母女倆交代,這曬在腦袋瓜子上的太陽,就跟定時炸彈一樣一直跟着宋有糧。
下午,餘暉染了半邊天的紅霞,宛如太上老君的煉丹爐真的被孫猴子給踢翻了一樣。
陳雙剛從魚塘回來,就見陳秀蘭說剛纔有人打電話找她,陳雙心知肚明,反正打她電話的不是別人,一定是李大山。
陳雙剛走到電話前想要撥電話,誰知道電話又來了,陳雙只能改成接聽方式。
果然是李大山,李大山剛聽到陳雙的聲音就說陳秀荷出了陳家灣,正往縣上去。
"看她去哪兒了,待會兒給我來個電話。"
陳雙跟李大山交代完就掛了電話,陳秀蘭一邊忙着洗菜一邊從伙房探出腦袋問是誰打的,是不是凱凱來電話了。
對於陳秀蘭來說,凱凱在軍區有任務不回來也就不回來了,但是家裡現在裝了電話,打個電話關心一下雙兒應該不費事。
陳雙一句訂菜的老闆打過來的,旁的什麼都沒有說,陳秀蘭心裡倒是有些替閨女可惜了。
想想這回老宋回到家就說凱凱忙,沒空回家,陳秀蘭突然也感覺這兄妹倆是不是吵架了?
陳秀蘭在圍裙上擦擦手走了出來:
"雙啊,你是不是跟你大哥又吵架啦?"
陳雙沒想到母親會問這個問題,不由得有些措手不及,勉強笑了笑說:
"我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大哥吵架,你當是小時候!"
"那……那沒吵架,咋凱凱他……他連個電話都不來?"
陳秀蘭嘀咕了一番問道。
"不是都說了嗎?大哥現在立了大功,權利比以前還大,而且,也說明他比以前更忙啦。"
陳雙說到。
陳秀蘭狐疑的哦了一聲,要是這話是老宋說的,她可能會刨根問底,可是,自己的閨女都這麼說,她自然信。
索性也不在說啥去伙房做飯去了。
到了天邊夕陽被墨色取代,還留下一絲纓紅的時候,宋有糧也回來了。
這段日子,氣氛似乎相比以前更加沉悶了幾分。
陳雙吃完飯就去了河壩子,她餵了魚之後就傻坐在竹屋前看着前不見源頭,後不見終途的楊柳河。
陳雙的眸子閃過細碎如散落星辰一般的光芒,這裡,就她一個人,她可以隨便的哭,隨便的笑。
人活着,有很多牽絆,就算給你一次重生又怎麼樣?路還是得照樣走下去,只是努力想把路走出來的時候,會覺得有期待感,可還是應承了陳雙之前的想法人是不可能同時涉足兩條路的。
每一條路的風景都不一樣,遇到的人也不一樣,曾經那個死後又回來的陳雙覺得自己已經脫胎換骨,可如今,她發現,每一條路都會有坎坷,都一樣不知道盡頭等着她的是什麼景色。
"咳咳……"大壩上,傳來假意性清嗓子的聲音,陳雙抱着膝蓋聞聲望去,隨後又收回目光。
她感覺,一個人的空間總是會被打碎。
晚風吹拂,河邊的蘆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也時不時撩撥着陳雙的頭髮,那劉海被掀起,漏出那條五對腳的"蜈蚣"疤痕。
楚防震一邊朝着陳雙走來,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照片,他垂暮看了一眼,只有一眼,也能看出那曾經擡手找星辰一般的單純和渴望眼睛是那麼的純粹。
只是一眼,楚防震其實早已經看了很多遍,只是,他發現這張照片好像賦予了某一種魔力。
如果一定說有魔力,那麼,一定是那對清澈且倒映着整個星空的眸子。